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尊登上了筆鋒山之後的那一夜，主寨的九黎人都聽到了峰頂?shù)墓P鋒塔上傳來了一陣一陣的轟鳴，就好像整個九黎即將天塌地陷一樣，所有人都嚇呆了，跪在寨子裏，惶恐不安。不管是誰，從來都沒有見過筆鋒塔有這樣的異動。
在九黎人看來，他們所信奉的神明，一直都是庇護(hù)九黎的，可當(dāng)時的那種情形，宛如被供奉在筆鋒塔裏的九黎小祖徹底的暴怒了，讓九黎人感覺到，末日即將來臨一般。
金柳條當(dāng)時就在主寨，也嚇的不輕，躲在自己的竹樓裏不敢出門。
當(dāng)天晚上，苗尊親自選了十個人，跟著兩個古苗人一起離開了。苗尊不發(fā)話，誰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這十個人去幹什麼。一直到了第二天，青羅老太婆從筆鋒山那邊迴來，才悄悄和金柳條說，兩個古苗人帶來了瘦鬼的消息，瘦鬼和九黎小祖有大仇，一聽到瘦鬼，九黎小祖很罕見的發(fā)怒了。十個九黎人其實(shí)隻是隨從，九黎小祖當(dāng)時也暗中去了古苗。
當(dāng)我聽金柳條講到這兒的時候，心裏就有數(shù)了。瘦鬼十年前就去了古苗，估計古苗沒有人能製得住瘦鬼，所以才專門派人跑到九黎，把瘦鬼的事情有意透露給九黎小祖。借九黎小祖的手，去料理瘦鬼。
事情肯定是這樣，九黎小祖去了古苗之後，製服了瘦鬼，又把瘦鬼帶迴九黎，凍結(jié)在了罪惡冰潭中。
“這件事，大概就是這樣。”金柳條講完了之後，歎了口氣：“兄弟啊，我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可這件事牽扯到九黎小祖，誰都替你說不了情。聽我一句，好好呆著，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做，我就在這兒陪著你，等到青羅迴來，好好去和苗尊說一說，隻要你別多事，苗尊怎麼著也得給青羅這個麵子，把你放了。”
我默默的喝著酒，心裏很不是滋味。金柳條的勸告，完全是為了我著想，可是如果我聽從他的勸告，對瘦鬼的事置之不理，那這一趟來到九黎，又有什麼意義？
心裏漸漸的煩躁不安，跟金柳條聊到很晚，借著酒勁兒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接下來的日子，都是在這個竹樓裏度過的。一直到了十多天的時候，金柳條就開始出來打聽，打聽青羅老太婆有沒有迴來。
很巧，金柳條剛剛跑出去不到一個時辰，消息就傳迴來了，青羅老太婆和丹雲(yún)迴歸了主寨。倆人一迴來，立刻跟著金柳條一塊兒來看我。我和她們都已經(jīng)很熟了，沒有過多寒暄，直接把事情說了說。
“還好，冰潭那邊是禁地，外人不能去救人，所幸你還沒有做出什麼不可化解的事。”青羅老太婆二話不說，聽完我的講述之後，拔腳就走：“我去說說。”
青羅老太婆去找苗尊說情，金柳條和丹雲(yún)就在這裏陪著我。青羅老太婆走了半個時辰，就跟苗尊一起來了。
“你父親陳一魁，還好嗎？”苗尊果然還記得當(dāng)年自己一戰(zhàn)敗北的往事，十多天前在冰潭那邊，他沒好意思問，等現(xiàn)在人少了，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功夫，一定又精進(jìn)了。”
“我爹很好。”我一聽苗尊詢問我爹，心裏就開始上下翻騰。苗尊就算給青羅個麵子，不追究我私闖冰潭的事了，可是他跟我爹的那些事兒，難道能忘的一幹二淨(jìng)？我不知道苗尊會怎麼樣，小心的應(yīng)答。
“好。”苗尊點(diǎn)點(diǎn)頭：“我曾經(jīng)發(fā)誓，今生再不涉足大河灘，可許多年前敗在你父親手裏，我時刻都記得。你迴去之後，轉(zhuǎn)告你的父親，就說九黎苗尊說不定有一天會北上找他，不為複仇，隻是再決勝負(fù)。”
“我一定轉(zhuǎn)告。”我聽了苗尊的話，心裏終於鬆了口氣，青羅老太婆的麵子果然管用，苗尊這樣說，肯定就是已經(jīng)打算放我離開。
“你可在九黎這裏遊玩幾天，也可馬上離去。”苗尊說完這句話，轉(zhuǎn)身要走。
“先等一下。”我趕忙攔住苗尊，盡管苗尊應(yīng)允放我離開，可我還是不甘心。我一直都記得，當(dāng)年瘦鬼就是因?yàn)楸Ｈ遥艜贿h(yuǎn)萬裏的趕到古苗，他落到現(xiàn)在的地步，雖說起因是和九黎小祖有仇，但跟我也有很大關(guān)係。如果我就這麼走了，連自己也說服不了自己。
“若是替冰潭裏那個人求情，大可不必。”苗尊站在竹樓的門邊，連頭都沒有迴：“那件事，沒人敢答應(yīng)你，也沒人可以幫你。”
“六斤。”青羅老太婆在旁邊插話道：“這都是實(shí)話，你若是有心遊玩，在這邊住上一年也不打緊，可關(guān)係到冰潭裏那個人，的確是誰都不敢?guī)湍悖矌筒涣四惆 ！?br />
“我不求誰來幫我。”我低頭想了想，不管苗尊還是青羅，他們所敬畏的是九黎小祖，瘦鬼的事情和九黎小祖有關(guān)，所以他們都不敢擅做主張。解鈴還須係鈴人，要解決這個事，最終還得九黎小祖開口：“我曾經(jīng)和你們的小祖見過，容我去和她說一說，行麼？”
“你說了也不會有用。”苗尊扭頭看看我：“不用白費(fèi)力氣了，你根本不知道，冰潭裏那個人和我們的九黎之神有什麼樣的冤仇，你即便去央求，也是自討沒趣。”
“我不會耽誤時間。”我咬咬牙，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強(qiáng)行救走瘦鬼，沒有任何可能，我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九黎小祖身上：“我隻到筆鋒塔下問一句，九黎小祖肯見我，就見，不肯見我，我調(diào)頭就走。”
“唉……”青羅老太婆搖了搖頭，對苗尊說道：“六斤是個重情的人，咱們幫不了他什麼，那是沒法子。現(xiàn)在他也隻是在筆鋒山下問一句，又有什麼要緊的呢？何必為難他，叫他去吧。”
青羅老太婆真是苗尊的親姑媽，她一求情，苗尊一言不發(fā)的走了。這也就等同於默認(rèn)，我總算是看到了一線機(jī)會，急忙就讓青羅老太婆帶我到筆鋒山去。
第七百一十章 終有迴應(yīng)
筆鋒山在九黎主寨的後麵，相距不遠(yuǎn)，這裏是九黎的神山，也是聖山，除了平時負(fù)責(zé)守衛(wèi)筆鋒山的武士，別的人不到祭祖時是不允許擅自靠近的。丹雲(yún)和金柳條都留在寨子裏，隻青羅老太婆一個人帶著我去了筆鋒山。
兩個人很快就來到了筆鋒山，這座山在茫茫的群山中雖然並不高，但或許因?yàn)榫爬栊∽婢凸┓钤谏巾數(shù)脑颍?dāng)我站在筆鋒山下時，依然覺得這座小山需要仰視。
“六斤，你就在這裏說一聲吧。”青羅老太婆顯然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歎息著說道：“你在這裏說什麼，我們小祖都能聽得到。”
“好。”
“六斤，我?guī)湍悖b能幫到這一步了，小祖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更改。”
“我明白。”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青羅老太婆的話，我能聽出是什麼意思，要是我在筆鋒山下央求九黎小祖，卻得不到什麼迴應(yīng)的話，那就隻能離開九黎。要是再不依不饒的找麻煩，可能到了那時候，連青羅老太婆也保不了我。
我朝著筆鋒山腳下又走了兩步，深深的吸了口氣。抬頭望去，山頂?shù)哪亲邔庸P鋒塔中，隱隱約約有常年不滅的燈火光，這座塔，就是九黎小祖平時的容身之處。
“小祖，我是陳六斤，大河灘的陳六斤。”我放開聲音，衝著筆鋒山的頂端喊道：“當(dāng)年，咱們還有過一麵之緣，小祖，你記得嗎？”
我的聲音在山間迴蕩，就如青羅老太婆說的那樣，隻要我在這裏說了話，筆鋒塔裏的九黎小祖就不可能聽不到。
我說完這些，滿懷希望的等待，希望能得到九黎小祖的迴應(yīng)。可是當(dāng)我喊出的這些話的迴音，在山間消失的時候，峰頂?shù)墓P鋒塔，還是寂靜無聲，隻有那燃了千百年的油燈，散發(fā)著點(diǎn)點(diǎn)的亮光。
我迴頭看了看青羅老太婆，她一臉惋惜的表情，拄著拐杖走到我身後，勸道：“六斤，走吧，小祖沒有迴應(yīng)你，或許，她是不想見你。”
“為什麼？”
“你要救的那個人，和我們小祖有深仇大恨，這仇恨一千年都化解不掉。其實(shí)，你到了主寨，小祖肯定就知道你來了，她不肯見你，說明這仇恨依然化不掉。”
“九黎小祖，和冰潭裏那個人，到底有什麼冤仇？”
“我隻是略知一二，咱們走吧，等迴到寨子，我慢慢和你說一說。”
我確實(shí)沒有任何辦法了，現(xiàn)在要再糾纏下去，說不定苗尊就會又帶著九黎圖過來對付我。而且，我也答應(yīng)過，得不到九黎小祖的迴應(yīng)，扭頭就走。我心裏一萬個不情願，卻又不想食言，無可奈何之下，我隻能先跟著青羅離開筆鋒山。
我和青羅老太婆轉(zhuǎn)身走出去十幾步遠(yuǎn)，身後的筆鋒塔裏，似乎傳出了一聲響動。雖然響動並不大，可對我還有青羅這種感應(yīng)靈敏的人來說，已經(jīng)足以察覺到。
“陳六斤，上來吧……”
我們兩個人還沒有迴頭，一道飄飄渺渺的聲音，就接著從筆鋒塔裏傳到了耳邊。這聲音，我還有印象，肯定就是九黎小祖的聲音。我原本已經(jīng)不抱什麼希望了，但沒想到就在臨走之前，突然聽見了九黎小祖的迴應(yīng)，心中的驚喜難以言喻，唰的就轉(zhuǎn)過了身。
“是小祖！”青羅老太婆肯定也聽到了那陣聲音，她趕緊就推了推我：“六斤，快去，小祖在叫你！”
我拔腳就朝筆鋒山跑了過去，這座山挺拔筆直，難以攀登，不過為了定期修繕筆鋒塔，不知道多少年前，九黎人就在山上固定了一根繩索。我迫不及待的抓住繩索，噌噌的朝上麵爬，不多久，就爬到了峰頂。
七層的石塔，近在眼前，我推開塔門，看到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燈光。在幾十盞常年都不熄滅的油燈後，是一張懸掛在塔基正中的畫像。畫像經(jīng)曆的時間太久了，邊角已經(jīng)發(fā)黃。
我辨認(rèn)的出，畫像上的人，就是九黎小祖。在九黎人的心裏，九黎小祖一直都活著，因?yàn)樗臍埬钍冀K沒有消失，可我知道，九黎小祖隻剩下了殘念，她沒有形體，沒有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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