啪嗒……
一直都在對方眼眶裏打轉的那滴眼淚,直接滴落了下來。
不用它再多說什麼,我已經辨認了出來,這個一團爛肉般的人,竟然是當時精華絕豔的妖王九尾!!!
這是真的嗎?我無論如何還是不願意相信,不相信當時那個淡若雲,飄如仙的九尾,會變成這樣。
它落下了一滴眼淚,但就這麼一滴。不管到了何等地步,九尾還是一身傲骨,身軀哪怕碎成萬段,也絕不以淚示人。
“九尾,快起來。”我分辨出它的身份,立刻把它輕輕扶了起來,拽過一張凳子,讓它坐下。
看著她一身已經開始腐爛的傷口,我匆匆忙忙就拿過包袱,把裏麵所有的傷藥全部翻了出來,不管怎麼說,先要救她。
但是我剛拿出傷藥,九尾就伸出手,想要阻止我。她或許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想用流滿膿血的手碰到我,輕輕的一晃,示意我不用再拿傷藥了。
“傷口得用藥,不用藥,怎麼會好?”
她搖了搖頭,那張已經辨別不出來的臉上,好像動了一下。我能看得出來,她在笑。
我分不清楚,這是微笑,還是苦笑,可在九尾拒絕用藥的時候,我才明白了,她身上的傷,不是這種普通傷藥可以醫治好的。她號稱大河妖王,即便真正的實力還不能領袖群妖,但九尾絕非泛泛之輩,她不能自愈的傷,傷藥就自然無用。
我隻覺得自己滿心都是苦澀,曾經多麼清秀的九尾,可是……可是卻變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九尾,別急,有什麼,你慢慢的告訴我。”我心裏有數,九尾之前就找到了我,可是我認不出她,她又不能說話,因此錯過。她既然一直都跟著我,那就說明,她有話想和我說:“你不是去了昆侖嗎?”
九尾點了點頭,伸出手指,想在桌子上寫字。看到她的手,我的心又是一酸,趕緊輕輕攔住她,跑到小屋那邊的櫃子跟前,翻騰了一陣,翻出一些紙張筆墨。
“九尾,你說不出話,就寫下來吧,不管有什麼想說的,都寫下來。”
九尾提起筆,在紙上寫道:“自昆侖迴歸,已經半月有餘,一直都在找你。”
“你……是在昆侖受傷了嗎?”
“他當年去找的那個人,依然還在……”九尾提筆繼續寫道:“那個人說,我是該死之人……”
九尾去昆侖的目的,臨行之前和我說過,她是要去尋找禹王當年尋找過的人。但除此之外,她就再沒說別的。事情很明顯,就是那個人,傷了九尾。
我真的想不出來,這世上會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人,重傷了九尾,甚或割掉了九尾的舌頭。而且,那個人既然能把九尾傷成這樣,就肯定能把九尾殺掉。可那人偏偏留了九尾一條命,對現在的九尾來說,生不如死,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百倍。
“那個人是誰?”我急忙問道:“那人還在昆侖山嗎!?”
“不要問這些。”九尾拿著筆寫道:“我留了一口氣,迴到大河灘,又千辛萬苦找你,隻是為了告訴你一句話。”
“你說,什麼話?”
“這一生,你都不要踏入昆侖半步,千萬不要……”
第五百四十九章 終成絕響
九尾寫下來的字,我看的清清楚楚。這句話無疑是一個勸誡,或者說警告。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過來,九尾這次去昆侖,肯定有一番遭遇,但她不和我說具體的經過,不說遇見了什麼事,也不說那個重傷她的人是誰,就是害怕我一衝動,直接跑到昆侖山去。
可是我能預感到,無論是九尾的遭遇,還是昔年九黎始祖與昆侖的千絲萬縷,再加上天崩,或許都跟重傷九尾的人密不可分。
“把你打傷的人,到底是誰?這個人在昆侖山的哪個地方?”我不理會九尾的警告,忍不住追問道:“你告訴我。”
九尾搖了搖頭,我能明白她現在的意思。她親身經曆的事情,自己比誰都清楚,那個人可以掌控九尾的生死,更何況是我?我要是一意孤行的闖入昆侖山,找不到那個人還好,一旦找到了,多半難逃一死。
九尾拚著命迴到大河灘,又千方百計找到我,為的就是告誡我,讓我把前往昆侖的念頭打消掉。
“要是你不說,這件事不就等於石沉大海了……”我心裏有些焦急,九尾可能是眼下大河灘唯一一個趕往昆侖,又迴歸河灘的人,如果她不肯說這些情況,那麼再沒有誰會知道其中的細節。
我焦急,然而,當我看到現在九尾的樣子時,後麵那些追問的話,一下子又說不出來了。
“無論你去昆侖,是為了七門的事,或是想要替我報仇,都不要再動這個念頭了。”九尾拿著筆,一筆一劃的在紙上寫道:“我變成什麼樣子,都隻是我自己的命,我認命了,你不要做傻事。”
看著九尾寫下來的字,我的確感覺有些恐懼。昆侖山的那個人是誰,我不可能知道,然而,當年的禹王,還有現在的九尾,都是從那個人手下鎩羽而歸的,上古聖王和妖王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如何?
也許,就像九尾說的一樣,這都是命。
可是我心裏還是不服,也不甘。不知道為什麼,我腦海裏陡然迴想到了當時在天機盤上所看到的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那團雨雲中如龍一般的東西,是何等的強勢,何等的威猛,但是排教的教祖還是以涅槃化道誅殺了它。
排教的教祖能用涅槃化道誅殺它,我為什麼不能用涅槃化道去誅殺昆侖山上的那個人?
“什麼都不要想了。”九尾輕輕的拍拍我,繼續在紙上寫道:“有的事,不是人力所能更改,從前,我一直不相信命數,但現在,我信了,我的命就是如此,我改變不了,誰都改變不了。”
“不管怎麼說,你都已經迴來了。”我真的不忍心看見九尾現在的樣子,隻覺得心裏又酸又苦:“已經迴來了,還怕什麼?一點小傷,養上幾天就會好的。”
“莫安慰我。”九尾似乎又笑了笑,寫道:“我自己的傷,我自己知道,這次迴來,隻為了給你帶話,話已經帶到,我再無所求。”
“那……”我心裏的苦澀之間,又升騰起一股很不祥的預感,九尾雖然是個女人,可是她言出必行,比很多男人還要幹脆果斷,她既然這麼說了,就證明,有的事的確已經沒有挽迴的餘地。
“迴到大河灘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這一生,我究竟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九尾好像沒有痛苦和愁容,如同什麼事也未發生過,她拿著筆的手雖然血肉模糊,卻拿的那麼穩,那麼鎮定:“想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自己得到什麼,又或失去什麼,一百年,一千年,過的好快。”
我已經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對於此刻的九尾而言,任何安慰的話,其實都是多餘,她是個有主見的人,該做什麼,她心裏有數。
“我不想做什麼大河妖王,從我昔年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隻想在他身邊,做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洗衣做飯,相夫教子,可是,天不遂人願,我隻有這麼一個念想,也不可能了。”九尾接著寫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你想幹什麼?”我看著她最後寫出來的八個字,心裏陡然一驚。
“莫再勸我,你不覺得,現在我即便再煎熬著多活幾天,也是種難以承受的痛苦嗎?”
“可……”我一時語塞,九尾的感受,我或許能夠體會。之前我一無是處的時候,中了棺中人的幽綠屍毒,沒有實力去抗衡屍毒發作,又沒有靈丹妙藥,每次屍毒折磨我時,我心裏一直都在想著,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
現在的九尾,可能和當時的我,一模一樣,活著隻是煎熬,要承受難以承受之苦。
“若你……若你以後還能見到他……”九尾握著筆的手,突然就開始顫抖:“千萬不要告訴他,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不告訴他,你放心,我絕不告訴他。”我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男子漢大丈夫,寧可流血也不流淚,但這一剎那間,我仿佛管不住自己了,鼻子一酸,眼眶裏就湧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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