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阿九皆是舒緩了一口氣。天色漸漸亮了。外麵雨滴也淅淅瀝瀝地下著，比剛才還要打了一些。古驚風道：“觀內還有些食物，我去煮些稀飯過來，大家都一晚上都吃東西了，吃飽才有氣力的。”


    老道姑道：“可以，快去快迴。”


    古驚風從側麵出去後，我與黑白師父說了兩句，便與張玄薇一起，到了廚房裏麵。道觀裏窖藏著不少食物，在這裏住上一兩個月都沒有問題。


    我熬了些稀飯，依舊揉麵蒸饅頭。古驚風道：“蕭寧，你是怎麼得罪師伯的！”我笑道：“很早之前就得罪了，幸好謝前輩不在這裏，不然的話早就打起來了。”


    古驚風搖頭道：“師伯以前俗家名字叫做桃花，乃是爆脾氣的女子。我師父都不敢惹她。我看阿九，不娶古葵的話，怕是走不出這三清觀了。”


    桃花！我心中一驚，沒想到老道姑是這個名字。她在絕壁峰上講，桃花開了三十年，原來就是說自己啊。看來老道姑與老真人之間，好像有些故事。


    我忙道：“那我該怎麼辦？難道真的把阿九嫁給古葵……不，讓阿九娶了古葵嗎？”


    古驚風搖頭說道：“古葵是我古家的女子，倒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子，再加上是個小美人。阿九娶古葵，我看行。這事情要成了，你就是媒人了。”


    我白了一眼古驚風，道：“我是認真的，告訴我，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古驚風搖搖頭道：“這事情啊，我還真沒招。師伯比我大一輩，我是資格說她的。反正你白師父與明朝姐姐都在一起了。阿九與古葵在一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張玄薇叫道：“不行。湘瑤最喜歡阿九了，阿九娶了古葵之後，那湘瑤怎麼辦啊？難不成讓湘瑤一個飽受相思，一輩子都鬱鬱寡歡嗎？”


    我吸了一口冷氣，湘瑤跟我關係也不錯，她若是與阿九在一起，那邊是極好的事情。我現在倒有些後悔，萬萬不敢說那些胡話，造成今日的局麵。


    我歎氣道：“那怎麼辦啊，讓阿九把她們兩個都娶迴去嗎？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算了，我不多想了，一會讓阿九自己選擇。”


    張玄薇道：“隻能這樣子了。要怪啊就怪你胡說八道。”


    古驚風笑道：“以我師伯的脾氣，阿九是逃不掉的。她帶走了明朝姐姐與霸道老古，目的就是讓你們找上門，早早就等著阿九的。若阿九不娶古葵，她是不會罷休的。”古驚風幸災樂禍，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蒸籠冒出了熱氣，稀飯也熬好了。我用托盤端著稀飯與饅頭出去。張玄薇拿著碗筷，古驚風搬了一張桌子出去。天色越來越亮，隻是因為太陽沒有出來，大殿上的光線還是十分地昏暗。


    我先給老道姑與古葵張羅了稀飯與饅頭，又給阿九端了稀飯。阿九接過稀飯，一口一口地喝著。我坐在他邊上，撕開饅頭，遞給阿九。


    阿九休息了三天三夜，體內基本上沒有儲存的能量了，稀飯進入胃部之後，阿九的氣色稍微好了好多。阿九道：“蕭寧，我看今日這事情該怎麼收場才好啊？”


    我苦笑道：“阿九，這事情歸根到底要怪謝前輩。她老人家倒好，拍拍屁股走人了。現在這麻煩事情落在我們頭上。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阿九歎了一口氣，道：“那個謝前輩也正是，說實話我什麼都沒有做。這古葵姑娘是我好姑娘，但是不適合我啊。”


    我小聲問道：“你心中有喜歡的姑娘了嗎？是湘瑤，還是沈靜？”


    阿九道：“我是天涯浪子，是個無根到處漂泊的人。不管是誰嫁給我，都不會有安穩日子的。再加上我是鬼派風水師，到處跑動，又豈能有家呢？”


    阿九的話使我陷入了沉思，爺爺蕭棋雖然結了一次婚，一輩子都是孤孤單單的。我阿媽恨了爺爺大半輩子。阿九繼承了鬼派風水師的衣缽，的確是要做很大的犧牲。


    我有些發愣，道：“那古葵這邊該怎麼說呢？”


    阿九道：“隻能一五一十地說了，實在沒辦法，等我休息好之後，我找準機會，先離開這裏再說。”


    我歎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難過。


    不過人生各不一樣，阿九要選擇自由，是他的人生。每一種人生都有各自的苦惱和憂愁，也有各自的光華與精彩。


    人生嘛，就是活一輩子，自己覺得舒服就好。


    我點頭道：“若是你的慎重選擇，我也不勉強你。”餘畝私才。


    阿九點點頭，若有所思，一連喝了三碗稀飯，吃了兩個饅頭。阿九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老真人不由地一驚，道：“你的體格果然不一樣，經曆這一劫之後，你便是人中龍鳳了。”


    我道：“阿九，若不是茅山掌門老真人賜的保命丸，你怕是很難醒過來了。”


    阿九雙手一擺，道：“多謝老真人賜藥之恩。”


    老真人笑道：“這事情跟我沒有關係。我把送給了蕭寧，他怎麼用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這事情，你不用謝我。你應該感謝蕭寧，你舍棄了一次保命機會，把藥丸給你，是非常了不起的孩子。至於他偶爾替你惹下些桃花債，那你也要一心承下來的。”


    阿九也跟著笑起來，道：“追根溯源，還是要感謝您老人家的。後麵的事情，我自己清楚。”


    老道姑見阿九走過來，也站了起來，道：“阿九，怎麼樣？想好了嗎，，我徒弟可是少有的大美女，陪你可是搓搓有餘啊。”


    蛇靈見阿九走上前，著急地叫道：“阿九，你可不能屈服於老道姑的淫威之下。我可一直等著你和我好好見一麵的。”蛇靈是靈體，身形虛無，阿九根本就看不到，也聽不到她這般喊叫。


    蛇靈見阿九沒有反應，又著急地看著我，說道：“蕭寧，你快把我的意思告訴阿九……他會明白我的苦衷的……”


    明朝姐姐打斷了蛇靈的話，道：“蛇靈，你和他們那個世界不一樣的。你是虛幻的，他們是真實的。你如果真的愛著阿九，就由他自己去吧。依我看，阿九未必會選擇婚姻……”


    蛇靈不解地看著明朝姐姐，道：“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明朝姐姐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招手示意蛇靈退迴來。


    蛇靈又看著我，道：“蕭寧，你知道什麼意思嘛？什麼不會選擇婚姻……我以前說過的，阿九終有一天會愛上我，甘願為我去死的。我不能看著阿九娶了別的女人，我會嫉妒死的。你告訴我阿九，我蛇靈不允許他娶別的女人，他要為我而死……”


    蛇靈說到這裏，不由地啜泣了起來。我卻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她與阿九之間，從最開始就不會有結果。她可以看到阿九，阿九卻看不到她。她沒有身體，阿九卻是一個有著健康體魄的男子。他們又怎麼可能會在一起呢。


    我沒有替蛇靈傳話，眼神眨動幾下，轉過身去，不再去看蛇靈。蛇靈喊道：“蕭寧，你個臭小子。我是你的蠱靈，這個時候你都不幫我了。你真是壞蛋，你是世上第二壞的壞蛋。阿九是世上第一壞的壞蛋……”


    第二百三十九章、天下傷心處


    蛇靈的哭聲越大，木然地站在大殿中間，好像全世界都把她拋棄了一樣。沒有人可以安慰她，隻有她自己慢慢去想通了。


    老道姑聽了蛇靈的話，竟然沒有開口諷刺，也為之動容。


    阿九走上前。道：“道姑，古葵姑娘，多謝你們的垂青。阿九是自由自在的人，不喜歡婚姻的約束。我漂泊江湖，朝不保夕，不管是誰嫁給我，都是要吃苦頭的。所以，對不起你們，阿九不能答應你們。”


    阿九很平靜地陳述著，臉上波瀾不驚。


    老道姑愣了數秒鍾。終於反應過來，厲聲喝道：“看來，你們是不想離開三清山了。好好，這莫大的恥辱，真是一瓢冷水，看來是我們自作多情了。古葵，他都用這樣的理由拒絕你了。你還要想跟著她嗎？”


    老道姑整個人都要氣炸了。


    古葵氣色不定，許久都沒有說出話，臉色倒是白得可怕。


    阿九歎了一口氣，道：“道姑，這事情本來就不能勉強的。”


    老道姑叫道：“你給我閉嘴，你這個好色小子。”隨即又看著古葵，道：“你倒是說話啊，我最狠這種沒有擔當的男子。活在人世間，兇險總是會有的。他拿這樣的理由拒絕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古葵咬著嘴唇，許久才說出話。喊道：“阿九，若是我不怕危險，不成為你的負擔，你會如何呢？還會這樣拒絕我嗎？”


    阿九忽地一愣，深邃眼眸子往向了古葵。古葵一襲鵝黃色的衣服，修長白皙的脖子伸直看了過來。阿九的目光與古葵的目光接觸在一起，兩人均是躲開了。阿九是冷酷無情的殺手，卻害怕與一個柔弱女孩目光對視，這一點阿九自己也沒有料到。


    老道姑長歎了一口氣。本想罵一罵自己這個徒弟，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感情上的事情，做師父也未必能體會得到。


    老真人道：“他們有他們的苦惱，這一些是是我們這一輩人操心不了的，你還是由他們自己去處理吧。強扭的瓜不甜，硬是把兩人綁在一起，也不會長久的。”


    美酒不可辜負，佳人不可唐突。阿九自然是左右為難。


    阿九道：“非阿九不願意，隻是我還不能成親？”


    古葵瞪大眼睛，問道：“為什麼，是我哪一點配不上你嗎？這姻緣的事情，看上就試著相處，有這麼困難嗎？”古葵看似柔弱。性情受到她師父影響，也有果決的一麵。


    阿九沉思了一會，道：“我曾發下毒誓，不查出害死我父親的幕後兇手，我不會成親。我還沒有找到殺死他的兇手，又如何能夠成親呢？古葵姑娘，你是天仙一般的人物。阿九隻是江湖的浪蕩兒，一無所有。你嫁給我，實在是委屈了你自己……我阿九對不起你，求你不要再逼我，也不要再逼自己了。”


    老道姑聽到這話，厲聲喝道：“好一張厲害的嘴巴。你一千一萬個理由都行不通。我徒弟都說到這個分上，你還要退讓。你是不是覺得我徒弟相貌配不上你。”


    老道姑咄咄逼人，唾沫橫飛。


    古葵道：“那我等你，等你報了大仇之後，這樣可以嗎？”


    我心中分外震驚，一是阿九一直向我隱瞞著他父親大仇，我一直以為阿九已經完全殺死他的仇人，看樣子並沒有；一是古葵堅韌的意誌，超出了我的想象，竟然把阿九逼到了角落裏，斷絕了阿九的退路。


    阿九張開嘴巴，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道：“好！我答應你。若是大仇得抱，我還活著。那我就娶你了。若是我沒有活下來，那古葵姑娘一定要忘記我，去尋找下一份幸福。”


    古葵猛地點點頭，淚水順著眼角快速地流了下來。


    我心中一驚，阿九說到這裏，乃是以退為進，想必他的複仇之路走到了最後一步，而最後一步也是最為艱辛的一步，十有八九會因此而舍棄了性命。


    縱觀阿九種種表現，他神秘的身份，他受傷後脖子後麵出現的蛇鱗，各種毒蛇對他的依順，都可以看出阿九神秘莫測的身份，看樣子阿九很不簡單的。


    古葵道：“好！”


    老道姑道：“阿九啊阿九，你真是害人不淺啊。若你死了，我徒兒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尋找下一份幸福。真是孽緣，孽緣啊。”餘畝肝扛。


    老道姑長歎一聲，忍不住地大聲地叫喊，跺腳生氣。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卻再也沒有辦法迴轉了。阿九這樣說，古葵這樣應道了。


    阿九從本質上是一個孤獨的理想主義者，他的處世方法並不成熟，當一個女孩子不顧一切地要與在一起的時候，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拒絕。


    古葵這個女孩子與沈靜不一樣。阿九從古葵的身上，看到了純淨與善良，看到了不屈與堅持。而這一些因素，阿九自己的身上也有的。


    我不知道以後的路會怎麼樣，事情到了這一步，也算是收場了。架不會打了。古葵與阿九之間也有了約定。這一場奇怪的愛情故事，最後會有這樣的一個結局，多多少少叫人有些失望。


    隻要阿九不死，他就要娶古葵，而在我眼中，阿九就是不死之人，他以後就要古葵在一起了，我心中想了想，不由地苦笑，以後湘瑤見到我，會不會打我呢。


    我道：“阿九，古葵，以後你們好好地過啊。我相信阿九是不會死的。”


    阿九自知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情，但話說個這個地步，已沒有迴轉的餘地，長歎了一口氣，道：“蕭寧，你真是我的克星。我怕你了。”


    我笑道：“我不是你的克星，古葵姑娘才是。我想這個世上，見了你一麵之後，就可以不顧一切地為了你的人，也就隻有古葵了的。”


    方才還聲音宏亮的古葵臉紅了起來。


    “蕭寧，你真是壞蛋，氣死老娘了，氣死老娘了，以後不跟你們玩了。”蛇靈尖尖的聲音傳來。


    我迴頭笑道：“蛇靈，你呀你呀，最喜歡作弄人的。以後阿九的事情你不許再插手。他是個帥哥，也是正常人。你不要因為貪婪他的美色而破壞她的生活，知道嗎？”


    蛇靈一身藍色百褶裙，在大殿中擺動，道：“蕭寧，我以前很喜歡你，現在反而有些恨你了。我已不願意成為你的蛇靈，以後小公主跟著你，讓她來變成你的蠱靈吧。反正你們之間，比我要好。”


    我感覺得出來，蛇靈生氣了。蛇靈後退，停在明朝姐姐身邊。明朝姐姐道：“蛇靈啊蛇靈，你真是調皮，以後跟著我，好好收收性子吧。”


    蛇靈要跟著明朝姐姐離去，我也無法挽留，便請二叔幫忙，解開了我與蛇靈之間的契約關係。之後我又與小公主達成了血契的關係。


    外麵的雨還在下著，潮濕的寒風從遠處飄來。


    明朝姐姐道：“雨哥，我們走吧。塵世間再也沒有我們的事情了吧。”


    白師父道：“鳳至，你等等我。我與蕭寧說幾句話。”


    明朝姐姐點點頭。


    白師父對我說道：“蕭寧，以後的路你自己走，師父要走了。”


    我問道：“那你還迴毒蟲洞嗎？”


    白師父道：“說不定，我們離開這裏之後，會找一個僻靜的地方住下來，或許是茶花峒，或許是某個海島。”


    我又問：“那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麵嗎？”


    白師父道：“蕭寧，怎麼婆婆媽媽的，機會來了，自然會再見麵的。我給你約定好不好？”


    我問道：“什麼約定？”


    白師父笑道：“等你有了孩子之後，我就來看你，這樣可好！”


    我咬牙點點頭，淚水卻忍不住地流了下來，道：“白師父，你一定要來看我。不管你在什麼地方，我都會想念你的。以後，你與師娘一起，來看我們。”


    我與張玄薇跪在白師父麵前，雙雙給他磕頭。


    我如果沒有在毒蟲洞中遇到白師父，我早就死了。也是因為白師父，我才得以與張玄薇相識的。


    張玄薇道：“白師父，你們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