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圍全都平靜下來的時候,學(xué)校正中央出現(xiàn)了一個大陷坑。
我們趴在坑邊,個個驚魂甫定。青爺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快刀仍然架在我們的脖子上。
那個警察被兩個小流氓抓著胳膊,咳嗽了一聲,很沒有氣勢的說:我可是警察啊。
青爺慢慢走過去,矮小的身子仰頭看著警察:警察?你也就在戶籍科寫寫戶口本吧。怎麼的?還想抓我?
那警察很沒骨氣地說:誰要抓你了。我的意思是說,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你把我放了吧。
青爺向左右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小兄弟把警察放開了。但是擋著路,不讓警察離開。
青爺冷笑著看了我們幾眼:你們幾個還都在啊。好,省的我一個個找了。然後,他指了指那一百多個流氓:看見沒有,咱們這有頭有臉的混混都來了。道上混的,誰不給我青爺幾分麵子?偏偏你們幾個,刺頭啊。也好,今天我就剃剃你們這幾顆刺頭。拿刀來。
旁邊有人忙不迭遞過來砍刀。
我看著明晃晃的砍刀,心想:在礦井裏沒有讓僵屍弄死,結(jié)果栽在青爺手裏了,怎麼想也有點虧。
青爺拿著刀一步步逼近,忽然,坑裏麵轟的一聲,又塌了一次。
青爺被這聲音吸引,探頭看過去,咦了一聲:這是什麼玩意?
我扭頭看了一眼,是那隻斷手。一半露出來,一半仍然埋在碎磚裏麵。
青爺探下身去,用刀撩撥那隻斷手,邊撩撥嘴裏邊嘟囔:你們幾個該不會是去盜墓了吧。
道士著急的說:小兄弟,那隻手不能碰,趕快離遠點。
話音未落,我看見那隻手一把抓住了砍刀。
青爺一驚,猛地向後退,但是他忘了扔掉手裏的砍刀,那隻斷手緊抓著砍刀,被青爺硬生生從廢墟裏麵拔了出來。
我大聲喊:鬆手,快鬆手。
但是這時候已經(jīng)晚了。
那隻手已經(jīng)爬上了青爺?shù)氖直邸?br />
我大喊:千萬別動。
青爺過的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大概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等死,揮舞著想把斷手甩下去。
但是斷手死死地抓著青爺?shù)母觳病:芸欤酄數(shù)挠冶圮浰拇沽讼聛怼?br />
青爺身後的一百多號人,一大部分都是其餘幫派來助威的,一見這架勢,頓時一哄而散。
而青爺自己的小弟,也逡巡猶豫,個個做好了逃跑的準(zhǔn)備,沒有一個敢上前的。
文闖距離青爺最近,伸手把那隻斷手拿下來,隨手扔在坑裏。
青爺看了文闖一眼,嘴裏嘟囔了一句:謝兄弟。然後,頹然倒地。
我詫異的說:文闖,你腿不軟了?
文闖看著我,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怎麼迴事,突然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遠遠地我看見那隻斷手已經(jīng)從坑裏麵爬上來,速度快的要命。
文闖轉(zhuǎn)身想逃,但是隻跑了兩步,斷手忽然抓住了他的小腿。我看見斷手上的黑毛越發(fā)的長了,一下紮進文闖皮肉中。
文闖悶哼一聲,栽倒在地,細小的血珠流出來,沿著黑毛滴在斷手上麵。
斷手忽然縮了一下,放開了文闖。
王二已經(jīng)衝了過去,眼疾手快,一疊鎮(zhèn)屍符貼了一圈,把斷手困在裏麵。
斷手在鎮(zhèn)屍符圍城的圈子裏來迴遊走,好像畏懼什麼似得始終不敢衝出來。
王二長舒了一口氣:沒事了,沒事了。困住了。
文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暈過去了。
青爺?shù)那闆r也好不到哪去,軟塌塌躺在地上,半截身子都要黑了。
王二從腰裏掏出來兩塊膏藥,貼在文闖腿上,又看了看青爺:這也不夠啊。
我蹲在文闖身邊,拍了拍他的臉:文闖?
文闖睜開眼,居然能輕輕的答應(yīng)一聲,我放下心來。
這時候,青爺?shù)男〉軅冄劭醋约旱睦洗蠡畈涣肆耍D作鳥獸散。瞬間走的一個不剩。
我看看周圍,除了我們四個之外,隻剩下警察,仍然站在地上,沒有逃跑。
我不由得讚道:警察叔叔好膽識。
那警察忽然兩腿開始哆嗦:哪啊,我這是嚇得走不了了。一句話說完,他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全身發(fā)抖,過了一會,甚至連坐都坐不住了,一側(cè)身躺在了地上。
道士吸了一口僵屍的黑氣,身子虛弱的很,勉強站起來:走,咱們走。迴去重整旗鼓。
王二撓撓頭:裏麵的老祖宗怎麼辦?
道士看了看那陷坑:應(yīng)該砸爛了吧。
正說著,我忽然聽見從地下傳來一聲怒吼,中氣渾厚,直衝雲(yún)霄。
緊接著,坑裏麵的碎磚爛瓦就像是燒開了的水一樣,亂紛紛四處滾動。然後,從裏麵冒出來一個人頭。
是老祖宗。
他居然毫發(fā)無損。張開嘴,仰天長嘯,我模糊中看見一股黑氣衝天而出。
隨即,老祖宗掙紮了一下,身邊的磚瓦紛紛脫落。上半身掙紮著從地下鑽了出來。
我失聲叫道:二大伯。
王二已經(jīng)飛奔著靠過去了。
趁老祖宗身子仍然埋在廢墟中,王二欺近身前,手裏拿著桃木楔,一掌打在老祖宗頭頂。
我聽見一聲悶響,桃木楔居然裂成兩半,老祖宗的頭像是精鋼所鑄,沒有受到半點損傷。
王二甩了甩手,估計震得發(fā)麻。
忽然,我看見老祖宗身上冒出幾寸長的黑毛,瞬間,天好像更陰了。天上明明沒有太陽,可是這一身毛偏偏油光閃閃。
王二一看這架勢,不由得著急。順手把懷裏的一疊鎮(zhèn)屍符掏出來,左一張右一張,像是擺攤一樣慢慢的貼滿了坑底。
本來掙紮著想要逃出來的老祖宗,動作明顯的減緩,隻是一個勁地吼叫不絕。
王二從坑裏跳出來:黑狗血呢?
我手忙腳亂遞過去一個汽水瓶。我現(xiàn)在知道王二為什麼用死沉的玻璃瓶裝黑狗血了。這玩意扔出去簡直就是手榴彈啊。
瓶子扔在老祖宗附近,磕在碎磚瓦上,砰的一聲散開,淋淋漓漓澆了他一身。
老祖宗吼叫著把臉轉(zhuǎn)過來,不像是受傷了,倒像是憤怒了。
這聲吼叫當(dāng)真是驚心動魄。如果之前的惡鬼是通過影響我的心智讓我心驚肉跳。這一次,則完全是出於恐懼,被老祖宗的氣勢所震懾。
老祖宗明明半截身子埋在廢墟中,我卻想掉頭逃走。
王二顯然也心驚膽戰(zhàn),想走又不能走,隻是低頭一個勁地默默貼符。很快,地上像是魚鱗一樣,布滿了一圈圈的黃符。
道士坐在地上,擺擺手:夠啦,夠啦。
這時候,王二終於抬起頭來,伸了伸已經(jīng)酸了的腰。坑中央的老祖宗像是被成千上萬的黃符鎮(zhèn)住了,在坑中不再有太大的動作。
道士擺了擺手:你們先迴去,這個小兄弟的傷不能拖。我在這看著師兄。道士說的小兄弟是青爺。
王二拉了他一把:我在這看著吧。你也傷的不輕。迴去調(diào)養(yǎng)一下,晚上來替我。
道士也不逞強,點頭答應(yīng)了。然後拉著我往迴走。
警察全身發(fā)抖,但是好在身上沒傷,於是他背著青爺。我和道士扶著文闖。
校門口停著警車,我們一路唿嘯著迴家了。
路上我問警察:現(xiàn)在幾點了?
警察看看手表:下午三點。
道士歎了口氣:真是倒黴,早上明明有大太陽,結(jié)果下午就陰成這樣,如果有太陽的話,想要製住師兄,應(yīng)該沒有那麼難。哎,現(xiàn)在隻希望熬過今晚,等明天了。
到了村子裏麵,我走下車,然後我們?nèi)齻費力的把青爺和文闖弄下來,抬到王二的地下室。
警察一直不停的歎氣:原來真的有鬼,原來真的有鬼。死了這麼多人,怎麼交代,可怎麼交代。
道士氣喘籲籲,一邊給自己治傷,一邊在王二家找糯米,給文闖和青爺驅(qū)毒。
忙了一陣,青爺和文闖的情況都穩(wěn)定下來。我累得癱倒在椅子上。忽然,感覺餓得要命。
王二家從來沒什麼吃的。我對道士說:我迴家了,你別忘了晚上去替我二大伯。
道士答應(yīng)了。
我這一天,又是驚嚇又是累,還親手殺了一隻僵屍。
我覺得身上臭的要命,胃裏一陣惡心。
等我終於走到我家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但是到底哪裏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院子裏靜悄悄的,我輕輕走到屋子裏麵。
我媽坐在凳子上,背對著我。桌子上還擺著中午的剩飯。
我忽然感覺很奇怪,我家即使有剩飯,也不會一直在飯桌上擺著。
我正要叫我媽一聲,忽然聽見她嘴裏正在喃喃自語。
我悄悄走過去,聽見她嘴裏不住的嘟囔:活著有什麼意思,不活了,活著有什麼意思,不活了。
我又驚又怕,岔了聲喊道:媽,你怎麼了?
我媽迴過頭來,臉上的表情讓我心情一下跌倒了穀底,那是一種失望,絕望,傷心,所有的壞心情夾雜在一塊的一張臉。
她手裏捏著一條繩子,嘴裏還在喃喃自語: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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