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源一開口，盡顯滄桑，無形的威壓落在了徐錦瑟的心頭，使其身軀微微一彎，不敢繼續(xù)直視，垂眸低眉。
這聲音，既陌生，又熟悉。
容貌近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再加上此刻聽到的聲音。
徐錦瑟恍惚了，分不清現(xiàn)實(shí)與虛幻。
上次前來拜見，陳青源閉目養(yǎng)神，並未開口。
“小姑娘，你來做什麼？”
見來人許久不講話，嚴(yán)澤提醒了一聲。
聽到此言，徐錦瑟馬上掙脫了枷鎖，不再沉浸於胡思亂想之中。
她為了讓自己保持一定的冷靜，貝齒緊咬著朱唇，過於用力，咬開了一個口子，一縷鮮血溢出，染了朱唇，更為紅豔嫵媚。
“敢問這位前輩，您......您認(rèn)識我嗎？”
徐錦瑟不敢直接挑破話題，小心探問。
“認(rèn)識。”
陳青源神態(tài)疲倦，淡漠道。
上次徐錦瑟來過，且是以璿令聖女的侍從身份。
有過一麵之緣，說一句認(rèn)識完全合理。
顯然，這個迴答並不能代表什麼。
旁敲側(cè)擊，問不到具體，內(nèi)心實(shí)在煎熬。所以，徐錦瑟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追問一句：“晚輩鬥膽，求問前輩，您......您尊姓大名？”
陳青源暫時沒有迴答，先是瞥了一眼嚴(yán)澤，眼神示意，無需多言。
嚴(yán)澤立刻封鎖了這片竹林，布下重重禁製，不讓外人窺視。
本想借此機(jī)會弄清此事緣由的蘇淺然，躲在暗處，忽然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種禁製，阻隔不了王桃花的視線。一手搗鼓出來的這出好戲，當(dāng)然不可錯過，聚精會神，滿心期待。
“張墨離。”
陳青源注視著站在麵前的徐錦瑟，說出了這具軀體的名諱。
此言落下，震耳欲聾。
徐錦瑟猛地抬頭，瞳孔快速收縮，看著近在咫尺之人，萬般情緒噴湧出來，淹沒了其靈魂與神智，使之嬌軀顫了幾下，隨後僵硬住了。
這一刻，她仿若掉落到了茫茫黑夜的深海之中，身體不斷下沉，窒息感十分明顯，愈發(fā)痛苦。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極致的寒意裹挾著濃濃懼意，如無數(shù)條毒蛇從腳底湧出，爬向了全身各處。
她拚了命的想要往上遊，卻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徒勞。
身體越來越冷，意識越來越模糊。
從一開始的恐懼與惶恐，慢慢轉(zhuǎn)變成了麻木，似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識海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一個從小宗門走出來的根基已廢之人，如何搖身一變成了璿令聖地的大人物。
‘張墨離’這個名字，如魔音刺耳，激蕩靈魂，迴蕩不散。
雖然他們有著相同的外貌和一樣的姓名，但還是有一絲可能是巧合。畢竟，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徐錦瑟雙眸失神，哪怕那幾縷鮮血也遮蓋不住嘴唇的蒼白。
她始終想不通，身體散發(fā)出了一股由內(nèi)向外的寒意。
眉心有一點(diǎn)異芒浮現(xiàn)，響起一道輕微的碎裂聲，散至四方。
“這丫頭的道心出現(xiàn)了裂縫。”
嚴(yán)澤一眼看出了情況，暗暗說道。
道心已亂，若不解開心結(jié)，將之修複，未來止步於此，甚至瘋魔。
旁人眼中這不算什麼事，可對徐錦瑟而言，過於離譜，認(rèn)知被顛覆了。
被自己故意疏遠(yuǎn)的舊情人，搖身一變成了立於天巔的人物。
時間跨度僅有短短數(shù)十年，擱誰都接受不了。
“不會的，不會的......”
徐錦瑟表情呆滯，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小聲呢喃，精神狀態(tài)極為糟糕。
陳青源端起了桌邊的茶水，抿了一口。
“咚”的一聲，將茶杯放於桌上。
清脆之聲蘊(yùn)含著靜心安神的效果，令徐錦瑟擺脫了自我意識的囚籠，重新迴到了現(xiàn)實(shí)，雙眼漸漸有神。
徐錦瑟忘卻了利益尊卑，直勾勾地盯著陳青源，嬌顏失色，茫然無措。
眼前之人，是故人，也非故人。
很像，但終究少了一些東西。
“您......是他嗎？”
若不解決此事，徐錦瑟無緣攀登大道之路。此刻的她，不懼生死，隻求真相，直麵發(fā)問。
“不是。”
陳青源與之對視，如實(shí)迴複。
聽到此言的徐錦瑟，不僅沒有歡喜，反而生出了一絲難以描述的恐慌感：“那他......”
陳青源麵無表情，說：“他閉關(guān)修複根基，未能成功，身死道消。”
身死道消！
這個結(jié)果，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徐錦瑟的心頭，令她呆愣了一下。
曾經(jīng)與張墨離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於眼前。
初次見麵，彬彬有禮。相處融洽，互相表明心意。
交換定情信物，相約白頭偕老。
到最後，兩人的緣分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如果說張墨離身死道消了，那麼徐錦瑟最後一次見麵，是在那煙霧繚繞的山間。
他親自登門，站在山腳下，滿麵憔悴，欲求一見。
徐錦瑟立於山頂，衣裙飄飄，恰如玄女臨世，嫵媚多姿。她居高臨下，俯視著昔日最為親密的伴侶，卻以閉關(guān)為理由，冷漠拒絕。
念及此處，徐錦瑟的心髒傳來了一陣刺痛。
她是因?yàn)槁牭綇埬x的死去而哀傷嗎？
畢竟相伴了一段旅程，多少有幾分真情。
不過，若非陳青源的闖入，幹?jǐn)_了這件事情的走向。未來的某一日，徐錦瑟聽聞張墨離老死於某地，還會這般感傷嗎？
未必。
真要非常在乎，徐錦瑟最起碼會在張墨離根基被廢的那段時間好好陪伴著，想辦法為其重塑根基，直到徹底沒了機(jī)會，再歎一句造化弄人，好聚好散。
可是，徐錦瑟並沒有這麼做，而是直接疏遠(yuǎn)，冷若冰霜。
今朝做出這般哀傷悲痛的神色，毫無意義。
“從根基被廢的那一天起，他便決定與你分開，不想耽誤了你。但是，你沒給他這個機(jī)會。”
陳青源接收了張墨離的記憶，深知那個時候的他究竟有多麼難受。
“我......”徐錦瑟張嘴欲言，卻又閉上了蒼白的嘴唇。
這是事實(shí)，無力反駁。
“立場不同，並無對錯之分。不過，你的做法，著實(shí)令人心寒。”
陳青源語氣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