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按照常理,我媽的魂魄已經被取出來了。然而,白布上的黑影還在,我媽在我身後卻重新坐起來了。
我嚇了一跳,還沒等有什麼反應。她已經伸出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驚慌失措,艱難的喊:媽,是我。我是天下。
但是我媽的臉色已經變了,我隻覺得全身的力氣越來越小。
這種感覺和以往很不一樣,以前是氣管被捏住,喘不上氣來,胸腔憋悶,從肺到腦,全都要爆炸一樣。而這一次,我感覺她要從我身體裏麵抽離什麼東西。
王二和道士已經意識到不妙了,他們兩個跑過來,使勁的拉我媽,但是哪裏拉的走。我和她就像是長在一塊了一樣。
我覺得我正在被我媽一點點的拽出來,拽的脫離肉體。我忽然意識到,我媽扼住的不是我的脖子,而是我的魂魄。
我想說話,大聲的把我的推測告訴王二,但是我自己的嘴已經不受控製了。
我覺得我的頭已經被拽出來了,輕飄飄的在半空中晃,看著下半身仍然在和軀體糾纏。
這時候我注意到,我媽的身體裏麵,冒出來一圈淡淡的虛影。
我心裏不由自主的想:難道,這就是她身體裏麵的東西?
我還沒有想太清楚,我媽忽然使勁的把我拽過去,然後張開了血盆大口。
我心裏一驚,猛然想到:吃魂。難道是要吃魂?
我使勁的掙紮,但是根本逃脫不開。
眼看我的腦袋就要被一口咬掉半個。
這時候,道士湊了上來。
這小子是個聰明人,估計看出端倪了,猛地在我媽身上貼了一道鎮鬼符。那團黑氣一下被鎮住了,再沒有其餘的動作。
道士擦了把汗,問文闖:怎麼樣?
文闖點點頭:現在穩住了,不過,天下的魂魄仍然被抓著,逃不掉。
原來,剛才的危機是文闖看出來的。
道士和王二商量了片刻,忽然向我手裏塞了一把桃木劍,嘴裏叫道:天下,你拿好了。一會,但求自保,千萬別心軟。
隨機,我看見他又在我媽身上貼了一道符紙。
這時候,我感覺身前出現了一個大漩渦,我旋轉著,尖叫著被吸過去。我覺得頭暈目眩,想要吐出來。隻不過,這種吐純粹是心理上的。
等一切終於安定下來,我終於迴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又到了那塊白布上了。
我抬頭望了望,發現我和我媽都躺在屋子裏麵,而王二和道士正在緊張的看著我。
我提著手裏的桃木劍,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的好。
這裏沒有任何的建築,也沒有樹木。隻有無邊無際的曠野。
我忽然想起來之前我媽身子周圍出現的那一團黑影。不由得全身一顫。恐怕,道士給我桃木劍的目的,是讓我對付這一團黑影吧。
我舉著桃木劍四處亂轉。遠遠地,我看見一個紙人,正是我媽。而我媽的魂魄被好好地安放在裏麵,紙人周圍貼滿了鎮鬼符,估計,是為了阻止那黑影的打擾。
我正在左右張望,四處尋找黑影,伺機決鬥的時候,忽然覺得天有點黑下來了。
我心裏奇怪,現在不是我晚上嗎?道士幾個在屋子裏點了陰燭,怎麼會忽然變黑?難道說,蠟燭滅了?
我抬頭看了看,發現那些陰燭仍然在燃燒著,數量並沒有減少,亮度也沒有減弱。
我正在奇怪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問題,不是天變黑了,而是我周圍變黑了。像是起霧了一樣,從腳下到頭頂,清晰度在慢慢的減弱。
想到這裏,我心裏一激靈:是那黑影。
然後,我不敢怠慢,舉起手裏的桃木劍,使勁向前刺過去。眼前的黑霧就像是被巨斧劈開了一樣,向兩邊飄去。中間出現一道稍微明亮的通道。
而我,腳下加快,就跟著這條通道迅速的衝了出來。
我跑出來之後,迴頭再看身後,果然,有一片黑影,正在慢慢的聚攏,隨著它的體積漸漸變小,它的濃度也在增加。到最後的時候,它終於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影子。
然後,在我身前出現了一張巨大的嘴。張口朝天嚎叫了一聲,以極快的速度向我衝了過來。
我沒有逃跑,因為按照這張嘴的衝勁,還沒等我把慣性跑出來,它就已經咬到我了。
於是我把桃木劍舉起來,使勁的劈下去。
那張嘴被一劈兩半,又一次遠遠地逃開了。
然後,我看見它慢慢的重新聚攏
看到這裏,我不由得樂了。原來這家夥也沒什麼真本事,一把桃木劍就能搞定。
我正在得意的時候,忽然模模糊糊的看見我媽站在不遠處,對我說:天下,你在這裏幹嘛?
我不由得一愣:媽?你怎麼在這?你不是在紙人裏麵嗎?
我媽輕輕走過來,著急的說:天下,誰把你騙進來的?這裏很危險。
我嚇了一跳:騙進來?這裏很危險?媽,我二大伯說你身上妖氣衝天。
我媽柳眉倒豎,看起來是又驚又怒。她跺跺腳,說道:傻孩子。你怎麼能信他?你二大伯和那個道士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好端端把你弄到這裏來,就是要對付你了。不信你抬頭看。
我依言向上看過去,果然,王二和道士正在比劃著什麼,他們兩個對我指指點點,而且,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是關心,反而顯得憂心忡忡,好像覺得我是一個大威脅一樣。
我不由自主的說:媽,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哎呦!我胳膊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我連忙抽身躲開,卻看見我媽死死的咬著我的胳膊,正在使勁的撕下來一塊。
我看她麵目猙獰,全然沒有半點剛才的慈祥和關切,嚇得連連後退,然而,我媽緊緊地抓著我的胳膊,根本不肯放手。
在拉扯之際,我忽然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我媽。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喊。
但是,我喊了之後,我媽抬起頭看了看我,然後詭秘的一笑。隨後,整個人模糊了起來,變成一團黑影。
我大驚失色:真的是你
那團黑影再也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拉扯我的力度越來越大,隨後,我覺得胳膊一陣劇痛,然後,是撕裂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一整個胳膊被活生生撕下來一樣。
我驚恐地低頭看了一眼。這一眼把我嚇得屁滾尿流。我的胳膊,真的被撕下來了。
我驚慌失措的向黑影的方向望了一眼,我看見它正握著我的胳膊,慢慢的吞下去。
完了,我完了,我踉踉蹌蹌想要逃跑。然而,幾秒鍾之後,我覺得我的腳腕被抓住了。
我徒勞的揮動手裏的桃木劍,然而,就像是黔之驢一樣。黑影已經看出來我也就這麼一招,隻是稍微閃避一下。然後,放心的撕扯我的腿。
很快,我就倒在地上。
這次栽了。這次真的栽了。
我的魂魄已經四分五裂,即使救迴來,恐怕也變成殘廢了。或者像老魂那樣,帶著半片魂魄,茍延殘喘。
很快,我疼得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躺在床上。仍然在豬先生的家裏。旁邊站著道士和王二幾個人。他們在周圍坐著,喝茶聊天。
氣氛融洽的恍惚間讓我覺得,我剛才經曆的其實是一場meng。
我掙紮著坐起來,然後站起來,使勁活動了活動手腳。我發現我沒有變成殘廢,所有的功能都還在。
然後我嚐試著向牆上打了一拳,那裏很快出現一個大洞。
王二靜靜的看著我,並沒有說話。
我從床上跳下來。對王二說:二大伯,我在白布上經曆的一切,你都看見了吧?
王二點點頭:看到了。
我很詫異:看到了?看到了你也不救我?不對,你應該救我了,不然的話我現在不可能活著。我應該問你,為什麼你不早點救我
王二疲憊的揮了揮手:天下,我現在沒心情和你叨叨這些。
這是王二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大侄子。
我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問道:二大伯,你怎麼了?好像對我有點意見啊。
王二手裏轉動著茶杯,把茶水一點點倒在桌子上,又用瓷杯抹平。然後幽幽的說:天下啊,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當你二大伯。
我心裏惴惴不安:這話怎麼說的?
王二歎了口氣:道士,還是你來說吧,我心裏亂的很。
道士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我說:天下。你的事咱們慢慢說,循序漸進,你也比較好接受一些。
我見道士說的鄭重,不由得心裏緊張。想快點知道答案,但是明擺著答案是一個巨大的壞消息。我又想讓他委婉曲折的告訴我。
我正在權衡的時候,道士已經幽幽的開始講了:咱們先從你媽說起吧。當時你媽的魂魄被引到白布上之後。咱們才發現,她的身體裏麵仍然有一道影子。而這道影子,實際上,也是魂魄,隻不過,是另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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