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慶見他頗會說話,明明是提條件,卻說解決後顧之憂,這個翟讓倒也令他刮目相看。
“說吧!什麼後顧之憂?”
翟讓迴頭一指常平倉道:“常平倉內的糧食已經被眾饑民搶走,那是他們救命之米,他們寧死也不會再還迴來,希望將軍能理解。”
“糧食可以不還,但其他財物必須還迴!”
翟讓迴頭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又迴來躬身道:“除糧食外,其他財物願意歸還!”
“那還有什麼後顧之憂?”
“還有就是以後的賑災問題,京城湧入三十餘萬流民,這裏一半不到,其他流民也要吃飯,隻要將軍能解決好這個問題,我可保證,京城不會再亂。”
“這個我心裏有數,不需要你說,以前之事和我無關,但從現在開始,京城局勢由我來控製。”
楊元慶看了一眼翟讓,瞇眼笑道:“倒是你自己,你怎麼不提一提保證你的安全什麼的?”
翟讓搖搖頭苦笑道:“說老實話,就算將軍信誓旦旦保證,我也不會相信,何必讓將軍為難,如果將軍能保證流民有口飯吃,就算殺了我翟讓,我也無話可說,否則我就不會報實名了。”
楊元慶豎起大拇指,讚了一聲,“果然是條漢子,既然你心裏有數,那我楊元慶也明人不說暗話,我可以保證你兩個時辰安全,兩個時辰後再讓我抓住你,我用你人頭來示眾!”
翟讓哈哈一笑,“好!那我們就一言為定,什麼時候我們開始撤離出城?”
“半個時辰後!”
楊元慶撥馬便走,走出幾十步,他又迴頭警告道:“我醜話說在前麵,除了糧食之外,任何東西不準帶走,若被軍士發現,格殺勿論!”
楊元慶帶著手下疾駛而去,翟讓一直目送他的身影離開了北市,他身後其他人一起圍上來七嘴八舌道:“翟大哥,此人殺人如麻,是有名的殺神,他的話不可輕信!”
翟讓搖搖頭笑道:“殺人如麻是一迴事,但要妥善解決流民問題,他絕不會濫用武力,而且他是名震天下之人,不會輕易壞自己名聲,他既然答應兩個時辰內不殺我,我倒也信他。”
翟讓隨即對眾人道:“去通知各個家族,除了糧食之外,其他一物不準拿,木棒、鐵條之類武器更不能攜帶,若不聽勸,被官兵所殺,是他咎由自取。”
……
北市大門口,周仲帶領數百人,目光緊張地注視著市場內的談判,他可以隱隱看見楊元慶的身影,楊元慶很謹慎,並沒有深入虎穴,這讓他的心略略放下一點。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跑來報告,“周將軍,齊王殿下到了!”
周仲一驚,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他現在並不擔心流民傷害楊元慶,他擔心的是齊王,齊王才是楊元慶的死敵。
周仲的父親周羅睺原是陳朝大將,後來又成為楊素的心腹愛將,在攻打楊諒餘黨時不幸陣亡,楊廣頗憐,便封他的幾個兒子為官,周仲是小兒子,得封東宮千牛備身,後又逐漸得到提升,現已是左虞候率將軍,但齊王掌控東宮之軍後,因為楊素的關係,對他屢屢打壓,周仲的心情一直很鬱悶,這次由楊元慶主持大局,著實令他精神大振,他便成了楊元慶最堅定的支持者。
他心裏很清楚,齊王這個時候到來,楊元慶處境將極其危險,他立刻對韓世鄂喊道:“韓將軍,你速帶領左右衛封住大門,不準左內率的軍隊靠近,否則楊將軍有危險。”
韓世鄂也知道形勢不妙,他立刻對其他五名鷹揚郎將道:“大家率軍封龘鎖住北門,百步內不準其他人靠近!”
六千左右衛士兵迅速封龘鎖了北市大門,不準任何其他軍隊靠近。
遠遠地,齊王楊暕的車駕在數百侍衛的嚴密保護下出現了,此時三更時分不到,眾人都很清楚,楊暕在此時出現必然是有人通風報信了,北市外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楊暕當然知道北市會發生暴齤亂,隻是他沒有想到楊元慶竟然利用這次流民暴齤亂的機會收攏軍權,這令他又氣又惱,再也坐不住,趁著夜色趕來北市,兩萬東宮軍是父皇給他的軍隊,他絕不準楊元慶將它奪走。
齊王楊暕的車駕緩緩來到了北市大門附近,離北市大門還有兩百時停了下來,一名侍衛上前稟報,“殿下,前方都是軍隊,無法再進行!”
楊暕冷冷哼一聲,“楊元慶呢!命他來見本王。”
這時,左內率將軍秦浩迅速上前稟報,“殿下,楊元慶進北市和亂民談判去了。”
楊暕一怔,忽然陰陰笑了起來,立刻令道:“暴民搶劫常平倉,罪該萬死,秦將軍,我命你立刻率部進北市鎮龘壓,不準拖延!”
“卑職遵命!”
秦浩翻身上馬,對自己的兩千手下大喝一聲,“齊王殿下有令,暴民強占北市,搶劫官倉,論罪當斬,弟兄們,跟我進北市鎮龘壓!”
兩千士兵如潮水般向北市大門湧去,但他們離北市大門還有百步,便再也衝不進去,楊元慶的左右衛和周仲的左虞候衛共八千士兵將北市大門嚴嚴實實地堵住,士兵們手執盾牌橫刀,列隊緊密,儼如一座銅牆鐵壁。
楊暕大怒,他走出車輦,對數千士兵大喝道:“我乃齊王,爾等不得堵路,立刻閃開!”
周仲上前單膝跪下行禮道:“齊王殿下請息怒,楊侍率現正和流民談判,若軍隊殺入,會危及楊將軍生命,請等楊將軍出來再動手。”
楊暕重重哼了一聲,“周將軍,本王的命令你敢不聽嗎?”
“末將不敢,但楊侍率有令,軍隊隻準守住北市大門,不可妄動,軍令如山,請殿下見諒!”
楊暕氣得臉色發青,他一指周仲,對左右侍衛喝令道:“將此犯上之賊抓起來!”
幾百名齊王侍衛一擁而上,周仲的幾名親兵眼疾手快,一把將周仲拖進了軍隊中,周仲手下數百士兵立刻將主將團團護住,與齊王侍衛怒目而視,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異常緊張。
就在這時,北市大門處傳來了楊元慶的笑聲,“齊王殿下怎麼來了?”
楊元慶已經從北市出來,楊暕的險惡用心他早已想到,他從隊伍中走了出來,楊三郎立刻上前低聲稟報:“齊王正是秦浩派人叫來!”
楊元慶點點頭,他冷冷瞥了秦浩一眼,秦浩臉上陰晴不定,看得出眼中有一絲緊張。
楊元慶不露聲色上前給齊王拱手施禮道:“這裏局勢混亂,請齊王殿下迴府,以確保安全!”
楊暕看見楊元慶,他想起了中午時楊元慶對上仙潘誕的羞辱,心中怒火開始熊熊燃燒起來,咬牙切齒道:“楊元慶,你好大的膽子,父皇交給本王的兩萬東宮之軍,你也敢搶奪嗎?”
“殿下這話從哪裏說起,微臣隻是奉聖上旨意,平息城內的流民之亂,聖上有旨,京城各官皆須協助於我,我在履行聖旨,難道殿下覺得不妥嗎?”
這時,楊元慶忽然發現,有一個人正低聲對秦浩附耳說什麼,是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
秦浩點點頭,他上前傲然道:“楊侍率奉聖旨入京平亂並沒有錯,但你不該直接指揮我們,我們並不是你下屬,你需要我們協助應該是先和齊王殿下商議,由齊王殿下對我們下令,你是在越權指揮。”
楊元慶深深看了一眼那個中年男子,他被齊王的身影遮住,看不清楚模樣,楊暕身邊還是有能人,居然找到了一個他的破綻,他隻是左右衛侍率,確實不能直接指揮同級官員,按理,他應該先和齊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