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隻有三分之一的弟子都退到一旁去，還有一大半原地沒動。還在剩下弟子中尚有一部分還在猶豫不決，但手上的長劍也放了下來。


    我沒有想到，情況會這樣發展：明朝姐姐以其獨特的魅力影響天師府的弟子，在不經意之間，改變了天師府的弟子。


    “你……你們！”張天師話語變得嚴厲起來，身上的氣息陡然加強，目光掃動，“我給你一次機會，上前把長劍撿起來。否則的話，你們到山上住一年！不，住三年！”


    後退的眾弟子相互鼓勵，沒有人再走上前，重新撿起地上的鐵劍。三年的光陰雖然漫長，但他們堅定自己內心深處的看法，不願意改變自己的主意。不過有幾人受不住張天師的壓力，身子搖擺，全身汗水濕透。


    謝靈玉伸手拍了拍張天師的肩膀：“小天師，你雖然是師父，但也不能用這種辦法恐嚇弟子！”謝靈玉這麼一拍，打亂了張天師身上的氣息，後退弟子身上的壓力也隨之化解。


    明朝姐姐大聲說道：“我本來覺得天師府一成不變，今日看來，還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在你們身上，看來了天師府的未來，看到獨特的希望之光。”


    明朝姐姐頓了頓，看著還留在原地不動的天師府弟子，問道：“走了三分之一的人，還剩下不少。你們還要與我過招嗎？要打就打，咱們幹脆一些。”


    留在原地的弟子麵麵相覷，左右為難，一方麵礙於張天師的壓力，一方麵又對明朝姐姐有著一種獨特的親近感，不願意出手阻攔。


    “你們的這位姑奶奶，也是天師府要嫁出去的女兒！不過她那個時候，是大明王朝的時代，弟子們不敢違背師命。你的這位姑奶奶沒有辦法，無法與心上人廝守終生，遂服下毒藥，藏入山洞之中，沉睡了幾百年。”謝靈玉大聲說道，“她的郎君也葬入墓穴中，身上的肌肉爛掉了，變成了白骷髏人。一個變成了玉屍，一個變成了骷髏人，可他們彼此都沒有忘記生前的約定，不顧一切地相遇。”


    “那白骷髏人與姑奶奶生前是一對情侶嗎？”張東健聽了謝靈玉的講述，不由地心尖一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白師父來過幾次天師府，是天師府的熟客。


    對於這個獨特的骷髏人，天師府的弟子並不陌生。


    但他們不敢相信，一個是骷髏怪人，一個絕代美豔的女屍，他們生前竟然是一對情侶。骷髏人，美女子，完全是兩種極致的存在。


    他們更沒有想到，明朝姐姐因為身不由己，被迫與心上人分開，要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她不服從命運，睡在孤獨的洞穴之中，百年之後，變成了一具玉屍。


    “沒錯，就是你們看到的白骷髏人。你們若在這裏阻攔。你們的小師妹就會服毒自殺，年紀輕輕就葬送了自己的青春歲月。”謝靈玉喊道，“你們都是殺死你家小師妹的兇手……我不希望當年的慘劇再次降臨在蕭寧與你們小師妹身上。”


    “住口，謝靈玉，你少在這裏蠱惑人心，說著有一搭沒一搭的事情……你們都給我醒過來，別受她們言語的蠱惑！”張天師大喝一聲，打斷了謝靈玉的話，同時利用聲音來震醒眾弟子。


    哐哐哐！哐哐哐！連著傳來聲響。留在原地的弟子手中的鐵劍全部落在地上，他們嘴巴蠕動，似有感觸。


    “過去同樣的故事，過去同樣的悲傷，不應該再發生在我們這個年代裏。我們選擇希望，選擇問心無愧地活下去。師父，我們今日要違背您的命令，請您責罰我們。”眾弟子看向了張天師，眼中充滿了哀求。


    鐵劍全部落在地上，出乎了張天師的意料，也大大震驚了我。


    謝靈玉這一番話恰到好處，觸碰到眾弟子心中最柔軟的部分：他們不希望張玄薇死去。


    “你……你們這群欺師滅祖的小子。玄衝，玄放。張玄衝！張玄放！你們死哪裏去了。快……快把他們送琵琶峰，送到山洞裏麵壁去。”張天師肺都要氣炸了，不由地大聲地叫喊。


    謝靈玉笑道：“霸道老古今晚也來天師府了。我剛才好像看到了天真人，也跑來天師府玩耍，你兩個兒子可能暫時過來不了。”


    “天真人，霸道老古，他們……”張天師出了一口冷氣，“他們也來天師府了！我……我真是無話可說了。你們鬧來鬧去，我無話可說了。哎……隨你們想怎麼樣。我張天雲雖敗猶榮，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絕頂僵屍。我雖敗猶榮！”


    “雖敗猶榮”四個字，是大聲喊出來的，聲音在天師府上空迴蕩，聽得出張天師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氣。役夾係亡。


    “你早就應該無話可說了。”謝靈玉說道。


    “他們受了你的蠱惑，以為單純的愛情可以拯救一切。可他們不知道，這個世界勾心鬥角，充滿了危機。我費盡心思，就是要保全他們，讓他們好好地活著。”張天師看著後退的弟子頗有感觸地說道，“可惜他們不了解我的苦衷，不懂我的心。”


    眾弟子後撤，讓開了道路。


    我道：“姐姐……感謝你不顧一切地幫助我。您的恩情，我會記住一輩子的。”


    明朝姐姐也變得激動不已，笑道：“蕭寧，我不是幫你，我是在幫自己。好了，不多說了，咱們進去，張玄薇肯定等了很久。現在就帶張玄薇離開這裏。你們要去哪裏，我送你們一程。以後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


    第一百零五章、難言的悲傷


    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暗暗念叨著這句話，真的可以這樣嗎，一切都會如我所願嗎？


    我站在院前，忽然感到一切來得太快，心髒砰砰地跳動。覺得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蕭寧，進去吧。”謝靈玉喊道。“別再猶豫不決了，玄薇在屋子裏麵等著你呢。”


    我點點頭，淚水不知在什麼時候滑落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了進去。


    寒風四起，卻如春風一般醉人。我眼前的路，充滿了柔情，充滿了歡樂。我不由地跑了進去，進入進入院子的剎那，我感覺到四周的氣息發生了變化，外麵的人影變得模糊起來，聲音也發生變化。


    明朝姐姐走上前。似乎撞在什麼東西上麵，身子不由地後退了兩步。看來院子四周的封印結界阻擋了明朝姐姐的前進的腳步。


    “蕭寧，我在外麵等你，你快些出來。”明朝姐姐聲音傳來，雙手比劃著，讓我快些進去。役餘鳥技。


    “好的，你們等我。”我猛地點頭，轉身跑了起來。


    院子裏變化不大，隻是我住過半年的小木棚早就拆掉了，放上幾個盆栽。


    房間外麵有兩個正燃燒著的火爐子，火苗旺盛，火爐子上麵的藥罐咕嘟咕嘟地發出了聲音。


    “玄薇。玄薇。”我大聲喊道，“我來了，我是蕭寧。”


    張玄薇房間亮著燈光，屋內還能聽到說話的聲音。我奔襲到門口，用力一推，木門應聲而來。兩個小姑娘倒在地上，哎呀地叫了一聲，起身之後連忙後退。


    “你是什麼人？你要幹什麼？”有個小姑娘臉色嚇得慘白，爬起來之後，連忙後退。


    兩個小姑娘看起來一模一樣，是一對雙胞胎，瓜子臉。雙雙紮著馬尾辮，都穿著一身素淨的襖子，害怕地看著我。


    房間燃燒著淡淡的香料，香氣繚繞，火盆的炭火燒得正旺，整個房間暖意融融。但我卻感到一種淒涼的感覺。


    “我來找張玄薇，你們是什麼人？”我喊道，暗暗有些緊張。張玄薇向來不喜歡使喚傭人，怎麼房間裏會有兩個小姑娘。


    細細看過去。兩個小姑娘手腳麻利，雙眼單純，就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不像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女子。


    “你站住！這是小姐的閨房，你來幹什麼？你不要過來，我手上有剪刀。”從屋中奔出一個上來年紀的老媽媽，雖然有些害怕，但故作鎮定，雙手緊緊地握住匕首，“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跟你拚命，也不能讓你玷汙小姐的名聲。”


    兩個小女孩，一個老媽子，我大概猜了出來，她們應該是張天師請來照顧張玄薇的。


    “玄薇，玄薇，你怎麼樣了？”我沒有迴答她的問題，筆直走上前。那老媽子一咬牙，竟然跳了上來，剪刀直接刺了出來。


    她手中剪刀快要刺中的時候，不忍地閉上眼睛。我身子一移，躲過剪刀，而後用力一拍，將剪刀打落在地。


    “我不是壞人，我是看你們家小姐的。”我說道，老媽子不顧一切地衝上來，看得出是個踏實可靠的婦人。


    “玄薇！玄薇！”


    “蕭寧……蕭寧，是你嗎？”張玄薇的聲音方才傳來。


    我看到了床上的張玄薇，雙眼微微睜開，蓋上了厚厚地被子，雙眼屋裏地睜開，痛苦地看了過來。


    “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一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噩夢。有一隻怪物要吃掉我……我本以為我要死了……結果聽到你在叫我。我忙睜開眼睛，就看到出現了。”張玄薇說道。


    我連忙衝了過去，坐在床邊。


    張玄薇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水，臉色慘白沒有血色，眼睛下麵是厚重的黑眼圈，氣色很差。她身上帶著的靈氣，好像一下耗光了一樣。


    我眼睛一熱，淚水翻滾落下：“你怎麼生病了？”


    老媽子帶著兩個小姑娘站在一旁，顫顫巍巍地沒有說話，隻是焦急地望過來。


    “吳媽，花好，月圓，你們不用擔心。他就是我跟你們說的蕭寧，是來帶我走的。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與蕭寧講。”張玄薇聲音很弱，說完這話之後，不由地歎氣。


    “原來你就是小姐日夜念叨的娃娃啊，你們好好說話。我們到外麵去。”吳媽和善地說道，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張玄薇，“藥也快熬好了……”


    花好與月圓嘟嘟嘴沒有多說話，跟著吳媽身後，走出房門，吱呀一聲關上了房門。


    張玄薇伸手去拉枕頭，道：“蕭寧，你扶我起來吧。我要坐起來，坐起來好跟你說話。”


    我剛要上前扶她。她又大聲喊道：“蕭寧，你不會嫌棄我身上的藥味吧。你會不會記仇的，嫌棄我身上我藥味吧。”


    我愣了一會，想起了張玄薇話中所指！


    有一年，她隨張大哥張玄衝去四川，經過湘西茶花峒，與我見麵。那時候我正與沈百蟲沈平安父子顫抖在一起，又正值夏天，我身上自然一身臭汗。我不經意之間靠近張玄薇，她伸手將我推開。現在的她，應該是生病，吃了好幾天的草藥，身上自然帶有很重的藥味。


    “玄薇，你要不說你嫌棄我身上臭汗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生病喝藥是正常的事情。”我安慰道，“我怎麼會嫌棄你呢？”


    我拉起了枕頭，扶著張玄薇坐起來，摸到她雙手的時候，我不由地眉頭一皺，問道：“你的手……怎麼會這麼冷……”


    我從外麵進入放裏麵，任由寒風吹襲，身體自然會發冷，可張玄薇的手竟然比我的還要冷。


    “我，我隻是感冒而已，不會有事的。”張玄薇笑道。她眼神有些躲閃，很顯然是在說假話。


    說完這些話後，她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再加上她慘白的臉色，看得出她病得不輕，再外麵大風雪，十分寒冷，我心中有些猶豫，此刻帶張玄薇離開，會不會影響張玄薇身體的恢複。


    “你告訴我，你到底得了什麼病，厲不厲害的啊。現在外麵很冷，我若帶你走……會不會影響你的身體。”我忙問道，睜大眼睛看著張玄薇，“玄薇，你看著我眼睛，不要騙我，告訴我。”


    張玄薇明眸閃動，柔情地看著我：“蕭寧，我管不了那麼多，帶我離開這裏吧。我不想做籠子的金絲雀，我要做自由自在的蝴蝶。”


    我搭上了張玄薇的脈搏，默默閉上眼睛，暗暗地感知張玄薇身體的情形，心中喝道：“你們都給我滾出來，你們休想害玄薇。都給我滾出來。”


    我用力催動，試圖去感應張玄薇體內的蠱蟲，可是一無所得。張玄薇身體裏，根本就沒有蠱蟲。


    “我剛才幫你感知了一下，你體內並沒有蠱蟲。應該不是蠱蟲作祟。但是你身體異常寒冷，冰得不行……”我有些著急地說道，“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張玄薇道：“寧哥，我睡在厚厚的棉被裏，感覺不到一絲溫暖。我與你在一起，心頭卻熱熱的。帶我走吧……帶我離開這裏……”


    “你叫我什麼？”張玄薇越不肯說，我就越覺得不對勁，但她那一聲充滿情意的唿喊，又讓我興奮不已。


    “寧哥，帶我走。”張玄薇再三說道，“你不能辜負你當日的約定。我知道你走到這裏不容易，你難道就要這樣舍棄我嗎……讓我一個人死在這裏嗎。帶我走，我不要做金絲雀，我要做自由自在的蝴蝶。”


    蝴蝶翩翩美麗，自由自在，卻隻有幾月的壽命。


    第一百零六章、離開天師府


    “我帶你離開這裏。”我聽了張玄薇的話，心中便軟了，“我去找白師父，讓他幫你看病。還有天真人，他的醫術也很高明的。”


    張玄薇眼眶濕潤，喊道：“吳媽。花好，月圓。你們快些進來，幫我換好衣服。我要走了……快些進來。”


    吳媽與花好月圓齊齊走了起來，吳媽用托盤端上冒著熱氣的湯藥。


    “小姐，你快些喝完藥，我幫你換衣服。”吳媽眼睛也有眼淚。


    張玄薇有些不情願，見我責怪地看著她，咬著嘴唇道：“吳媽，你端過來吧。我一口氣喝了就是了。”


    吳媽笑了笑，端著湯藥上前。


    張玄薇聞著藥香，不太高興，咬著牙一口氣喝得幹幹淨淨，一滴不剩。眉頭擰在一起，看樣子這湯藥很苦。


    “蕭寧，你出去吧。我讓吳媽幫我換好衣服，一會就叫你。”張玄薇翠聲說道，相對於剛才，她的聲音似乎有力了一些。


    “我在外麵等你。”我大步走了出去，順手把桌子的桌布拉了下來，走到門外，四處查找了一下，在院子一處角落裏，發現了尚有溫度的藥渣。


    我不太懂草藥材，看不出個所以然。決定把藥渣裝迴去，讓白師父幫我查看一下。這樣，就算是張玄薇不肯告訴我事情，我也可以從藥渣中分析出張玄薇的身體狀況。


    我裝好藥渣之後，又在門外等了一會，發現院子無比地寂靜。外麵的聲音很難傳進來，裏麵的聲音也很難傳出去。


    我在門外耐心地等待著。


    大概過了五分鍾的樣子，房門吱呀一聲就開了。吳媽站在門中間，說道：“娃娃，你要好好對待小姐。”


    我點點頭，走了進去。張玄薇換上了新衣服，厚厚的羊毛衫。褲子也很厚，外麵一件紅色的戴帽子的風衣，腰間掛著銅鈴鐺。


    蒼白的臉上撲上了淡淡的胭脂，氣色看起來也不錯，幹裂的嘴唇也塗上唇膏，恢複了生氣。頭發也豎得整整齊齊，插上一隻白色的簪子，看起來楚楚動人。


    “蕭寧，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出去吧。”張玄薇坐在床邊，一臉幸福地看著我。


    我笑道：“豬八戒都可以背媳婦，我蕭寧也可以的。”


    站在床邊的花好月圓抿嘴笑了起來，眼睛卻是紅通通的，不知道是難過還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