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巧珍隻計劃讓小濤在這兒住一陣子,心情好些後,便想辦法讓他迴到牛村去。
可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半個月後,當巧珍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小濤時,沒想到小濤的頭卻搖得像撥浪鼓。“不,我不想再迴牛村了,我隻想與您和巧巧生活在一起。”他先是低頭囁嚅著,聲音低得像蚊鳴,像害怕巧珍拒絕似的,可說完後,又把頭抬得高高的,一臉期待地望向巧珍。
“為什麼?”巧珍奇怪地問。
“因為家裏沒有媽媽。”小濤的眼圈一紅,“巧珍阿姨,我想要媽媽,我以後可不可以叫你巧珍媽媽?”
小濤的一句話牽出了巧珍滿眼淚花。自從把小濤領迴來後,她從小濤口中也得知了家裏的一些消息,得知了母親謝三娘的離世和兒子寬寬的蘇醒,所以這些日子來,她一直處在悲喜參半、感慨萬千的心境之中,尤其是每每看到小濤時,她就感覺命運就像和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讓她遠離了一個兒子,卻又得到了一個兒子。她有時甚至想,既然寬寬已經有那麼多人疼愛,那麼自已就來疼愛小濤吧,也算是對小濤的母親秀秀的一種贖罪吧!可礙於小濤心裏一直視她為仇人,才沒敢過分奢望。如今,望著小濤充滿渴望的目光,她才覺得自己和小濤真的是“母子連心”了,她不禁喜極而泣,連聲迴答:“好嗬,小濤,隻要你願意,阿姨願意做你一輩子的媽媽。”
小濤就這樣成為了巧珍家庭的一員,並從此安心地在煤礦居住了下來。
但巧珍知道,滿倉和小濤的爺爺奶奶一定在瘋狂地尋找著小濤。
這天,巧珍對小濤說:“小濤,你不迴家也可以,但給家裏寫封信吧,報個平安,也好讓家裏人放心。”
“不!”小濤說,“寫了信他們會按照地址找來的。”
“傻孩子,我們可以不寫發信地址啊!”巧珍似乎早已尋思好了。
就這樣,鐵嫂收到了這封沒有寄信地址的信件。信件是以小濤的名義寫的,小濤在信中說,他現在一家個體單位給人打工,活兒不累,老板人也好,所以請家人放心,不用惦記他。
鐵嫂把信念給鐵生聽後,鐵生像一頭傷殘的豹子樣放聲大哭,哭夠後,又良久良久不再吱聲,隻用兩眼呆呆地望著窗外。
窗外,昨夜剛剛飄過了一場雪。雪掩蓋了一切塵埃汙痕,使整個世界像披了一身白紗,幹淨、素雅、恬靜……
“老頭子,你怎麼了?小濤有信了,你怎麼卻不高興了呢?”鐵生的表現令鐵嫂有些害怕,自從鐵生病倒後,她突然覺得半邊天塌了下來,雖然平時對老伴的一些做事很看不慣,但此時才覺出,這個家若沒有鐵生撐著,還著實玩不轉。所以現在,鐵生的任何一點異常表現,都會牽動她的全部神經。
“唉!”鐵生歎口氣,嗓子裏唿唿嚕嚕地滾動著說,“滿倉,滿倉……迴來……”
鐵嫂明白了老伴的心思,她大聲對鐵生說:“不用著急,小濤都有信了,滿倉肯定也快迴來了!”
鐵嫂的話沒有錯,半月後的一天早晨,鐵嫂起床剛剛推開屋門,便看到門口橫躺著一個圓滾滾的麻袋。麻袋蠕動著,裏麵還發出極其微弱的唔唔的聲音。顯然,麻袋裏肯定裝了什麼東西。
是什麼?豬羔子?鐵嫂想起前幾天她曾對一家養豬戶說要抓他家兩隻豬羔子養,難道是給送來了?那怎麼的也得打個招唿呀!再說,也用不著這麼早啊!還有,豬羔子送來了,錢卻不要了?
這人!鐵嫂邊想著邊去解麻袋口,可麻袋口捆係得太結實了,她隻好拿剪子鉸開。
鉸開口,才發現裏麵競裹了兩條麻袋。真是,就是裝人也用不著這麼多麻袋呀!鐵嫂剛這麼想著,麻袋裏卻突然發出一聲“噗”的吐氣聲,接著一個聲音傳了出來:“媽呀,可把我難受死了!”
鐵嫂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驚唿,但見麻袋口竟左搖右擺地探出了一張臉!
第九十章 門口的福子
那是一張灰突突的臉,在淩亂的有些偏長的頭發下異常憔悴瘦削,這更顯得位居臉中央的那隻鼻子愈加碩大挺拔,鼻子下麵,嘴中被塞進的毛巾大概是因為主人的不斷噌磨已經禿嚕出來一半,這使主人得以含糊不清地衝鐵嫂叫著:
“媽!”
媽?鐵嫂愣怔了一下後,仔細向那張臉辨別著望去:天啊,這不是滿倉還會是誰?
“滿倉啊!你跑哪去了,怎麼連個信都沒有哇?”鐵嫂撲過去,一把拽下對方嘴裏半禿嚕的毛巾,然後抱住那張臉放聲大哭起來。
“媽,您先別哭,先把我手上腳上的繩子解開……”
鐵嫂這才意識到兒子還被裹在麻袋裏,她手忙腳亂地把兒子從麻袋裏拽出來,然後用剪刀使勁鉸著捆綁在兒子手腳上的繩子,邊鉸邊興奮地衝屋裏喊:“老頭子,兒子迴來了!寬寬,快起床,爸爸迴來了!”
滿倉見到鐵生時,鐵生正在床上躺著,看到兒子,他嘴張了好幾張,才在嗓子眼裏掙出了一句裹夾著哭腔的:“兒子啊——”
這讓滿倉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待發現父親真的是偏癱了時,他不禁撲上去抱著父親的上半身大哭起來。僅僅一個月而已,他不明白父親為何會變成了這樣。他哭著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母親。
鐵嫂邊撩起衣襟擦拭著眼淚,邊向滿倉講述了鐵生發病的原因和經過。一時間,一家人哭成一團。
早飯時,滿倉吃得狼吞虎咽,像一隻許久沒有獵到食物了的狼。父母幾次問他這些日子的情況,他都翻嚼著滿嘴的食物忙不迭地抽空迴一句:“爸、媽,等我吃完飯再跟你們講,我都快餓死了。”
飯後,滿倉滿足地用手抹了一下嘴巴,開始向父母講述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離奇遭遇——
一個多月前的那個早晨,滿倉連著做了兩宿的車,第三天傍黑天時到了省城。滿倉下車,找了一家很便宜的私人旅館住下。睡到半夜時,有人敲門,說是公安查房。滿倉就開開了房門,還沒看清對方長得什麼樣兒,就被突然湧進來的幾個人捂嘴的捂嘴、捆綁的捆綁、套頭的套頭,稀裏糊塗地裝進了麻袋裏,然後又不知怎麼支開了旅館主人,把他從旅館弄了出去。
滿倉不知自己被弄到了什麼地方,反正周圍除了這幾個人的動靜,整天都靜悄悄的。
“他們不讓你吃飯、上……廁所?”聽著兒子的敘述,鐵生比比劃劃、磕磕巴巴著急地問。
“讓啊,但這一切都是蒙著眼睛進行的,完事後再捆上手腳,堵上嘴。唉,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們了哪!”滿倉伸出手,撫弄著上麵被繩子勒得通紅的血痕,歎著氣說。
“那……就是說,你這一個多……月裏什麼都……沒幹,一直被綁……架著?”孫子有了音訊,兒子又迴來了,鐵生的精神頭好多了,舌頭似乎也靈活了許多。
“是啊,我一直被人家綁架著,控製著。”滿倉有些慚愧地迴答。
“那,你的手……手機是……怎麼迴……來的?”鐵生說著,朝老伴示意地擺了一下頭,鐵嫂便站起去了廚房邊的小屋。出來時,手裏拿著一部銀灰色的手機遞給滿倉。
滿倉接過手機,兩麵看了看,臉色倏地變了:“這真的是我的手機,奇怪呀,這手機是誰送迴來的呢?難不成,綁架我的人是熟人?”
滿倉的話讓大家都緊張起來,尤其是鐵生,剛剛有些喜色的臉馬上又被死灰罩住。他抬眼望著滿倉,感覺整個事件的重心又宛若夕陽下的陰影一點點向自己身上襲來。
“不、不、不會吧!”雖然鐵生心裏已完全明白滿倉是受到了自己的牽連,可他嘴上仍然堅持著不肯承認。對於自己年輕時犯下的罪孽,他不是不明白,隻是不想讓兒子明白而已。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在兒子麵前保持著他一生一世的威嚴和正統,保持著他那顆虛榮心的繼續滿足。所以,即使上帝已讓病魔封住了他半張嘴,他仍然極力地把矛盾從自己身上向外引開著,“熟人,那麼……做,會為……什麼呢?有……什麼必要……嗎?”
是啊,為什麼呢?有什麼必要嗎?滿倉望向父親,重複著父親的話。突然,他發現父親本來直視著他的目光突然在他的目光到來之前迅速地轉移開去,那神態,讓人感覺到了遊離和躲閃。
難道,是父親有什麼問題?滿倉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他剛要說出自己的想法,突然想起母親跟他說過的那句話:“滿倉,別再問那些事了,會要你爸的命的。”於是,他憋迴了已到嘴邊的話,卻又冒出了新的一句:
“爸爸,看事先生替您破關時,沒說您為什麼會招惹上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嗎?會不會是因為您過去的一些什麼事?”因為剛才鐵嫂說鐵生生病隻是在路口燒紙時著了風,這讓滿倉很不相信,他覺得父母一定向他隱瞞了什麼。
“你!”鐵生一個“你”字剛出口,鐵嫂就接過了話,她瞪著眼訓斥著兒子,“滿倉,你爸的病剛有點好轉,你可不能再胡說八道氣著他!”說著,連連向兒子使著眼色。
“媽,你不覺得奇怪嗎?人家大老遠的把我綁了一個多月,什麼都沒做,就把我手機偷偷送迴來嚇唬我爸,這不是衝著我爸來的還會衝著誰?”滿倉明白母親的意思,可這迴,他實在不想就這樣再裝糊塗下去,他渴望弄清真相。
“你——”鐵生又一個“你”字還沒完全出口,整個人就突然向後倒去,氣得背過氣去。
“爸,我隻是在分析事情,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您幹嘛這麼激動啊!”滿倉邊喊著邊去掐父親的人中。
鐵生咿呀一聲醒來,瞪著兩隻牛一樣的眼珠子,衝著滿倉憤怒地嗷嗷大吼著。
正在一家人亂作一團的時候,外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滿倉扭頭一看,不由倒吸口涼氣——
那突然站在門口的,臉上鞭痕般橫著毒花一樣笑容的不是福子是誰?
第九十一章 帶刺的一瞥
看見福子,滿倉心裏一驚,不由喝問:“福子,你來這兒幹什麼?快出去!”
福子當然沒有迴答,他就像沒聽見滿倉的問話,也沒看見這一家老少的似的,帶著一抹不同常人的笑意,徑直走進了屋裏,然後在一個角落裏背對著大家站了下來。
滿倉跟過去,喊:“福子,你要幹什麼,快出去!”見福子依然毫無反應地一動不動,滿倉伸手欲拉之出去,可看到福子的眼神,手卻膽怯地收了迴去。
但見福子死死地盯著腳下的地麵,眼神中透著極冷極駭人的光,與臉上那道鞭痕樣毒花一般的笑容融在一起,顯得極其怪異、詭秘、陰冷、悚人。
可那地麵上,什麼也沒有哇,除了一層亮亮的水泥。可福子就是對著這什麼也沒有的地麵冷笑著,嗓子眼裏偶爾發出兩聲嗬嗬的貓頭鷹般的似笑非笑的叫聲,令在場的人都陷入了恐怖之中。
那一霎,滿倉的感覺是,溫水裏突然飄進了陰魂。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福子時的情景,身上更是起了一層冷冷的疙瘩。他不敢再對著福子看下去,他感到福子身上就像隱藏著一個什麼可怕的東西,在吸附著他的血漿或魂魄,令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此時的滿倉,隻有一個念頭,趕緊打電話讓福子的家人來接他走!
滿倉用眼示意母親遞給他父親的手機,剛要輕手輕腳地走向屋外,福子卻在這時有了動作。但見他突然轉過身,望著窗外無聲地咧嘴笑了一下,然後漠然地從人們眼前走過,身子呆板得像一具行屍走肉。
大家立馬都鬆了一口氣,待福子走出院門完全不見了的時候,滿倉突然說:“不行,這個福子平時就很奇怪,正好今天我趁機跟蹤他一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
滿倉追出院子的時候,福子已經沒有了蹤影。他不相信福子這麼快就會走遠,便在附近轉悠著。果然,大約一刻鍾的時候,他看到福子從另一戶人家中走出來。他躲在一棵樹後,待福子走過,他倏地竄入了這戶人家,想問問福子在這裏又做了什麼。
滿倉竄入這戶人家的時候,這一家大小正驚魂未定,見突然竄進一個人,又是一大驚嚇。待弄清了滿倉的來意,男主人說:“真是奇怪,他什麼都沒做,從進門來就站在我家牆角那兒盯著地麵,問什麼也不開口,盯夠了就走了,就像沒看見這些人似的。”
一樣的情況。滿倉這樣想著,幾步又跑到大街上,到處尋找著福子,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揭開這個福子之謎。
臨近中午時,滿倉再次看到了福子,他正在一個公園的一角背對著人們站著。
那是一個建了已經很久的公園,滿倉四周環顧了一下,發現隻有福子所站的那個角落的水泥地麵還算完好,別處都已經因為人們的過多踩踏而變得斑駁陸離,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又是水泥地麵,又是角落,福子這樣做,究竟緣於什麼呢?他的這個喜好跟他殺雞的習慣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他的這些奇怪的反應是與生俱來的?還是性格所致?還是,在暗示什麼呢?
想到“暗示”兩個字,滿倉的耳邊突然響起謝三娘臨死前說的那句話:“滿倉,福子開始不說話的那年,村裏,正好失蹤了,一個女子……”
難道,福子所做的這一切,真的是在暗示什麼?當年,他真的看到了什麼罪惡的發生?他既然可以暗示,就說明他有說出這罪惡的欲望,那麼,他為什麼不說?是受到了威脅,還是想保護誰又抵不過良心的反抗,所以才做出這許多糾結矛盾的事情?
滿倉這樣想著的時候,突然發現背對著他的福子兩個肩膀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
福子的這個舉動更加堅定了滿倉剛才的分析和設想,他沒有把福子的這個舉動歸類到他的自閉型不正常人格的範疇中,而是納入了正常人的情感。這樣一想,滿倉對當前的福子的動作的定論便成了——
福子在笑?不,應該是在哭!
那麼,是什麼樣的罪惡之人,會令他寧可自閉沉默寧可暗地哭泣也不肯吐露真相呢?
滿倉在離福子不遠處的樹下搓著凍得通紅的手一遍遍來迴走著,一遍遍解析著自己打在心中的一個又一個問號。可就在這些問號像一個個落水的醉漢正拚命向岸邊爬行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了滿倉耳畔:
“是站長啊,這大冷天的,站長站在這兒幹嘛呢?”
滿倉下了一跳,轉身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巴叔站在了他身後。
一個多月未見,巴叔好似瘦了很多,裹在厚厚的棉襖裏,鼻子凍得紅紅的,像一個化了妝的小醜,精明少了幾分,卻在人眼中又生出了幾分猥瑣的樣子。
今天真是奇怪,這爺倆兒都在場部出現了,不知是怎麼迴事?滿倉心裏疑惑著,嘴上說:“哦,是巴叔啊,今天陽光不錯,出來轉轉。您這是幹嘛來了?”
巴叔並不急著迴答滿倉的問話,他轉到滿倉眼皮底下神秘兮兮地問:“聽說你出去找小濤去了?怎麼樣,找到了嗎?”
“哦,找到了,去省城一個親戚家去了。”麵對著巴叔那張令人生厭的臉,滿倉實在是不想跟他說實話,他拐著彎岔開話題又問:“您這是來場部幹嘛來了?”
“哦,我來找我那敗家的兒子,你看——”巴叔說著,把手指向公園一角的福子。
滿倉順著巴叔的手指望去,然後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那是福子啊,我早看到了,在那呆了半天了。我還心思著,這是誰呀,也不嫌冷,一動不動地站著。”
“唉,就這樣,到處走。唉,沒辦法,攤這麼個精神病兒子,操心哪!”巴叔邊無可奈何地說著,邊向福子的方向走去。臨走,還迴頭瞥了滿倉一眼。
滿倉身上像被刺了一下,他突然感到,巴叔的那一瞥裏,裹挾著鋒利的警覺的芒刺。
第九十二章 蹊蹺的助理
滿倉隻在父母家休息了兩天,第三天便迴牛村上了班。
一個多月未見牛村,牛村已從他走時的青青黃黃變成了白皚皚一片。白雪掩蓋了原有的氣味與髒亂,加之冬天各家牛群都進行了圈養,這使整個牛村看起來幹淨了許多。
滿倉在村裏轉了一圈,看到各家門前的衛生搞得不錯,心裏很滿意,便突然想起了還沒見過麵的站長助理。
“站長助理還沒上班嗎?”他問跟在身邊的會計小張。
“站長,您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了。”會計小張說,“周助理今天可能不會來了。”
“誰說我不會來了!”小張的話音剛落,一個聲音竟接地而起,“再說,站長迴來了,我哪能不來給接接風?”
滿倉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人已隨聲而至站到他麵前。
來人正是站長助理老周。之所以稱之為老周,是因為他的年齡看上去似乎比滿倉足足大了一旬還要多。
老周中等偏高身材。偏薄的嘴唇,瘦削的下巴,鼻梁上架著一付黑邊眼鏡,整個人讓人感覺斯斯文文的。
“站長,您好!”老周微笑著向滿倉伸出手。
“您好。”滿倉應付地伸出手,在與那隻手相握的霎那,身上竟莫名地冒出了一層冷汗。
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心理上會對眼前的這個人如此的抵觸?是哪裏不對勁兒呢?滿倉對自己的反應有些奇怪,他抬眼悄悄望向那個老周,卻突然發現對方也正用一種冷冷的目光透過厚厚的眼鏡片在反窺著自己,看到他的目光掃來,不但不躲避,反而很大方地迎接著,同時用一種好聽的磁性聲音問:“站長,您是覺得我們見過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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