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若是在別人看來,就會如同那《搜神記》一般,當作是古人的豐富想象力對事實的扭曲,可是楊颯是見識過妖怪的人,想法自然就會與普通人不同。
在中國古代,有許多關(guān)於感天運而生的記載,例如黃帝為其母見流星而生,後稷是其母薑踩大神腳印而生,這樣的傳說數(shù)不勝數(shù),每個承天運而生之人都是前代先賢,以至於後來的無恥文人為統(tǒng)治者歌功頌德,就喜歡胡編統(tǒng)治者的出生,為其冠上君權(quán)神授的桂冠。
隻是縱觀中國古書,寫一平民女子乃承天運所生的,倒不多見。這名女子並沒有為攏霧縣的人做過什麼好事,反而還犯下古人視之為大逆的殺父之罪,攏霧縣人沒有美化她的必要,為何還會有這樣的記載?
莫非……這真是事實?
“不要去那裏。”就在楊颯捧著書站在書架前聚精會神地查看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楊颯一驚,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白老師?”楊颯本來想說‘又是你’,但一想到對方的身份,不得不將到嘴邊的話給吞了迴去,為什麼這個老師總是在最奇怪的時間,以最奇怪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呢?
“不要去攏霧縣,那個地方很危險。”白樺皺著眉頭,那張幹淨的臉龐顯得有些病態(tài)的美。
楊颯疑惑地看著他,難道他知道自己要去攏霧縣?沒理由啊,這件事除了她和楚沙二人之外就沒人知道了啊,白老師又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相信我嗎?”白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那座縣城太危險了,不要去了,否則你們怕是不能活著迴來。”
我們?楊颯又是一驚,若是他看見自己在看這本《攏霧縣誌》猜到她要去攏霧縣還算說得過去,可是為什麼他會用“你們”這個詞?他知道去的人不止她一個?
楊颯的心中湧起一股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的衝動,不理智的話衝口而出:“老師,去哪裏是我自己的事,您還是不要再過問了。”
“你以為我是多管閑事嗎?”白樺的臉上顯現(xiàn)出明顯的怒意,有些激動地抓住她的雙肩,這個動作嚇了楊颯一跳,他望著麵前的年輕女孩,眼睛裏流露出莫可名狀的情感,“我……我隻是對你……”
“白老師!”一個冷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楊颯的目光越過他望過去,隻見楚雲(yún)飛臉色陰沉地看著兩人,眸子裏是難以抑製的怒意,“白老師,請您自重!”
白樺一驚,這才察覺出自己的失態(tài),放開楊颯,卻聽楚雲(yún)飛繼續(xù)冷冰冰地道:“白老師,我一直很尊敬您,請您不要做出有傷您名聲的事情,以免讓人誤會。”
白樺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深深地望了楊颯一眼,長長地歎了口氣,道:“難道……這就是天意?罷了罷了……”他一邊搖頭一邊轉(zhuǎn)身離去。楊颯不明就裏地望著他的背影。楚雲(yún)飛的意思她當然明白,他一定是認為白老師對她意圖不軌,可是她卻覺得,在白老師的眼神裏,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邪念,那種情感……是真正出自內(nèi)心的關(guān)懷……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他會知道他們要去攏霧縣?為什麼……他會這麼關(guān)心她?這種感情,早就已經(jīng)超越了師生情誼。
牎澳忝皇擄桑俊背雲(yún)飛轉(zhuǎn)過頭看著楊颯,見她的樣子似乎沒有被嚇著,鬆了口氣。
“沒事。”楊颯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個奇怪的老師,對楚雲(yún)飛道,“怎麼樣?火車票準備好了嗎?”
“火車票?”楚雲(yún)飛皺了皺眉,“我從來不坐那種廉價的東西,機票已經(jīng)準備好了,等那個姓青的迴來就可以啟程。”
楊颯臉色刷地一下變了,壓低聲音用極為恐怖的眼神盯著他,說:“機票?又是機票?一張機票多少錢?”
“也就兩三千吧。”
“兩三千?”楊颯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隻覺得全身發(fā)冷,手足發(fā)軟,“那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還清你的錢啊?”
楚雲(yún)飛頓時無語,翻了下眼睛,道:“你跟我借的錢還少嗎?虱多不怕癢,反正你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還。”
一輩子?楊颯突然覺得前途一片黑暗,眼前一黑差點暈倒。一輩子的時間來還債?她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
“好了,別扯那麼遠。”楚雲(yún)飛看著她那大驚失色的模樣,有種奸計得逞的快感,“你在圖書館裏待了這麼久,查到什麼了沒有?”
“隻有這本書。”楊颯將手裏的《攏霧縣誌》丟給他,“除了知道一些有關(guān)攏霧縣的傳說外,還沒有什麼大的進展。”
兩人在木桌邊坐了下來,翻開這本古老得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古書,楚雲(yún)飛壓低聲音道:“你用‘索魂塤’尋找屍毒的時候,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麼異常的情況?例如……那個暫時封住它的人是什麼樣的相貌?或者……用的是什麼法術(shù)?”
“我對法術(shù)了解不多。”楊颯一邊翻著古書一邊說,“況且‘索魂塤’隻能尋找和操控蠱物,並不是什麼尋人的法寶,哪裏能知道那位術(shù)者的情況?就算是屍毒,我也隻能知道個大概的位置。”說到這裏,她神色一喜,將那本書放在楚雲(yún)飛的麵前,泛黃的紙上用毛筆繪著一張簡略的地圖,她指著其中一處,道,“如果當時映在我腦中的景象沒有錯,應(yīng)該就是這個地方。”
楚雲(yún)飛順著她潔白如蔥根的手指看下去,在她粉紅色的指尖處,是一片蔥蘢的山林,旁邊用碩大的繁體字寫著:不歸林,常有精怪出沒,有去無迴。
愛爾西餐廳是凝華學(xué)園數(shù)一數(shù)二的西餐廳之一,複古的裝潢,品味卓越的陳設(shè),幽暗淡雅的壁燈,充滿著中世紀宮廷風格的油畫,以及窗外整片整片的鬱金香,都讓人有了一種幻覺,仿佛在走進這家西餐廳的時候,穿越了時空,迴到四百年前的歐洲。
楊颯從來沒有吃過西餐,用極為拙劣的手法拿著刀叉,看著麵前淋著黑胡椒的牛排,抿著嘴唇,臉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尷尬還是痛苦。
楚雲(yún)飛不停地翻著白眼,說:“小姐,你到底是吃還是不吃?”
“吃,為什麼不吃?”既然有人請,就沒必要客氣,管它的,吃就吃,大不了被人嘲笑而已。楊颯咬了咬牙,一刀下去,隻聽“卡擦”一聲,牛排與盤子一起裂成了兩半。頓時整個餐廳的人都轉(zhuǎn)過頭,用不敢置信的神情望著這個能將瓷盤一刀砍成兩半的猛女,服務(wù)員的嘴巴裏幾乎可以塞下一隻雞。
楚雲(yún)飛窘得隻想找大地縫鑽進去,楊颯知道自己丟了大人,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拿著刀,用在家鄉(xiāng)吃烤全羊的刀法,不到半刻鍾就將一塊巴掌大的牛排吃得一幹二淨。
看著麵前這個吃相極為難看的女孩,楚雲(yún)飛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暗暗發(fā)誓,以後就算請她吃滿漢全席也絕對不會再帶她來西餐廳。
就在最後一塊牛排被楊颯塞進嘴裏的時候,沙羽推門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與他平時風格極為不符的運動衣,手中拿著一把外表十分普通的古劍,長長的頭發(fā)束在腦後,卻出人意料地帥氣,立刻將整個餐廳裏的人的眼光都吸引了過去。
他徑直走到楊颯和楚雲(yún)飛麵前,坐了下來,露出一道淡定的笑容,說:“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他握著古劍的手緊了一緊,道,“什麼時候出發(fā)?”
“明天。”楊颯將那本古書扔給他,本來這樣的書是不能借出的,但有楚雲(yún)飛在,又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出發(fā)之前,先好好看看這本書吧。”
當楊颯坐上開往西北某市的飛機的時候,有種想要從窗戶跳下去的衝動。該死的楚雲(yún)飛,竟然訂的是頭等艙,怪不得那麼貴!看來她這一輩子都不得不背負這筆債了。一想到自己的前途,她就恨不得自殺,或者殺了那個囂張的自大狂。
“阿颯,你怎麼了?不舒服?”沙羽見她的臉色不好,關(guān)心地問道,“是不是有點暈機?”
“沒有……”楊颯苦著臉,在心裏盤算著解決好屍毒事件後迴來要打幾份工。
楚雲(yún)飛坐在靠窗的位置,側(cè)頭望著窗外翻滾的白雲(yún),在地上看那雲(yún),就像是棉花一樣,軟軟的,隔近了看,卻是霧一般的存在,若是欺身撞上去,必然是深入骨髓的冰冷的吧。
“為什麼不喜歡我?”
楚雲(yún)飛一驚,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頭等艙裏隻有三個人,楊颯和沙羽正在商量如何對付屍毒,離得又遠,而剛剛那個女聲,卻仿佛就在耳邊。
難道是出現(xiàn)幻聽了?楚雲(yún)飛皺了皺眉,閉上眼睛,這幾天為屍毒的事情擔憂,的確太傷神了,休息一下也好。
“為什麼不喜歡我?龍神!”
楚雲(yún)飛猛地睜開眼,又是那個女聲,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遙遠得不可捉摸。到底是誰在說話?莫非大白天的鬧鬼了?
“阿颯。”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剛剛有沒有說什麼?”
楊颯奇怪地看著他,說:“剛剛我說了很多,你問的是哪句?”
“沒……沒什麼。”楚雲(yún)飛歎了口氣,將頭靠在沙發(fā)背上,難道他又幻聽了?三番五次出現(xiàn)幻聽?莫不是他的神經(jīng)出了問題?
一閉上眼睛,他的意識就朦朧起來,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一個穿著豔麗宮裝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麵前,她有一頭如雲(yún)的長發(fā),高高綰起,身上彌漫著醉人的花香,風華絕代的臉上滿是痛苦和仇恨。qisuu奇她抓著他寬大的袍袖,尖聲道:“為什麼不喜歡我?我那麼愛你,我把整個心都給了你。為什麼你還是一點都不動心?我究竟哪一點比不上昭嵐?如果你們相愛也就罷了,我認輸退出!可是她並不愛你啊,為什麼你就是不死心?”
這個時候,楚雲(yún)飛聽見自己用冰冷得讓人戰(zhàn)栗的語調(diào)說道:“她不愛我,並不證明我不能愛她。倒是你,為什麼你愛我,我就必須愛你呢?”
說出這樣的話,連楚雲(yún)飛自己都感到吃驚,他竟然可以這樣的冷酷,冷酷得宛如北極下萬年不化的堅冰,他那殘酷的溫度,會讓任何靠近他的人都被無情地凍傷。
他能夠感覺到,感覺那個女子眼中的絕望,那像蜘蛛網(wǎng)一般彌漫開來的絕望。他問自己,你後悔嗎?
他的心沒有迴答,那顆心髒就像是死了,就在昭嵐對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徹底地死了。
“楚雲(yún)飛?楚雲(yún)飛?你沒事吧?”一陣劇烈的搖晃,楚雲(yún)飛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見楊颯正在掐自己的人中,他一吃痛,連忙將她的手撥開,怒道,“你幹什麼啊?”
楊颯見他竟然不領(lǐng)情,把眼一豎,吼道:“你知不知道剛剛是我救了你?狗咬呂洞冰,不識好人心!”
“什麼?救我?”
“好好謝謝阿颯吧。”坐在一旁的沙羽悠閑地看著書,抬了抬眼簾,說,“剛剛你唿吸心跳都停止了,若不是有阿颯幫你,你早就去西天見佛祖去了。”
“我的唿吸心跳停止了?”楚雲(yún)飛一驚,全身的毛孔都冒出了細小的漢珠,這個時候他才感到了害怕,剛剛他似乎真的在鬼門關(guān)裏走了一遭。
楊颯見他麵露懼色,憤怒稍稍緩了緩,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應(yīng)該跟我說?”
楚雲(yún)飛臉上一紅,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沒什麼好說的……”楊颯聞言,怒意又起,剛想開罵,到嘴的話就被一陣劇烈的震動給塞了迴去。
“這……這是怎麼迴事?”沙羽終於放下手中的書,站了起來,飛機不停地抖動,用來裝飾的壁燈、油畫以及花瓶都紛紛摔落在地,濺起一地破碎的玻璃和瓷片。
“楚先生……”頭等艙的門開了,一個身材高佻的女空姐搖搖晃晃地走進來,臉色慘白,費力地抓著門沿,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楚先生,本機突然遇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氣流旋渦,恐怕……恐怕……”
沙羽臉色一變,轉(zhuǎn)身衝到窗戶旁,定睛看出去,眸子裏閃動起紅色的光芒。一團團白雲(yún)在劇烈地翻滾著,像被什麼東西吸住一般,往某個地方飛過去本書由(免費電子書)提供下載,網(wǎng)站。透過層層雲(yún)霧,一道青色的影子漸漸顯現(xiàn)。
沙羽猛地睜開眼睛,臉色異常陰沉:“是蛟!一隻巨大的青蛟!”
楚雲(yún)飛心中一動,兩個字衝口而出:“孽畜!”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幸好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言行,楊颯急道:“沙羽哥哥,現(xiàn)在我們該怎麼辦?”
沙羽從沙發(fā)上拿起古劍,雕刻著雲(yún)龍紋的劍鞘泛起一道淡淡的熒光,楊颯和楚雲(yún)飛看著那把劍,覺得有一道白光縈繞在劍鞘之上,緩緩地流轉(zhuǎn)。
“開門!”沙羽沉聲道。
“什麼?”在場的人都麵麵相覷,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開飛機門!”沙羽陰沉著臉,對那空姐命令道,“如果你還想這架飛機安全著陸,就馬上打開機門!”
“沙羽哥哥!你瘋了嗎?”楊颯驚道,“難道你要出去獵殺那隻惡蛟?別忘了你是人啊!出去你就摔死了!”
“放心吧。”沙羽的眸子裏有一絲光華流轉(zhuǎn),將手中的古劍握得更緊,“我們青家有一種飛天術(shù),可以在十分鍾內(nèi)飛翔於天空之上。”
“十分鍾!”楚雲(yún)飛皺眉,雖然他一直與沙羽不合,但還是開口道,“你有把握在十分鍾內(nèi)殺掉那隻蛟?”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沙羽沒有迴頭,一直望著那扇頭等艙專有的機門,仿佛帶著必死的決心,怒喝道:“開門!”
牎安恍邪 …”那空姐幾乎要哭出來,“這樣的高度……開艙門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氣流卷出去的……”
沙羽雙眉動了動,道:“阿颯,你們到經(jīng)濟艙去,無論發(fā)生什麼,都不要管我。”
“沙羽哥哥……”楊颯還想說什麼,卻見沙羽轉(zhuǎn)頭對她露出一到溫柔的微笑,說,“放心吧,阿颯,我不會有事。”
楊颯望著他的麵容,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辛酸,咬了咬牙,說:“沙羽哥哥,一定要活著迴來!”說完,一把拉起楚雲(yún)飛的手,越過那名空姐,一頭鑽進了經(jīng)濟艙。
空姐無法,隻得將鑰匙扔給沙羽,轉(zhuǎn)身將艙門一拉,隻聽轟隆一聲,頭等艙裏響起刺耳的風聲,氣流撞擊著飛機內(nèi)壁,家具碰撞聲此起彼伏。
“這……這是怎麼迴事?”楊颯和楚雲(yún)飛一齊望著麵前空空如也的經(jīng)濟艙,別說乘客了,連乘務(wù)員都見不到一個,兩人的臉色刷得變得慘白,似乎明白了什麼,往後退了一步,齊齊轉(zhuǎn)頭望向那名漂亮的空姐。
那名女子站在艙門前,原本的驚慌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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