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飄在我和玲瓏之間,宛若一尊盤坐在虛空中的佛。他的臉上,似乎有一絲笑容,可是我看著看著,總感覺這種笑容,仿佛是一個人看透了一切,笑對生死榮辱的那種豁達(dá)和通悟,其間還有一絲視死如歸的無畏。
“莫要忘記我們之前所結(jié)的那個善緣。”
這個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飄蕩著,每一個字,我都能聽的很清楚。
“世間萬物,未有永恆,廣博如天地,總有湮滅時。”這道聲音淡淡的,平靜寧和:“一人死,換萬眾生,死得其所。”
當(dāng)我聽到這兒的時候,突然就明白了過來。這一點留在玲瓏眼睛中的寒芒,好像是有意不全力衝出的。玲瓏重傷之下,必然有致命的反撲,即便我催動涅槃化道,也難料後果。這點寒芒,想拚盡全力,和玲瓏同歸於盡。
隻有他徹底的湮滅消失,才能給我換來一條穩(wěn)妥的逃生之路。
我的腦子有些迷糊了,因為我見到第一口黑陶缸的時候,覺得陶缸裏的年輕人充滿了邪異,大概是因為對方一直在修屍道的原因,所以看見他,就會讓人產(chǎn)生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但第二口黑陶缸中的年輕人,雖然和前者有著極其相近的麵貌,而且同樣也在修行屍道,可這個年輕人的胸襟和心懷,卻天壤地別。
一人死,換萬眾生……這句話,是河鳧子七門立門千百年來的第一條要義和宗旨,無數(shù)的七門人,就是抱著這個念頭,穿梭於時間和輪迴之中。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此刻凝固了,玲瓏被迫停下了腳步,周圍那些人不明情況,也不敢靠近,隻剩下那道虛無的影子,真的如同將要涅槃一般。
當(dāng)影子的聲音落入我耳中之後,影子開始變的稀薄,像是被炎陽照射的冰雪,急速的融化。我心裏已經(jīng)了然,影子是虛無的,隻會顯化片刻,當(dāng)它消失的同時,就是要和玲瓏同歸於盡的那一刻。
“你?是什麼人?”我不由自主的追問了一句,我知道,陶缸裏的年輕人,和棺中人必然有一定的關(guān)係,否則對方不會讓我將來放棺中人一馬。我隻是想搞明白這個年輕人的來曆,隻有搞明白這些,才有可能知道,那個一直想把我弄的痛不欲生的棺中人,究竟是何意圖。
“我,也算是七門人……”影子快要消散殆盡了,聲音也朦朧了起來:“陳六斤,記住我一句話,冤仇,終結(jié)於此生……”
轟!!!
當(dāng)影子徹底消失的時候,玲瓏猛然抱住自己的頭,痛苦之極。我能看到她眼中的那點寒光,一下子像是燃燒了起來,光芒透射而出。
寒光大盛,但隨即就遭到了玲瓏的反擊,眼如汪洋,光如烈火,一隻小小的眼睛中,卻仿佛容納了兩個不同的世界,猛烈的碰撞著。
誰也看不到這點寒光是如何與玲瓏生死搏鬥的,就如同兩個絕世高手相爭,可能轉(zhuǎn)瞬之間就會分出生死。就那麼短短兩個唿吸的功夫,四射的寒光好像全部被壓製了迴去,緊縮成一點點耀眼璀璨的光點,在玲瓏的眼睛中驟然一閃。
噗……
玲瓏的這隻眼睛,也頓時爆裂了,眼球脫飛,連眼眶也崩裂開來。我一直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她,當(dāng)她的這隻眼睛完全爆開的同時,我能發(fā)現(xiàn),那一點寒光,像是被汪洋所淹沒的火苗,徹底的熄滅,再沒有任何可以重新燃燒起來的希望。
吼!!!
就在這一刻,我的耳朵裏,好像又聽見了一聲傳自千裏萬裏之外的嘶吼聲。
玲瓏滿臉都是鮮血,一個正常人,陡然間雙目全部失明,而且受到了致命的重創(chuàng),那種感覺可想而知。玲瓏似乎要發(fā)狂了,發(fā)出一陣響徹山穀的厲聲尖叫。
這尖叫聲,幾乎刺破了耳膜,讓人驚悚不安。大黑在我身後蹬蹬的倒退了好幾步,驚恐莫名。
這是滅殺玲瓏的機會!
我當(dāng)機立斷,如果不趁著現(xiàn)在這個機會,將玲瓏徹底滅殺,等她稍稍緩過這股勁兒,勢必要瘋狂的和我拚命。我小腹中的金芒還在緩緩的流動,再也顧不上多想,一步跨了過去。
我和玲瓏隻隔著一丈的距離,當(dāng)我一步跨出的時候,身軀裏所有跳動的涅槃的金芒,立即灌注到了雙臂上。涅槃的力量驚世駭俗,雖然我沒有催動涅槃化道,但僅僅是灌注在雙臂上的涅槃之力,也仿佛能把一座山打碎。
嘭!!!
周圍所有人都沒有阻攔的餘地,我跨到玲瓏麵前時,一隻拳頭已經(jīng)重重的落在了她的額頭上。這一拳帶著涅槃的力量,當(dāng)拳頭觸碰到玲瓏的額頭的一刻,轟然爆出了一團血霧和金光。
我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能看到玲瓏的額頭上,崩裂出了一條至少半指寬的縫隙。頭骨崩裂,不管是人是神,絕對是不能活了。
第六百一時章 一番招供
玲瓏的頭骨被一拳打裂,身軀也歪歪斜斜的傾倒在地,周圍的人都慌了。整個境虛山的人,連同瞎子帶來的那兩個七指,實力都不如玲瓏,玲瓏被一拳打死,剩下的人肯定會心慌意亂。
但隻有我自己心裏清楚,我能依靠涅槃的力量擊殺玲瓏,完全是因為那最後一點寒芒的原因,要是沒有那點寒芒拚死重創(chuàng)玲瓏,我隻有真正催動出涅槃化道,才有殺掉玲瓏的可能。
“玲瓏……玲瓏死了……”瞎子離的已經(jīng)夠遠(yuǎn),可是當(dāng)玲瓏死掉的時候,瞎子整個人就好像一隻受驚的鳥兒,身子嗖的就朝後飛退了一大截。這老家夥最怕死,一遇見事情跑的比誰都快。
瞎子這麼一吆喝,境虛山的人也亂了陣腳,有一些修行時間不長的人,礙於自己實力太弱,也跟著瞎子起哄,朝周圍後退。珍翠也顧不上再阻攔這些人,她還不知道玲瓏有救沒救,衝過去抱起玲瓏,調(diào)頭就跑。
我們在境虛山這裏住了幾天,但時時都有人監(jiān)視,也不敢到處亂走,所以對境虛山的地勢也不是特別熟。珍翠抱著玲瓏,身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在了一叢叢花草樹木中,我知道,現(xiàn)在不能追擊,玲瓏多半是死了,追擊珍翠也沒有任何意義,最要緊的是盡快離開境虛山。
玲瓏死了,珍翠跑了,境虛山的人群龍無首,陣腳一下子就開始潰散。我扭過頭,想要招唿大黑從這裏走,可是找來找去,卻找不到人。我心裏就暗罵他,都到這個時候了,大黑竟然還到處亂跑。
境虛山的人有些朝地勢複雜的地方而去,有的則朝著山口奔逃,我知道山口是唯一能夠出入的通道,雖然山口有境虛山的守山神,但隻要有人衝出山口,我就可以跟在後麵逃出生天。
我繞過小山,一路朝山口那邊飛奔,這個時候,天已經(jīng)泛白了,隻跑了沒多遠(yuǎn),在山口附近亂糟糟的人群裏,我看到了大黑的身影。
大黑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溜走了,而且趁亂把逃走的瞎子給抓了過來。大黑身強力壯,提著瞎子毫不費力,大步流星跟我匯合。瞎子一被抓,兩個七指大漢就慌神了,緊追不舍。但是瞎子就在大黑手裏,隻要大黑一使勁,就能拗?jǐn)嗨牟弊樱瑑蓚七指不敢造次,也不敢追的太緊。
我本來還在埋怨大黑到處亂跑,可是看見他挾持著瞎子迴來的時候,心裏頓時踏實了許多。瞎子最怕死,隻要把他捏在手裏,他不死,我們就死不了。
“老弟。”大黑跑到跟前,一隻手就把瞎子提小雞似的提了起來,咧著嘴笑道:“我瞅了一圈,就這個瞎子最好對付,把他拿了,咱們跟著混出去。”
“走!”我精神一振,大黑腦子不好用,可這件事辦的確實漂亮。
我們兩個人抓著瞎子,把兩個攔在前麵的七指給逼退,然後直接奔著山口而去。已經(jīng)有兩三個人從山口跑出去了,山口平靜無常,那道像是天神一般的影子沒有出來阻攔。
等我們一口氣跑到山口跟前的時候,大黑停下腳步,抓著瞎子問道:“咋出去?”
“不……我不知道啊……”瞎子被勒的快要喘不上氣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我又不是……不是境虛山的人……”
“大黑,不要和他囉嗦,把他的手先砍下來一隻再說。”
“好。”大黑騰出一隻手,作勢要從身上拿刀。
“別別別!!!”瞎子立刻就大叫了起來,盡管大黑的刀根本就沒拿出手,可瞎子一點風(fēng)險也不想冒,殺豬般的叫道:“我會破他們的守山神,我會……”
“那還等什麼?”大黑提著瞎子甩了甩:“趕緊!”
瞎子被大黑揪著,艱難的伸出一隻手,從懷裏掏出一把像是浸泡過血的米。米被泡的微微有些發(fā)紅,瞎子順手把米撒了出去。成百上千的米粒散落在山口處,隨即,貼著山口的地方,轟然冒出了一團夾雜著淡淡晨霧的影子。
這道影子,就是之前我們看見過的守山神,但這一次,影子出現(xiàn)之後沒有攻擊我們,青煙般的身軀唰唰的分散開來,全都附著到了地上那些染血的米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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