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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乎乎剛出爐的公雞血向來都是辟邪的良方,可今天卻是拿來做別的用處。


    怎麼用?卻見查文斌用手指蘸了一滴公雞血,滴在那陳放的棺材上,這血便慢慢往下掉。與此同時,母雞的血也同樣被放到了小蝶的棺木上。


    待這血到了紅繩的位置,便開始停住了,慢慢凝結成了兩顆血珠子,讓人覺得揪心的是這血珠子不知何時就會把持不住落了地啊。


    再看那長香,也燒了半炷有餘,查文斌不慌不忙地右手夾符紙一枚,左手持辟邪鈴。“當”,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兩顆血珠開始了第一次晃動。


    “當”,這是查文斌第二次搖動手中的辟邪鈴,此刻血珠開始各自緩緩沿著紅繩向中間滾動。


    待血珠在朝著中間行走的時候,這香飄的方向也是逐漸向中間靠攏,院子裏紮的那些紙人紙馬像是瞬間都活過來了一般,嬉笑的臉龐和伸長的脖子,仿佛都在等著這最後神聖的一刻。


    也不知是怎的,小蝶那邊的血珠在要和陳放的血珠匯合時,卻突然停了下來,查文斌恐情況有變,正欲催法,這才看到原來小蝶那方後頭還跟著一滴非常細小的血珠子,正緩緩而來,不用說,這便是雨兒了。


    也不知陳放在得知自己原來還曾經有這麼一個女兒時到底是作何感想,一個默默等候了他幾十年的女人和這個自己的親骨肉在這個寒風四起、蛇鼠亂竄的祠堂裏,就那樣一直等著他,而他卻不曾邁進來過半步。


    後悔嗎?誠然不知,但若他早得知小蝶已死,陳放未必能活到八十幾歲。小蝶一直是他心中那個希望,抓著這個希望,他才可以在那個破破爛爛的祖屋裏一直茍延殘喘;有了這個希望,他才能在那樣的動蕩的歲月裏,在身背兩大罪名的情況下,還能硬生生地挺過來。


    查文斌有些明白為什麼自己開燈的時候,陳放會發出驚恐的聲音,他是怕啊。他怕有人走進了他的生活,他怕別人告訴他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沒有希望了。


    於是他開始逃避人群,甚至發展到逃避光線,隻有在那個黑暗和孤獨的小屋子裏,他才能成為幾十年前的那個陳放,他才會繼續守著自己的夢,守著那個女人,守著他們的約定。


    這一刻,來得太遲了嗎?


    不,隻要有情人終成眷屬,何時都不晚。


    “當!”查文斌手中的辟邪鈴第三次響起時,這兩滴半血珠迅速融為了一體,兩種不同的血液開始在一起進行了互相的追逐,並最終“滴答”一聲,落入了下麵那隻早已盛放好無根水的碗裏。


    令人拍案叫絕的是,兩股香此時正好熄滅,隨著灰燼的彎曲,最後一縷煙在空中完美地擰成了一股,朝著祠堂的上方,靜靜地散去……至此,冥婚的部分算是能夠告一段落了,可是查文斌的事兒卻沒結束。小蝶的屍骨早已腐爛幹淨,他明日裏還得給他們建夫妻塚,這種合葬墓跟平時見的那種又不同,總之這裏頭的講究大得很,要想讓兩人死後徹底走到一起,就必須走上那道程序。


    查文斌快步推開大門,然後在兜裏掏出一把混著茶葉的米往門口一撒喊道:“送客!”


    這是在讓那些來參加婚禮的“朋友”趕緊退場的意思。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在門口守著的三人的肩膀上各拍了幾下,算是給這幾位站崗的兄弟去了晦氣,其實他們哥仨是真無所謂,什麼場麵沒見過啊。


    本來忙到這兒,就可以迴去休息了,第二日挑個時辰給這對夫妻下葬便是了。可終究還是出了一點事兒,出事的不是別人,而是我們村裏一光棍兒,小名叫刺頭。


    人如其名,這人就是個刺兒頭,專門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一整年都是一個大光頭,誰家辦事他都去蹭吃蹭喝,但是絕對不隨禮,要是嫌酒菜不好,還會給主人家找碴,總之在我們村的名聲那是真差勁。


    這人那天是很早就被趕了出去的,純粹就一看熱鬧的,他骨子裏頭是不信這玩意兒的,用他的話說,亂葬崗子上都睡著覺,也沒見過有鬼來找他麻煩。這話不知是不是吹牛,但這小子的確幹過一些盜挖古墓的勾當,但是我們那個地兒,自古貧得很,也沒讓他掏出幾個值錢的玩意兒來。


    這刺頭反正沒事幹,拉了幾個村裏的小痞子一起蹲在後頭山上看熱鬧,麵前放著的是剛從廚房裏順出來的大魚大肉和東倒西歪的酒瓶子,這種白喪事,讓他來出力那是不可能的,他倒是盯上了那套用來陪葬的首飾,用他們的話說,這叫明器。雖然小蝶這套東西算不上有多值錢,但換幾頓酒那還是沒問題的,加上這又是兩個無後的孤墳,自己不下手,那不是便宜了別人?


    所以,他就在這山上盯著祠堂裏頭,生怕那點東西沒了去向。要說這人該碰上吧,那就真的能碰上什麼。


    查文斌忙好之際,這刺頭的身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隻黃麂來,就是那天我阿爸打了無數槍都沒響的那隻。


    這刺頭一夥兒也知道這東西可是個好東西,皮子值錢,肉又好吃,可是手裏沒有刀子也沒有槍的,就靠空手抓?


    刺頭也不知是怎樣想的,順手就從地上拾起一塊板磚大小的石頭朝那麂子丟過去了,這真是巧了,一石頭不偏不倚,剛好砸到那比鬼還精的麂子頭上,當即腦漿崩裂,一命嗚唿。


    這可把刺頭給樂壞了,馬上招唿那幾個小痞子扛著那隻麂子哼哧哧地迴了家。


    第239章 索命還是自殺?


    且不說有多少人知道這隻麂子是挺邪門的,但凡刺頭那種人他也的確是什麼都不怕的,可是膽子大並不能意味著什麼,該找上門的還是會找上門。


    果不其然的是,當晚這群痞子就把這隻肥壯的獵物扒皮煮肉了,一番胡吹海飲之後,大哥都認不得二哥了。


    第二天,村子裏就到處流傳著刺頭死了的消息。


    次日早晨,本是查文斌去替陳放入土作準備的時間,可是還未等查文斌到,就看見祠堂前麵早就圍了裏外幾層人。乍一眼看過去,好家夥,半拉村子的人都在這兒了。


    大山和超子推開擁擠的人群,大家見是查文斌來了,也都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才踏進大門,查文斌就覺得這是真心不妙。


    原本昨晚上,這祠堂裏走的最後一位可是查文斌,他是記得把大門緊閉著的。再說了,就這麼個地方又在辦這種事,他還真沒想過有人會半夜裏闖進來。


    誰呢?那位刺頭唄,刺頭的老娘現在正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那股子勁,恨不得是要衝上去掀掉棺材板,嘴裏一直不停地喊著讓陳放和小蝶還她兒子的命來。


    這是怎麼迴事呢?


    幾個嚇白了臉的小痞子此時正在一旁的草垛子邊打著哆嗦,雙手也捂住臉,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在旁人的提醒下,超子率先進了西廂那屋子,房梁之上有一根繩套,套上還懸著一人,這人便是刺頭。


    超子默默退了出來,把裏麵的情況匯報給了查文斌,查文斌也是眉頭大皺啊。這小蝶含冤而死成鬼不假,但是昨天冥婚已配,就是有天大的煞氣那也早該隨著昨晚那炷香遠去了啊。再者,小蝶本就是個弱女子,氣勢並不是置人死地之輩,他覺得此事定有蹊蹺。


    先是讓村裏人把那刺頭已經僵硬的屍體搬了下來,刺頭他老娘說什麼都不肯把死屍拉迴家,說是命丟在這兒的,一定得讓這裏的人給個說法。


    這你得找誰說理去?找小蝶?隻怕是小蝶願意跟你談,老太太你不敢跟她談啊!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異樣,有人在刺頭的手裏找到了一對耳環。這對耳環,全村人都認得,那是昨兒個查文斌替陳放給小蝶下的聘禮,這東西是擱在小蝶棺材前頭一個紅布包裏的,本打算今天給小蝶開棺之時一並放進去。


    這刺頭來偷死人用的東西,然後被索命的事兒,很快便在這小小的祠堂裏傳開了。加上平日裏刺頭幹的事也確實不得人心,跟過街老鼠似的,有不少人心裏暗自還在叫好。


    這刺頭的老娘一聽別人這麼說他兒子,那老臉越發掛不住了,這是又氣又恨又惱又悲傷,掙紮著就要去撞小蝶的棺材,幾個婆娘在邊上都拉不住。


    這查文斌雖不是我們村的人,但的確是這樁事情的主事人,見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不出麵幹涉怕也是不行了,隻使了個眼神,大山便一把夾住刺頭的老娘,就跟拎小雞那般從祠堂裏頭提了出去,然後說道:“哪家跟她是門親戚的,先帶迴去照顧著。”


    刺頭的老娘哪裏肯走啊,一會兒罵查文斌是幫兇,一會兒又求查文斌幫他兒子申冤。鬧到最後,還是村長實在看不下去了,發了話讓人把她強行拉了迴去。


    這刺頭死的時候,嘴角上掛著驚恐的表情,眼珠子瞪得那叫一個大,但凡這樣死的,那都是生前遇到了什麼極為不可想象的事。身上沒有太多的傷痕,除了脖子上那一圈淡淡的因為勒痕造成的紫色之外,更多的便是他臉上有很多的蠟燭油和手上的燒傷。


    查文斌立即抓起那幾個在地上的痞子,他們的嘴裏能說出的話也都是“見鬼了、見鬼了”之類的。


    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是會陷入短暫的神經崩潰狀態,這幾位痞子小哥現在就是這樣。平時流裏流氣的他們,現在卻是一副尿褲子了的樣。


    院子裏圍觀的人還是很多,查文斌也叫了這幾個痞子的家裏人一起,大家找了個還算幹淨的偏房,生了個火堆,查文斌又從懷裏拿出一個紫檀香爐來,往裏麵放了點東西,這點完沒一會兒,整個屋子香氣撲鼻,那幾個痞子這才稍稍有些緩過勁來,開始結結巴巴還原昨晚的事情。


    話說這刺頭迴去吃了肉,又多喝了些酒,就當即拍板道:“現在就直接去拿明器,免得以後還得挖人棺木,再怎麼,陳放那瘋子也是一個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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