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微暗的燈光，徐然沒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汗濕的圓領衫被他換下，內裏是白色的內搭，外麵是休閑款的西服上衣。


    整個人看起來是既青春又沉穩，尤其是搭配上標準藝人坐姿——一條腿翹起，雙手十指交疊放在身前，臉上是得體有禮的淺笑——就更有那種範兒了。


    歐倩挽唇笑道：“舞臺不錯。”


    “天王的魅力很強大，我是被他帶動的。”


    歐倩笑著搖頭，作為韓奕的主場，他確實足夠閃亮，也確實足夠的如魚得水，但不表示徐然就差上多少。


    按理說一個新人能登上天王的演唱會肯定避免不了的激動和興奮，就算再心髒強大的，也頂多就是少說少做，但言談舉止還是能窺見他們內心的躁動和狂喜。


    可徐然不是，他是真的很從容，真的很淡定，真的很隨性，就好像這種主場他經常上，這樣的場麵他早就習以為常。


    歐倩還感覺，徐然甚至有在刻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比如唱歌的時候，給到鏡頭的時候，韓奕跟團隊成員互動的時候，不過這種感覺實在太過微妙，她也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索性不再說，歐倩收迴視線看向了舞臺。


    韓奕的演唱會還在繼續，又唱又跳的他好像永不知疲倦，一如他們認識的那一天到現在。


    歐倩突然開口，“聽你寫的歌，你是個性情中人，也會意氣用事。可實際與你接觸，你完全不是這樣，你理智過頭，而且穩的驚人。”


    “我喜歡說自己是謹小慎微，在這個圈子裏，這應該是很難能可貴的品質。”


    “話是這麼說。”歐倩頗為認同的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可你應該再放開點。”


    徐然側頭看向了歐倩，想聽聽她要說什麼。


    歐倩沒讓徐然等多久，直接繼續說了下去，“或許你聽很多人這樣說過，這個圈子裏不缺有實力的新人，也不缺能寫能唱的，高情商的有很多，會玩手段的就更多，家裏有靠山的，後背有金主的，這個圈子裏形形色色的，但也不外乎就那麼幾種人。”


    “可我告訴你徐然，以我當年的金字招牌和毒辣眼光，你是當今大華國娛樂圈的獨一份。”


    “你厲害的點在於，你的武器是無敵的。隻要你的歌拿出來，牛鬼蛇神都拿你沒轍。所以我聽韓奕說，你與米辰他們合作的條件是你需要舞臺，我就知道你是個頭腦清醒，非常明白自身強勢所在的新人。”


    “但或許就是你太清楚了，所以反而讓你，作繭自縛。”


    徐然一怔，他頭一次聽到‘作繭自縛’這個成語用在自己的身上，他不是很明白的皺起了眉頭，越發的想聽歐倩會怎麼說。


    他以前做到天王，除了魔鬼經紀人會說他些什麼之外，周圍的人對他多是吹捧，幾乎很少聽誰說他‘不對’‘不行’‘有問題’之類的。


    自從來了這邊，從一個新人起步，他才得以聽到很多不一樣的聲音。


    倒不是說他喜歡被人訓或者被人挑毛病，他就隻是單純的覺得這樣挺好...好吧，他確實有點享受這種感覺。


    歐倩看出了徐然的莫名和不解，她想了下，“直白點，你現在歌紅人不紅。你這個人對於網友來說，對於粉絲來說，是沒有記憶點的。”


    她伸手指向舞臺，“你看韓奕，刨除他的歌，那些代表作不談，他一出現，大家都會說‘帥’‘偶像’‘帥了一輩子的男人’，現在又給自己新開發了一個，‘偶像諧星’，這些都是他的記憶點。讓人們一聽到他就想到這些，一聽到這些就想到他。”


    “可你呢？你想想你的身上，除了那些歌之外，有什麼標簽？”歐倩好笑，“帥嗎？哪一種帥？現在的小鮮肉哪個沒有‘帥’，帥的乖巧，帥的可愛，帥的邪氣，帥的古偶，帥的霸氣...你呢？”


    “...”徐然感覺自己被說的一無是處了，他心底好笑，但也確實認真思考著歐倩說的話。


    作為一個曾經的金牌經紀人，她自然有自己看事物的標準，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並不是無腦或者吸引自己關注，而是她確實認為存在問題。


    徐然想了下，“你的意思是，我要打造人設？”


    “不。”歐倩果斷搖頭，聲音越發的肯定，“不是人設，你的人設很穩，就是你能寫能唱，隻要你原創這個金字招牌不倒，你的人設就永遠不會塌房。我說的是記憶點，是你區別於其他的新人，其他的小鮮肉，其他的原創歌手，獨屬於你這個人本身的記憶點。”


    “徐然。”歐倩直視向徐然的雙眼，“你要打造你個人的性格特色。”


    ……


    韓奕的演唱會在風風火火下落下帷幕，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網友們爭相議論，各種話題下互動者多達數百萬。


    音樂平臺上，韓奕的所有歌曲播放量和下載量成倍的增長，短視頻平臺，演唱會相關內容也是時段內點讚轉發評論最高。


    其中尤以韓奕的兩首新歌最為受歡迎，話題度最高。


    韓奕的粉絲更是將兩首歌分別製作了視頻文字版，放到了各大平臺之上。


    網友們紛紛驚歎，被這位四十歲的男神圈粉了。


    “韓奕的實力真的無可挑剔，四十歲了，唱跳全場三個多小時氣都不喘一下。哪像現在的那些小鮮肉，一首歌就氣喘如牛。”


    “這才真的是帥了一輩子的男人，看身上那肌肉，實實在在明明白白。”


    “說韓奕舞蹈編排沒難度的自己親自試一下，單是一邊跳一邊唱，你看看你能不能堅持三個小時。”


    “愛了愛了，四十歲的男人，可愛起來犯規，帥起來更犯規。”


    “以前真沒覺得他唱歌有多好聽，現在才知道我有多膚淺，全程跪著聽完的。”


    全網放眼看去，一片好評。


    作為大四十的藝人，出道二十三年，第一次挑戰全網直播演唱會，數據驚人的好，甚至比之那些流量鮮肉都不差多少。


    這不禁讓很多網友感慨，“你大爺終究是你大爺，天王也終究是天王。”


    與此同時，很多合作品牌也趁著這熱度集體來了一波互動。


    十大汽車品牌的英迪斯，十大珠寶品牌的老黃金，國際奢侈品大牌寶嘉麗，世界第一名表格靈...


    一時之間，鋪天蓋地的廣告上全都是韓奕的模樣。


    甚至連幾大一線城市的地鐵站廣告、飛機場廣告、商場外大屏上，都是韓奕。


    “上一次大街上隨處可見都是你，得是十多年前吧。”林鬆看著車窗外，不無感觸。


    韓奕也是嘖舌，他一直渴望突破，卻沒想到這一突破還真迎來了事業的第二春。


    林鬆收迴視線，畢竟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稍微興奮興奮就行了，眼前的事兒更多。


    “統計了一下網上網友們的反饋，目前看來，好評是多的。普遍的大家都發現你唱功比以前好了，舞臺感染力也比以前強了不少，這一點你心裏得有點數。”


    “知道。”韓奕了然的笑笑，他心裏當然有數，他能迎來這第二春，第一功臣當屬徐然。


    唱功，必須得感謝徐然的魔鬼訓練，那半個多月，他當時隻覺得崩潰，但真真站上舞臺才知道，所有付出都有所值。


    再來就是話劇，徐然給他提出的意見，讓他去挑戰話劇舞臺。他原本以為是讓他借此調整心態，但實際上他收獲的遠比想象的多。


    唱功好了，跟吐氣發聲的基本功絕對脫離不開關係，舞臺感染力就更不用說了。


    徐然，是他的貴人。


    林鬆繼續說道：“你必須保持這種狀態，訓練什麼的，還得按照之前的計劃來。”


    “另外，就來說說差評。偶像諧星，能接納的人畢竟不多，你偶爾來一出大家覺得新奇，但如果長此以往，你是放飛自我了，粉絲也得被你放飛不少。你還是要有偶像包袱，記得自己是個想嫁排行榜前三的常駐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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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的吸了口氣，長長的吐出，韓奕苦笑著點了點頭。放飛自我確實很爽，但人不能一直爽，他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徐然，其實挺會做人。”林鬆突然說道：“他上你的舞臺，我本以為他要借此放一個大招，但實際上他並沒有，也沒有大秀唱功，也沒有秀他的神級編曲和作詞。”


    換個人，身在徐然的位置上，每一個舞臺對他現在的處境來說都是難能可貴，可他卻沒有過分的興奮，反而很收斂。


    “包括現在，你演唱會的話題這麼火爆，他也沒有借機大肆的去宣傳自己，把所有風光都給你了。”


    “我知道。”當時在舞臺上，他是沒注意到這一點的，是在演唱會結束後，他看了視頻才發現，全程徐然並沒有特別的高光。


    但其實，他可以的。


    “所以我才拉著他跟我一起拍封麵嘛！”韓奕笑笑，“這個兄弟我認，聽倩姐說她接手了徐然的經紀人業務之後才發現，這小子身上一個代言沒有，一個商演沒有。原本還有些拍攝邀約，可在那位潘總打過招唿之後，連這個也沒有了。”


    說白了，徐然現在除了一個樂魚直播能唱歌，還有即將登上的《愛樂之城》之外，啥也沒有。


    講真，韓奕都佩服徐然這樣都沒涼，還能有話題，還能有熱度，粉絲還能那麼多。


    林鬆是不管韓奕怎麼想，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有些話他決定敞開了說。


    “我知道撇開一切利益不談，你是真心跟徐然交好。但你一定要記住，這是個名利場，不可能獨立於利益之外談交情。”


    他不顧韓奕不自然的臉色，繼續說道：“其實這一次演唱會，徐然不出風頭，成全了你的事業第二春，對我們來說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我們可以大大的送徐然一個人情，讓我們的聯係更緊密，關係也更親近。”


    “徐然之前是與米辰關係很近的，幾次事件，尤其是海外那次歌曲打榜，米辰給徐然的關照等同於伯樂識出了千裏馬。如果他們一直保持這樣的關係，其實反而更好，但米辰想拉徐然入夥，這關係就不能那麼單純了。”


    “徐然能在這樣的合作裏想到與我們成為聯盟，這在新公司裏對我們是絕對有利的。要想一直手握話語權，而且你還自作主張的讓自己與徐然綁在一起，那就必須更加牢固這段關係，讓哪怕是米辰都無法分割你們，拆分你們。”


    韓奕是真不喜歡在單純的關係上混進了複雜的利益取舍，但也明白林鬆說的是對的，“我相信我拿真心待他，他會迴以我真心。”


    “嗯，我也相信，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凡事多些保障還是好的。”林鬆點頭，“按照你說的，接下來我會用我們的資源為徐然鋪路，也會幫他爭取來一些機會。這方麵，你必須聽我的，不是所有的牌都要對他展開，也不是所有的機會都要幫他爭取。”


    “而且，你必須記住，除卻真心，要想讓關係更加牢固，還要加些手段。”林鬆看向韓奕，“你必須明白，錦上添花，永遠不如，雪中送炭。”


    韓奕忽然看向了林鬆，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你要做什麼？”


    “...”林鬆揉了揉眉心，“我能做什麼，我是會搞些手段，但故意設套讓對方鑽進去再想辦法把人弄出來賣人情這種事，我會做嗎？”


    韓奕挑眉，疑惑了一瞬，“會的吧。”


    “我什麼時候做過！”林鬆沒好氣，“我就是跟你說，不要沒事就去徐然眼前晃悠，你是天王，你應該比他忙，而且忙很多。你隻要確保他有麻煩的時候第一個出現，就行了。”


    “...”韓奕不樂意了，“我不就是這段時間總找他一起吃夜宵嘛！怪我沒叫上你？”想到網上的段子，韓奕忽然痞裏痞氣的笑了，“還是說...覺得自己失寵了，所以吃醋了？”


    “吃你個XXX！”林鬆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這放飛自我放飛的，連隨時隨地變娘炮都掌握了，林鬆抖了抖一身的雞皮疙瘩，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下一個話劇本子必須嚴格審核之後再敲定。


    兩人說說正事，鬧鬧閑嗑，沒一會兒車子就停在了攝影棚的外麵。


    然而，剛走進化妝間，就發現一整個化妝間的氣氛都不太對，甚至就連一向沉穩的徐然眉心都隱隱的皺起。


    徐然的身邊，經紀人歐倩在不說，連他工作室負責網絡的胡樂也來了，可按理說隻是個雜誌封麵，應該用不到胡樂才對。


    直覺的，韓奕和林鬆就意識到發生了事情。


    化妝室裏沒有閑雜人員，林鬆看了看門外，將門反鎖帶上。


    他與韓奕走進了室內，各找了把椅子坐下，目光轉了一圈，落在了歐倩的身上，“怎麼了？”


    歐倩示意了一下，胡樂將手中的筆記本電腦轉了一圈，並說道：“今天早上我們收到了這個郵件，對方要錢，我們正在協商中，結果...”


    不用說，料直接上網了。


    韓奕和林鬆同時俯身湊近，麵色也跟著轉為了凝重。


    第一百六十四章 演唱會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