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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骨頭在說話
- 第44節
我一手捂著嘴,跌跌撞撞地走到水槽旁,潑些冷水在臉上。我站直轉身,發現萊恩正站在門口。
“我沒事。”
廚房裏到處都是蒼蠅。它們四處亂飛,似乎受到驚嚇。
嗶……滋、嗶滋、嗶……滋。
“要來顆薄荷糖嗎?”萊恩掏遞出救命丹。
“謝謝,”我拿了一顆,“實在太熱了。”
“這裏像是個蒸籠。”
一隻蒼蠅停在他臉上。“哪來的蒼……”他看著空中。“這家夥在廚房裏做了什麼?”
萊恩和我同時看到流理臺上那兩件褐色的東西,包著它們的紙巾沾滿發亮的油脂,蒼蠅正是在繞著它們轉。旁邊是一隻手術用手套,和我們早上發現的那隻是一個樣子。我們往前走過去,嚇得蒼蠅又是一陣亂飛。
我看著那兩個幹硬的東西,想起那晚躲在暗巷裏看到的死蟑螂和蜘蛛,它們的腳正是像這樣緊縮著。當然眼前的這個不可能是節肢類動物,我馬上知道它們應該是什麼,雖然這是第一次我親眼看到它們,以前看到的都是圖片。
“這些是手掌。”
“什麼?”
“某種動物的手掌。”
“你確定?”
“把它翻過來。”
他照做了。用筆。
“看到骨頭了沒有?”
“他要這些手掌做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萊恩?”我想起了阿莎。
“天啊!”
“看看冰箱裏有什麼?”
“噢,我的天。”
“那個動物的小屍體就在裏麵,被剝光了皮,包裹在透明塑膠袋裏。旁邊還有許多同樣淒慘的受害者。”
“它們是什麼?”
“某種小型哺乳動物。沒有皮毛我很難辨認,不過可以確定不是馬。”
“謝啦,你真會開玩笑。”
貝坦德跟著進來。“發現什麼了?”
“被殺害的動物,”萊恩迴他:“和另一隻手套。”
“這家夥或許吃路邊被撞死的動物。”貝坦德說。
“沒錯,或許他還用燈罩蓋住路人的頭,抓他們迴家吃。夠了!我要封鎖這個地方,沒收所有這裏他媽的鬼東西,包括他的刀具、攪拌器,還有冰箱裏的所有東西。我要按遍這裏的每一個角落。古伯特死到哪裏去了?”
萊恩走向門左邊牆上的一具電話。
“等一下!那具電話有重撥功能嗎?”
萊恩點點頭。
“試看看他上一通電話打給誰?”
“或許能找到他的牧師,或是他奶奶。”
萊恩按下重撥鍵。七聲按鍵音加上四聲鈴響,電話接通了。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讓我的恐懼升到最高點,感覺自己快要昏倒了。
“我是唐普·布蘭納,請留下您的姓名和電話號碼,我會盡快迴電,謝謝。”
三十六
聽見電話傳來自己的聲音,竟使我的頭嗡嗡作響,雙臂顫抖,唿吸急促起來。
萊恩找了把椅子讓我坐下,默默遞上一杯水。我就這樣坐著,腦袋一片空白,好一陣子才漸漸冷靜下來,麵對現實。
他打電話給我。為什麼?什麼時候?
我看到吉伯特戴起手套,把手伸進垃圾桶裏,掏出什麼東西放進水槽。
他想要找我嗎?還是想找戈碧?他想說什麼?他想要說話,還是隻是打來看我是否在家?
攝影師正在屋裏拍照取證,閃光燈不停地在閃爍。
平常打來無人留言的電話是他嗎?
鑒識人員穿戴著手套和工作服,正在把房裏的東西一件件標記封裝放入證物袋。采集四周的指紋,並將冰箱內的東西包裝冷凍起來,拿去化驗。
戈碧是否在這裏咽下最後一口氣?眼前的景象是她臨死前的最後一瞥嗎?
萊恩和查博紐在一邊談事情,偶爾停下來往我這裏瞄。克勞得爾去哪裏了?該是離開去找公寓管理員,拿鑰匙檢查地下室、儲藏室等地方。查博紐出去帶進來一個穿著拖鞋、家居服的中年婦女,然後又與包裝書本的人員一起離開。
萊恩不斷勸我迴家休息,婉轉地說明這裏已經沒有我的事。我當然明白這點,但我還不能離開。
小男孩的奶奶在四點左右迴來。她的態度並不算壞,卻也不是十分合作。她不耐煩地描述湯格的麵貌:男性、褐發、瘦長身材,話也不多,總之完全合乎普通人 的正常值,北美洲至少有半數的男性符合這些描述。她完全不知道湯格的去向,也沒概念他消失有多久,以前他也有突然消失的紀錄,但時間並不長。她唯一清楚的 是湯格要馬修幫他喂魚,對馬修很好,還給他照顧魚兒的酬勞。平常她很少看見湯格,所以兩人並不熟,想來他應該是忙於工作,也不確定他有沒有車,總之奶奶不 想卷入這檔於是非。
鑒識小組在公寓裏忙到晚上,我在五點的時候便先離開,讓萊恩送我迴家。
在車上,我們很少講話。萊恩隻提到那家夥打電話給我的事,要我安心待在家裏,會有一組人監視四周的環境,還要我千萬不可以再有夜間跟蹤和單獨偵查的行動。
“萊恩,別想控製我的自由。”我憤怒得幾乎失控。
接下來的路程我們都沒再開口,直到車子抵達停車場,萊恩停好車,把臉轉向我。
“聽著,布蘭納,我並不想為難你。現在這家夥浮出臺麵,我希望你活著看到我們逮到他。”
我雖不願承認,但是萊恩對我的關心確實讓我十分感動。
警方在所有的交通要道進行臨檢。議員要求全魁北克的警察都投入本案,連渥太華省警局、美國紐約州和佛蒙特州的警察,也都加人協助追查的工作。不過魁北克地區麵積廣大,過境邊界也很容易,想要找個地方藏身或是遠走高飛並不是件難事。
過去幾天我得到不少消息,湯格可能已經躲起來,避風頭去了。連續殺人犯在嗅到危險信息時,通常會收斂一陣,待事情冷淡下來後,再伺機犯案。有些罪犯一輩子都逍遙法外。不,我拒絕接受這樣的結果。
星期天我足不出戶,在家和博蒂膩在一起。我懶得換衣服,拒絕所有的廣播和電視節目,不敢看到戈碧的相片,也不想聽到媒體對兇案誇大的報道。我隻打了三通電話,先打給凱蒂,然後是在芝加哥的老姑媽,祝賀她八十四歲大壽。
我知道凱蒂在夏洛特那裏,為求心安還是想確定一下。沒有人接電話是意料中的事,可恨她身在離我這麼遠的地方。不對,應該慶幸她不在這裏。我不要自己的女兒離那握有她照片的混蛋太近,這件事我永遠都不會向她提起。
最後一通電話打給戈碧的母親,她已經吃過安眠藥上床休息,我和戈碧的父親馬庫利先生談了會兒。他說,如果可以領到屍體的話,他們希望在星期四舉行葬禮。
放下電話,我忍不住全身顫抖,哭了起來。血液裏的欲望向我要求酒精的麻痹,這是最簡單的方式,可以讓所有的痛苦得到排解。
但我沒有接受。這可不像打網球,輸了比賽隻要和對手握個手,就可以輕鬆地離開。如果這次輸了,賠上的將是自己的職業、朋友和自尊,讓聖傑魁斯(或是湯格)徹底擊垮我。
不論是麵對酒精的誘惑,或是那混蛋的挑釁,這次我都不會屈服。我非常清醒的坐著,心裏不斷地祈禱戈碧能在冥冥間捎來暗示。一整天我幾度向窗外窺探,確定監視人員還在門外執勤。
星期一早上,萊恩在11點左右打電話,告訴我拉蒙斯已經完成驗屍工作,死因是遭繩索之類物品勒死。雖然屍體已經開始腐化,拉蒙斯還是在脖上找到深嵌入肉的溝痕,上下部分的皮膚有撕裂的傷口和抓痕,喉管處皮膚也有許多微血管破裂的現象。
盡管萊恩還在講話,但一時之間,我已經聽不見他的聲音。我腦海裏全是戈碧臨死前拚命掙紮的模樣。上帝幫忙讓我們在短時間內就找到她的屍體。我實在害怕麵對戈碧躺在解剖臺上的慘狀,到現在還不能撫平失去她的傷痛。
萊恩繼續說:“……舌骨也破了,他大概是用鏈條之類的環狀物勒死她,所以戈碧脖子上會有螺旋狀的痕跡。”
“她有被強暴嗎?”
“屍體已經腐化,所以拉蒙斯無法確定答案,不過並沒有發現精液。”
“死亡時間?”
“驗屍報告說最少五天,最多不過十天。”
“範圍太大了。”
“這種熱天裏,屍體情況應該不好。”
天哪!戈碧失蹤的那天可能還沒有遇害。
“你查過戈碧的公寓嗎?”
“沒人看過她,不過確定她曾經迴去過。”
“湯格那裏呢?”
“聽好。那家夥是個老師,在西島的一個小學校裏任教。”我可以聽見萊恩翻弄紙張的聲音,“學校叫聖艾思道爾,他於1991年到職。他今年28歲,單身,我們還要再查。他從1991年就住在那兒了。根據房東太太的說法,湯格在搬去她公寓之前似乎一直住在美國。”
“指紋呢?”
“采到很多,今早已送去化驗。”
“手套裏麵有什麼發現嗎?”
“至少有兩枚清楚的指紋。”
我邊迴憶戈碧的死亡現場,同時快速地記下:手套。
“湯格的學曆是?”
“問倒我了。貝坦德去蘭依思鎮查了,克勞得爾則在想辦法找聖艾思道爾學校裏的人。現在是夏天,學校都放署假了。”
“公寓裏有沒有找到什麼名字?”
“沒有。找不到任何照片、通訊錄、信件,這家夥大概有自閉癥。”
我們停了許久都沒出聲,最後萊恩說:“或許該從他的特殊嗜好著手。”
“你是指那些小動物?”
“還有他收集刀具的癖好。”
“刀具?”
“這狐貍收藏的刀具比整形外科醫生還多,大部分是解剖用具,像手術刀、刮刀、解剖刀……和一箱手術用手套一起藏在床底下。都是全新的。”
“很好,他是個有刀具狂的變態。”
“他還有一部車,1987年的福特跑車,並沒有停放在公寓四周。警察正在追查這部車子,他的駕照相片今早也已傳真發送至各地。”
“然後?”
“我會給你看照片,老奶奶說的他沒錯。這人實在沒有突出的特征,傳真機大概沒法讓人辨清他的長相。”
“他有可能是聖傑魁斯嗎?”
“或許。他也有可能是聖約翰、或是在聖保羅街上賣熱狗的家夥。”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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