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有些緊張的問付韻妮。她說，之前很匆忙，沒有接我的電話，直到剛剛看手機才看到未接來電。我說：“那些都沒事，誰都有漏接電話的時候，我是想知道，你幹嘛打來電話卻很我說對不起。”因為我實在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那種預(yù)感就好像是有些什麼東西即將離我而去一樣。付韻妮對我說：“當然要跟你說對不起啊，因為現(xiàn)在我在醫(yī)院呢。”我疑惑道，在醫(yī)院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付韻妮說，因為她身上沒帶那麼多足夠的錢，而且這種早產(chǎn)兒沒有監(jiān)護人的情況下是不允許掛號住院的人拖欠醫(yī)藥費的，隻能預(yù)先存錢進去才行。瞬間我心中有一隻烏鴉從右至左的飛過，不過也總算是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我說你現(xiàn)在在什麼位置的？她說在位於南岸區(qū)響水路附近的一家女子醫(yī)院。因為由於是私營醫(yī)院的關(guān)係，或許有些程序上相對要簡單一些。我說好，我們很快就趕過來，你呆在原地把孩子看好。有什麼事見麵再說。


    掛上電話的心情就如同一掃陰霾一般，同時也有些慚愧，慚愧自己對人的信任還是比較欠缺。我把付韻妮的畫轉(zhuǎn)達給了司徒，於是我們就在高速路四公裏處下到，把車停在一個加油站的附近後，打車去了這家女子醫(yī)院。


    我和胡宗仁還有司徒三人把身上的錢湊了湊，加上我卡裏的錢，作為備用，基本是足夠孩子的醫(yī)療費用。等繳費以後，孩子才被醫(yī)生推進了保溫箱，這一來我們才算鬆了口氣。於是我們坐在醫(yī)院走道的座位上聊起來。


    我問付韻妮為什麼會一聲不吭的就跑掉了，當時在廚房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付韻妮說，起初她對魏成剛說自己要跟著夏師傅進去，一起照顧那個老板娘，其實付韻妮的內(nèi)心是覺得老板娘的結(jié)局已經(jīng)是事實了，隻是在必要的前提下，確保老板娘不會因為傷重或是過度虛弱而喪命，加上她對夏師傅的為人十分不放心，尤其是當孩子跟他共處一室。所以她跟著進廚房也是為了能夠更好的保護好這個沒足月就因故早產(chǎn)的孩子。我點點頭，因為我覺得她做得對，要是換成我的畫，我或許也會這麼做。付韻妮說，進去以後她嚐試著想要從夏師傅身上套點話出來，但是夏師傅是老江湖了，自然對她的動機一清二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夏師傅還是裝作不知道一般的迴答了付韻妮的問題。


    我對付韻妮說，大概還是因為你老爸的關(guān)係吧，畢竟這麼長時間以來，你老爸都是他們的領(lǐng)袖。付韻妮點點頭說，她也問了夏師傅，為什麼要提前對這個老板娘下手，因為15號時間還沒到，提前取出孩子來，那難道不會影響孩子原本的八字和命格嗎？夏師傅說，這個孩子的八字跟命格早在很多年前沒有懷上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人測算出來了，那個人就是孩子的外公。隻要一個初生兒的父母八字信息準確，那麼有些高手就能夠通過其父母的信息測算孩子的具體時辰。付韻妮告訴我，夏師傅還給她舉了個例子，這就好像你在親戚朋友間得知了一個算命批八字很厲害的師傅，於是你去找他給你算算，他就會算出來你的陽壽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是多少年，陰壽又是多少年，多少歲結(jié)婚，什麼時候生孩子，以及孩子將來是有本事還是沒本事等。付韻妮當時問夏師傅，這些東西都是在不加幹預(yù)的前提下，才能夠照著批字出來的一樣啊，這種提前生的孩子，難道不會發(fā)生什麼改變嗎？夏師傅說，他們對這家人做的每一件事，與其說是對人間原本的人生在橫加幹預(yù)，倒不如說是他們的命中該當有此一劫，如果起初所測算的八字精準無誤的畫，那麼自然也會把這個劫數(shù)給測算進去。


    付韻妮這麼說，我就明白了，雖然我個人並不是太看中八字這樣的東西，但是我也知道八字這玩意最好是別隨意告訴他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如果遇上些別有用心且不擇手段的人，恐怕即便真有什麼事情發(fā)生在了自己身上，普通人也很難想到是因為自己很久以前無意透露的八字。


    我問付韻妮，那後來呢，都發(fā)生什麼事了。付韻妮說，之後她就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談著，因為她本身對夏師傅的態(tài)度就非常不好，夏師傅一直不對她發(fā)飆完全是因為她是付強的女兒。直到他們在廚房聽見哐當一聲巨響，夏師傅就緊張的站起身來去門口看，付韻妮覺得那是個機會，就抄起地上用來舀水的木瓢，照準了夏師傅的後腦勺打去，木勺本身不會發(fā)出什麼刺耳的聲響，所以付韻妮說她當時打的時候格外用力，也好像是在發(fā)泄一樣，這一天雖然沒綁著她，但是我知道她其實過得也非常辛苦。直到把夏師傅敲昏，由於不知道外麵發(fā)生了什麼事，還以為是開始動**了，這就表示那個孩子馬上就要被放血。於是她打開廚房的窗子，已經(jīng)顧不上那個老板娘，就抱著孩子逃走了。付韻妮說，她不敢走大路，而是沿著背山上農(nóng)田的小路一直走，又害怕孩子的哭喊引起別人的注意，同時也因為山上本來就風大，相對較冷，她就把孩子塞到了自己的衣服裏麵，用自己的提問來溫暖孩子，隻給孩子留了了個衣服的領(lǐng)子當作出氣口。一直走了兩裏多山路，才轉(zhuǎn)到正路上，然後站在路中間攔了個車，丟下幾百塊錢就要司機開來了醫(yī)院。付韻妮說那個司機也是好心人，看到付韻妮懷裏有個孩子，而且看上去很是虛弱，就開得稍微快樂點，還因此闖了幾個紅燈。


    付韻妮說，到了醫(yī)院以後她原本是找醫(yī)生做急救，醫(yī)生們在給孩子做了係統(tǒng)檢查以後對付韻妮說，孩子因為是早產(chǎn)，而且出生後衛(wèi)生條件出了問題，再加上原本就是大冬天的，孩子必須要進加護病房的保溫箱才行，付韻妮就說那就趕緊送進去吧，醫(yī)生則要求她出示孩子的身份證明，例如準生證和父母身份證等，付韻妮說，這不是她的孩子，並且求醫(yī)生先救人，誰知道醫(yī)生卻說，這種直係親屬沒在的孩子，他們不敢隨便接收，害怕會引起醫(yī)患糾紛，也害怕付韻妮會等孩子進了保溫箱就自己悄悄走了，如果要救孩子隻有兩個辦法，要麼就是趕緊叫孩子的父母帶著有效證明來，這樣就可以先治療後結(jié)賬，要麼就是付韻妮自己先把醫(yī)資墊付足夠，否則的話他們醫(yī)生是沒有權(quán)利收治這種什麼保障都沒有的患兒的。


    我和胡宗仁對望一眼，總覺得這做法似乎是哪裏欠妥，卻又說不上來，而且既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卻在心裏有種寒心的感覺。不過這也怪不得任何人，誰讓咱們的體製就是這樣？


    付韻妮說，她身上的錢不多，幾張大票子都給送她下山那個司機了，所以才要我們?nèi)ジ跺X，又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就先說個對不起讓我們生不起氣來。我告訴付韻妮，今後別把電話當成裝飾品戴在身上，否則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不接電話非常容易讓人誤會。付韻妮問我，誤會什麼了？我沒有迴答她。


    過了一會，醫(yī)生來告訴我們，孩子沒有大礙，隻是有些早產(chǎn)兒的常見病癥，例如肺炎什麼的，隻要留人在這裏照顧，醫(yī)院加強看護孩子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叫我們盡快通知孩子的家屬來。於是我等醫(yī)生走了以後，到外麵的公用電話按照當初進山莊的時候，抄下的那個山莊廣告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接電話的是個男人，我就知道這就是老板自己的電話。我告訴老板我是誰以後，也告訴了她目前孩子平安，以及告訴了他醫(yī)院的地址，因為我知道此刻他一定守在自己老婆身邊，所以我讓他找個什麼親戚朋友一類的，先來醫(yī)院照料著孩子。老板告訴我，老板娘雖然經(jīng)曆了這麼大的事情，但是畢竟是醫(yī)生來動的手術(shù)，所以除了受了些驚嚇以外，身體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就按照普通產(chǎn)婦的樣子，住院休息個5天左右就能夠出院了。我告訴老板，好好照顧好老婆和孩子，這孩子今後一定會是個大人物，好好培養(yǎng)他，也為我們之前在山莊的一場鬧劇跟他道歉。誰知道老板卻跟我說，要謝謝我們，雖然我們是改變了他人生遭遇的一群人，卻也因此保護了他的家人，我告訴他傷害他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們等到了老板的家人來醫(yī)院看孩子，我們才離去，接著我們?nèi)�黃婆婆那裏接了彩姐，找了楊家坪的一間餐廳準備吃飯，付韻妮也打電話找到了付強，席桌上，司徒師傅、胡宗仁、付韻妮、付強、黃婆婆、我、彩姐，原本應(yīng)當在這件事情落下帷幕的時候，興奮的說點什麼，但是那頓飯卻吃得異常的沉寂，其實我知道每個人心裏都有說不完的話，在那一刻卻始終不知道從何說起，我跟付強算是握手言和，因為沒有他的幫忙，我?guī)缀跻搽b有死路一條，撿迴一條命，也因此除掉了壞人，臨近飯局結(jié)束的時候我才端起酒杯，把在座的各位挨個敬了一遍，我本來就是個不怎麼善於表達的人，於是我敬酒的時候，說得最多的，就隻有謝謝、感謝、多虧了你。付韻妮本來跟我也是因為交惡才認識，輪到我敬她的時候，我們相視一笑，那種笑容好像是在說，其實咱們什麼都不用說了，既然共同經(jīng)曆過磨礪，我們就始終是親密的戰(zhàn)友。席間黃婆婆也收了付韻妮做幹女兒，因為黃婆婆雖然和付韻妮的歲數(shù)相差很懸殊，但是若論輩分的畫，付韻妮的母親是黃婆婆的小師妹，也算是認祖歸宗，黃婆婆也會像親生女兒一樣好好待她。付強和司徒一杯接一杯的幹著，交流卻非常少，兩人都是大師，卻一度因為各自的為道不同而從未在一起喝酒，此刻相交相知，盡管一言不發(fā)，卻也讓人動容。胡宗仁則一改往日瘋瘋癲癲的作風，一直默默的吃東西，空隙的時候就在悄悄地數(shù)著手指好像在算什麼東西，我沒問他，他也沒主動告訴我。彩姐從頭到尾都一直用她的左手抓住我的衣服下擺，甚至包括我站起來敬酒的時候，我知道，她是不會再讓我從她的眼前消失。親愛的女人，我很欣慰。


    飯後我和胡宗仁製造了一起交通事故，司徒的豪車總算有了部分被分擔的費用，而所有的百感交集，均在把車撞向濱江路的護欄那一刻，大家哈哈大笑，從此煙消雲(yún)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