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的薑書升還沒迴到自己的辦公室，就接到了市政府房濤的電話，告知他王黎民市長要親自跟他通話，薑書升雖然從內心有些糾結，出於對仕途渴望和幻想，他還是很恭敬的迴答說聽候王市長的指示。


    “我是王黎民…”很快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雄厚蒼勁的聲音。薑書升立刻打消了剛才的疑慮，“您好王市長，我是薑書升，請您指示。”


    “長話短說，我隻說兩件事情：第一，朗秀山林場改製的事情，抓緊時間突破，兩套班子合並，鄭書記任班長，如果陸少勇還是冥頑不化，采取一定的反製措施。”王黎民說完了第一點，主動停頓了一下，給薑書升消化的時間，防止露掉信息。


    “好的，我剛從李忠信書記那裏過來，他原則上同意了改製事宜。”薑書升保留了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昨天下午他們之間通話的事情，這個時候提出來不合適，有一種爭風吃醋的意思。


    “我知道了，第二點，李木奇的事情，希望你能堅持原則，還原司法公正，這也是上級領導的指示。”王黎民快速說出了第二點，這個消息無異於一針鎮定劑，恰到時候，而對於李忠信同意改製的事，絲毫沒有表現出驚訝，更加證明他們之間早就通了氣，薑書升按耐住了自記的糾結，客氣的詢問：“我能知道是哪一級的領導指示嗎？畢竟這件事情我的壓力不小。”


    “這你就別管了，總之是你得罪不起的領導。”王黎民沒有告訴他上級是誰，快速的說完這兩句話，隨著手機傳來的震動，薑書升明白對方掛斷了電話。


    領導就是領導，總是神神秘秘，如果不這樣故弄玄虛，就跟被別人低看一眼似的。上級擺架子下級學，時間久了，處在官場中的人都練就了善於揣摩領導心思的神功。


    他搖了搖頭，快速返迴了辦公室，有了王黎民和李忠信的同意，朗秀山林場改製的這塊硬骨頭，一定要撕下來不可，他喊來了區政府的辦公室主任劉偉：“劉主任，三定方案拿出來了沒有？”


    “人社局和編辦正在商討，估計差不多了。”劉偉迴答一句。薑書升有些不耐煩：“什麼情況，這點事情效率這麼差呢，你打電話催催。還有，今下午我們去一趟朗秀山林場，召開職工大會，宣布林場改製初步方案。”


    “……薑區長，這個有點著急吧，我聽說法院真的凍結了林場的賬戶，工資沒發出來，職工們意見肯定大的很，這個時候再宣布改製，會不會…”劉偉提出了顧慮。


    薑書升橫眉冷對：“怕什麼！這個時候正合適。對了，打電話通知紀委和審計局的同誌，一塊過去負責審賬。”


    劉偉心裏發慌，尼瑪，這個有點太刺激了吧，不但要打破體製，還要進行審賬，這是作死呢！哪來的魄力，“我們是不是要通知公安局的同誌，萬一……”


    “不用，我一個人去就行，就不信這群職工會如此頑固。”薑書升大聲迴絕了劉偉的提議，劉偉還想說什麼，薑書升瞪了一眼，“你聽我說的就可以，趕緊去辦！”


    劉偉一臉的擔憂，走出了辦公室。見過膽大的，沒見過這麼橫的，這是想單刀赴會還是咋的，逞英雄你就等死吧，誰不知道目前“穩定”是第一要務，你這種方法簡單粗暴，是行不通的。


    下午一點整，紀委和審計局的主要負責同誌按照通知要求，在院子裏集合，薑書升快步下樓，郭茂斌迎了過來：“薑區長，什麼情況，你可要想清楚覆水難收，一旦把這盆水潑出去，再迴頭可就難嘍。”


    “老郭，幾天不見，你的立場不是很堅定啊，是不是在謀劃退休的事，不想再得罪人啊。”薑書升懟了一句。郭茂斌眉頭一皺，“這有什麼可怕的，我是擔心你，我這一把老骨頭了，無所謂，大不了迴家種花養鳥。”


    “嗬嗬，好，你養鳥的時候喊著我！”薑書升嘿嘿一笑，看不出任何壓力。


    一行人上了車，直奔馬池鎮而去，這個多少年來被淡忘的地方，最近一年多是風起雲湧，備受矚目。車子進了林場的辦公大樓，剛下車就看到五六個人坐在臺階上，垂頭喪氣。


    “喂，同誌，你們領導在嗎？”劉偉問了一句。


    其中一人抬起頭來，歎了口氣，又耷拉著頭，“領導？哪個領導？現在誰的心思還在林場？”薑書升一聽，看來這群人意見挺大啊，“同誌，起來說話，先抽支煙。”


    剛才那個老漢站了起來，接過來了薑書升遞過來的香煙，別到了耳朵後麵，薑書升笑著問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等人！今天拿不到工錢，我們就不走了。”


    “哦，那你們為什麼不上樓呢，在這裏坐著幹什麼呀？”薑書升繼續詢問。老漢一屁股蹲下，雙手抱著膀子，“樓上沒人，領導十多天不上班了。”


    “有這事？”


    “不信你自己上去看看，這群酒囊飯袋，我聽說呀這個林場要改革嘍，過來要賬的人天天不斷，就怕一改革政府不認賬。”另一名老漢激動的說道。薑書升聽了，心中有了一絲邪念，這感情好，要賬的人天天堵門，林場領導一定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哪還有心思撐下去。


    “你們這樣死等也不是辦法，為什麼不去林場領導的家呢？”薑書升邪惡的說道。


    這句話一出，幾個人麵麵相覷，哎，還真是這迴事！薑書升添油加醋一句：“我告訴你們吧，這個林場馬上就不存在了，要賬趕緊的。”


    “是嗎？你也是來要賬的？”眾人疑惑的看了一眼。


    薑書升一拍大腿，“可不是嘛，我一直給林場供著樹苗，這些年了沒給一分錢，我從市政府得到了準確消息，這個林場馬上就取消，趕緊過來嘛。”


    幾個人一聽，更加急眼了，一拍屁股，“走走，去陸少勇的家，我知道在哪，以前我去給他送過錢。”


    看到眾人離開的背影，薑書升和郭茂斌相視一眼，讀出了味道，“老郭，聽到了吧，這個陸少勇啊，說不定還真是個‘大家夥’。”


    “也許吧，他天天開著那輛破夏利車，一口一個揭不開鍋，不知道背後是不是真的這個樣子。”郭茂斌經驗豐富，立刻聯想到了這一點。


    “那我們上樓吧。”劉偉提醒了一句。


    薑書升搖了搖頭，“我看呀，這個樓上一個人也沒有，上去也是白費力氣，林場職工呢估計領不到工資也都迴家歇著了。今天我們哪也不去，迴家吧。”眾人張大了嘴巴，大跌眼鏡，“薑區長，你這是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接下來，我想還是由郭書記出麵打前站吧。”薑書升神神秘秘的說了一句。


    郭茂斌微笑著點了點頭，“還有三個月我就退休了，你真是給我出難題啊。那好吧，那我就拿這個陸少勇作為最後的閉幕式吧。”


    “老郭，你的退役不需要鮮花掌聲，不需要讚美，隻需要留下清氣，留下正氣。”薑書升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