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廠長從異常冷靜再到突然暴躁再到異常冷靜隻用了一瞬間的功夫。</p>
看著眼前笑吟吟的李主任，海廠長也跟著笑了出來。</p>
“我知道，你們不敢把這份材料再向上麵匯報，因為你們承受不起這份代價！”</p>
李主任挑了挑眉，看著海廠長，身體微微前傾帶著些許的攻擊性。</p>
“所以，海廠長，你的決定是什麼？”</p>
海廠長看著李主任這一副架勢，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身體靠在柔軟的沙發(fā)墊上，望著窗戶邊上盛開的菊花，平靜地說道：“你們單憑這份材料根本奈何不了我！”</p>
語氣很是堅定，似乎這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lt;/p>
李主任看著不動如山的海廠長，暗罵了句厚臉皮後，也裝模作樣地倚在了沙發(fā)上，看著海廠長的完全沒有變化的臉龐，用力地說道：“海廠長，這一份不夠，可是第二份，第三份一旦出來後，你又該怎麼辦呢？”</p>
海廠長挑眉，將手中的材料扔迴到李主任的懷中，看著李主任手忙腳亂地接過在空中的材料後，語氣雖然平澹，但是卻異常地堅定。</p>
“你們不敢！”</p>
李主任捏著材料的一角，看著油鹽不進的海廠長，深吸了口氣，低聲說道：“海廠長，你怎麼就肯定我們不敢把這份材料遞上去，你以為我們沒有遞上去嗎？”</p>
海廠長的童孔瞬間縮成了一個點，上半身和下半身的肌肉全都緊繃了起來，從李主任的手中再一次將那份文件給奪了迴來。</p>
“你們不想在帝京城待了？這份材料你們往上報了？你們要知道，這件事情爆出去，我不一定死，但是你們...”</p>
李主任拍了拍自己的臉，鼓起胸膛，胸膛像是風(fēng)箱一樣，一起一伏個不停，導(dǎo)致聲音也兇厲了幾分。</p>
“姓海的，不要太把自己當盤菜，我就一句話，這個廠長的位置，你幹不了！”</p>
海廠長看著眼前的這個熟悉的麵孔，深唿吸，再次深唿吸，在大口喘息之間，海廠長突然有些懊悔自己之前為什麼要找這幾個人的麻煩，有些懊悔自己為什麼要擔任這個廠長的職位，有些懊悔自己為什麼這兩天放鬆了警惕。</p>
想著今天乃至昨天自己在辦公室裏，那一幅洋洋得意的模樣，海廠長的臉就有些掛不住了。</p>
但是李主任已經(jīng)坐在這裏了，已經(jīng)向自己宣戰(zhàn)了，自己別無選擇，迴去當秘書？自己也是要臉的人！</p>
那份材料上麵...自己卻是幫過忙，但是幫忙又不意味著是幫兇...</p>
而自己一旦將廠長這個位置主動放棄，那大領(lǐng)導(dǎo)該怎麼看自己，那其他人該怎麼看自己。</p>
海廠長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的宿命，努力地挺直了自己的身軀，看著眼前的李主任，渾身突然之間充滿了幹勁。</p>
“李主任，你迴去吧！不用說了，用你們?nèi)康姆椒▉頁艨逦遥驍∥野桑∽屛抑鲃诱J輸，不可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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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臉上也露出了笑意，看著海廠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聲音充滿了輕蔑的意味。</p>
“好啊！海廠長，我代表我們所有被開除同誌以及我們的家人們，一定會給您送上一份大禮！”</p>
哐，是木門被狠狠砸在門框裏的聲音，整間辦公室靜悄悄的，靜的像辦公室裏麵沒有人一樣。</p>
突然地劈裏啪啦聲音充斥在整個辦公室裏，海廠長佇著膝蓋，氣喘籲籲。</p>
將沙發(fā)邊桌子上的茶杯等全都掃落在地上後的海廠長已經(jīng)沒有了半分力氣，隻剩下雙目無神...</p>
“廠長？廠長怎麼了？”</p>
一直蹲在門口聽著牆角的劉光福聽到裏麵先是一陣劈裏啪啦，然後突然萬籟俱寂，連忙衝進了辦公室裏。</p>
眼前的一幕，讓劉光福整個人都看呆了。</p>
海廠長原本還算是比較精神的一個青年人，但是今天這件事情一發(fā)生後，整個人的後背都像是山包一樣彎了下去。</p>
眼珠像是被血絲覆蓋了一樣，眼眶全都深挖了進去，胸膛一起一伏，除了眼皮子還在眨動以外，整個人都沒了聲息。</p>
劉光福看著海廠長，輕輕地喚了一聲。</p>
“廠長？廠長？”</p>
“我還沒死呢！你在叫魂？”</p>
聲音無比嘶啞，加上些許疲憊，在傳到劉光福的耳朵裏後，劉光福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p>
“廠長，您沒事兒吧！”</p>
海廠長疲憊地擺擺手，看著劉光福剛想訓(xùn)斥一番關(guān)於這幾個主任的事情，但轉(zhuǎn)念一想，目前整個廠裏麵自己能信任的也隻有他了...</p>
“哎，我沒事兒，光福，你去讓咱們廠的司機師傅準備一下，我要用車！”</p>
劉光福默默地點頭，看著海廠長這幅神情，隻覺得暗自好笑。</p>
...</p>
等到郭飛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郭飛坐在辦公室裏，看著手中的信件，似乎在腦海中已經(jīng)幻想出了海廠長的神情。</p>
“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啊！”</p>
郭飛擺了擺頭，將手中的信件小心翼翼地塞進了一邊的爐子裏，看著信件伴隨著火光轉(zhuǎn)化為爐子上水壺的熱量，整個人像是很放鬆地倚在了沙發(fā)上。</p>
一頭大汗的二大爺擦了把自己額頭上的汗，看著眼前郭飛的愜意，以及被塞進爐子裏麵的信件，低聲說道：“小飛，那我就先迴工廠去了？”</p>
郭飛擺擺手，遞給了二大爺一根煙後，指著眼前的沙發(fā)笑著說道：“不要著急嘛！二大爺，你現(xiàn)在在新工廠的工作有沒有遇見什麼困難啊？”</p>
二大爺迅速地搖了搖頭，然後看著郭飛，笑著說道：“小飛，自從上次我們?nèi)ボ妳^(qū)收錢後，咱們廠月月的錢都是足額發(fā)放的，財務(wù)很充足！”</p>
郭飛滿意地點點頭，倚在沙發(fā)上，看著二大爺，繼續(xù)笑著問道：“對了，二大爺，劉副廠長最近怎麼樣啊？”</p>
二大爺心裏一驚，注視著郭飛的臉，半天不敢吱聲。</p>
“讓你說你就說嘛！這麼緊張做什麼！”</p>
二大爺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看著郭飛的臉龐，心裏自言自語地吐槽了起來。</p>
真是為難人啊！我隻是一個可憐巴巴的，弱小無助的財務(wù)處主任啊！小飛，你問這個問題也太考驗我了！</p>
但看著郭飛始終盯著自己的目光，二大爺咽了口口水，小聲說道：“那個，這個，小飛，我平常也不怎麼去廠房，不怎麼了解，但劉副廠長工作很認真，也很受同誌們歡迎！”</p>
郭飛嗬嗬笑了兩聲，劉副廠長能不受歡迎嗎？這廠裏麵的同誌大半都是他的老下屬...</p>
“所長，我就知道這些，您要是還想知道更多的，可以問問軍華同誌！”</p>
看了二大爺半天後，郭飛緩緩點頭，卻又無奈地歎了口氣。</p>
自己在六五四工廠說到底，能夠推心置腹的下屬隻有兩個，徐軍華和二大爺！</p>
雖然占據(jù)了關(guān)鍵的部門，但人還是太少了...孤木難支啊！</p>
還有新工廠也是，隻靠一個劉光福能夠讓新工廠歸心嗎？</p>
步子邁大了，容易扯到蛋。</p>
但這步子自己又不得不邁出去的理由啊！</p>
真是太難了...</p>
想著想著，郭飛就陷入了沉思，看著陷入沉思的郭飛，二大爺輕輕地離開了辦公室，將清淨留給了郭飛。</p>
“郭所長在嗎？”</p>
一道陌生的聲音從門外響起，讓郭飛有些猝不及防，。</p>
“請進！”</p>
看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以及劉研究員，郭飛投過去好奇的眼神。</p>
“老劉，你這是？”</p>
劉研究員笑著對那青年點頭，又看向郭飛，笑著說道：“所長，您不是身邊缺一個幫手嘛！我和老王找了找，還真找到了一位非常符合你需求的同誌！這位是我們小組的田奇，人很細心也很熱情，待人接事這方麵絕對沒問題！”</p>
郭飛打量著這年輕人，半晌後，終於在腦海中找到了這個人的記憶。</p>
“嗯，讓他先去下麵學(xué)學(xué)怎麼開車吧！學(xué)會了，讓他來找我！”</p>
劉研究員笑著點頭，然後便帶著田奇一同走出了辦公室。</p>
來到門外，劉研究員看著田奇，聲音微小卻又清晰。</p>
“小田，這是你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啊！”</p>
那年輕人很用力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跟著劉研究員一同走下樓。</p>
他們下樓，劉光福上樓，兩個向下看，一個向上看，竟然達成了完美的統(tǒng)一。</p>
“光福，你迴來了啊！”</p>
劉研究員有些驚喜地看著劉光福，笑著拍了拍劉光福的肩膀後，也看到了劉光福臉上露出的笑容。</p>
劉光福一擺手，看著劉研究員臉上的表情以及那身邊的田奇也對自己打了招唿後，微微點頭，話也不說地就繼續(xù)向上走去。</p>
田奇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劉光福的背影，好奇的眼神看著劉研究員，卻被劉研究員腳下的速度把思緒打斷。</p>
“所長！”</p>
“請進！”</p>
郭飛看著走進來的劉光福，皺起了眉頭。</p>
“你怎麼來了？”</p>
劉光福深吸口氣，看著熟悉的郭飛，謙卑地說道：“所長，海廠長讓我給您轉(zhuǎn)達句話！”</p>
郭飛緩緩摩挲著木頭桌麵，看著桌麵上的異樣紋理，點點頭。</p>
“什麼話？”</p>
“海廠長讓我轉(zhuǎn)達您，大領(lǐng)導(dǎo)今天晚上讓您過去一趟！”</p>
郭飛緩緩點頭，看著腳步未動的劉光福，抬起頭。</p>
“還有別的事情？”</p>
劉光福先是一點頭，然後直視著郭飛的眼眶，盡管隻是直視了短短不到十秒鍾。</p>
“所長，關(guān)於新工廠...”</p>
郭飛有些興致闌珊地擺了擺手，語氣也輕鬆了下來。</p>
“先不用去管了，等到最終結(jié)果出來吧！”</p>
劉光福有些失望地一點頭，卻又聽到郭飛問著自己。</p>
“你信中寫的那份材料是怎麼迴事？”</p>
...</p>
楊廠長站在鋼鐵廠的會議室裏，注視著會議室裏麵的眾人，語氣沉重卻又鋼硬。</p>
“你們，還有你們，一定要將廠裏麵的歪風(fēng)邪氣給我壓下去！流言蜚語會破壞咱們鋼鐵廠的團結(jié)，知不知道！”</p>
雖說之前的事情讓楊廠長丟了幾分麵子，但是最近鋼鐵廠裏卻隻有一個聲音，這導(dǎo)致楊廠長的威信再一次地被豎了起來。</p>
說的話也讓手下的人全都聽進了耳朵裏。</p>
其中被點名的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滿是無辜，但看著坐在主位上的楊廠長也不敢多說什麼。</p>
楊廠長說完了話，坐迴到自己的椅子上，看著會議室裏麵默不作聲的眾人，感覺自己的一腔熱血全都喂了狗。</p>
“你們，哎，迴去準備吧！”</p>
看著會議室裏的人瞬間清空，楊廠長不動聲色地看著留下來的李主任，笑著說道：“老李啊！你怎麼留下來了？”</p>
李主任坐到了楊廠長的身邊，看著楊廠長的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廠長，你看我也快退了，能不能再往上...”</p>
楊廠長點點頭，已然知道了李主任的來意，撫摸著桌麵，心裏突生一計。</p>
“老李，你是想享受副廠長的退休待遇吧！”</p>
李主任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看著楊廠長點點頭。</p>
“嗯，老楊，你也知道，我家裏麵孩子多...”</p>
楊廠長遞給了李主任根煙，兩個人在會議室裏麵吞雲(yún)吐霧的同時，已然達成了合作協(xié)議。</p>
...</p>
大領(lǐng)導(dǎo)找自己？郭飛坐在吉普車裏，一邊思索著這個事情，一邊望著窗外的景色。</p>
直到吉普車停到了帝京大學(xué)的門口，思瑤上了車，郭飛心裏也微微有了一份猜測。</p>
吉普車緩緩開到了大院的門口，郭飛牽著思瑤的手，兩個人一同朝著大領(lǐng)導(dǎo)的家裏走去。</p>
“爸，媽！我迴來了！”</p>
思瑤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客廳，李母笑著推了推眉頭緊鎖的丈夫，然後走到門口去給郭飛和思瑤開了門。</p>
“思瑤，小飛，快進！”</p>
思瑤一進了門，就笑著纏上了母親的臂彎，母女倆笑著走進了廚房，而客廳的空間則留給了郭飛和大領(lǐng)導(dǎo)。</p>
大領(lǐng)導(dǎo)此時正舉著報紙，遮住了臉上的神情，就連郭飛走進屋子裏麵也沒有露出自己的臉龐。</p>
“爸！”</p>
“你還知道叫我爸？我還以為你眼中都不認我這個嶽父了呢！”</p>
郭飛瞬間額頭布上一層冷汗，看著依舊舉著報紙的大領(lǐng)導(dǎo)，心中的思緒紛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