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唐玄伊急匆匆趕往議事堂。
大理寺衛士正忙著接應禦史臺卷宗,在唐玄伊路過之時,王君平同步將箱蓋打開,全部都是關於宗正寺的案子。
“大理,來人帶話,說這些都是這幾年來禦史臺秘查的文卷,但是相關證據幾乎都被倪敬安插在朝中的眼線給抹消了。很難直接提審。”
唐玄伊隨手拿了一本翻看,都是陳年舊賬。問道:“左大夫還帶什麼話了?”
“左大夫隻帶兩個字:缺口。”王君平頓頓,“另外還帶了一句,說是……送個人來。”
秦衛羽問道:“既然如今禦史臺已經與大理寺聯合,左大夫直接參與調查不是更好?”
“恐怕在禦史臺倒戈之後,左大夫已經被倪敬束住手腳。想必倪宗正正集中精力準備彈劾左大夫。”唐玄伊合上冊子,從櫃子裏拿出一樣東西,又準備繼續離開,“我們必須趕在他們的前麵,絕不能讓禦史大夫這個位置再換上他們的人。”
“大理,您要去哪裏?”王君平追了兩步。
“王少卿,多帶幾個人,跟我走。”唐玄伊揚手,拋下四個字,“打開缺口。”
他走出大門,晁非正在門口等著唐玄伊。
唐玄伊沒說多餘的話,點了下頭,直奔外走。
……
皇城,戶部。
聽到大理寺來人了,戶部尚書竇文昌急小跑去正堂接應,雖然他的官職不在唐玄伊之下,但是滿朝文武卻是沒人敢得罪三司,尤其是大理寺或禦史臺。
然而,當竇文昌來到正堂,看到唐玄伊身邊帶著王君平及禦史中丞晁非二人後,心下“咯噔”一聲。
“唐……唐大理。”竇文昌尷尬地動動唇,又緊忙堆起笑,來到正站在正堂中央的唐玄伊身後,“唐大理來戶部真是罕見,竇某尚未恭喜大理沈博士沉冤得雪……”
唐玄伊迴身麵向竇文昌,嘴上噙著看不透的極淺的笑。
“今日前來,與沈將軍一事無關,還是想來談談戶部七年前相關賬目的問題。”
竇文昌依舊笑著:“哎,這……大理,上迴不是說了嗎?賬目沒什麼問題……”
唐玄伊攤開手,王君平便遞上來一個木盒。
唐玄伊對著竇文昌將盒子打開。
竇文昌隻看了一眼,臉色霎時大變!
“這、這——”竇文昌下意識要伸手奪過,唐玄伊卻先一步將盒蓋關上。
“現在想起什麼了嗎?竇尚書。”唐玄伊問道。
竇文昌滿臉虛汗已出,神情恍惚驚懼,他看向大理寺眾多人,又看向禦史臺左朗親信晁非,低下頭思忖,然後若有似無地點點頭:“想……想起來了。”
“有竇尚書的配合,唐某十分感激。”
竇文昌身微軟,倒退幾步坐入席中,長長歎了一口氣。
唐玄伊昂首俯視,打了一個手勢,王君平便將戶部正堂大門關上。
第296章 遊說
當夜,倪府的門幾乎被踏破,好幾個平日裏與倪敬有聯係的大臣忽然間推拒了倪敬的邀請,倪府的正堂空蕩蕩的,隻有焦夏俞與倪敬兩個人。
“這群家夥怎麼突然間閉門不出了,也不知道是抽什麼風!”焦夏俞憤憤說道。
倪敬坐在席上,瞇著眼睛顯得格外陰冷。
這時田響匆匆進入正堂,顧不得長揖,直接對倪敬說道:“倪公,打聽出來了!”
焦夏俞立刻起身說道:“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田響喘了口氣,道:“今日一早,唐玄伊帶著大理寺少卿王君平與禦史中丞去戶部了。”
倪敬眸子突然抬起:“你說,唐玄伊帶著……禦史中丞?”
“是,還帶了好多大理寺的其他人,之後唐玄伊與竇尚書在房裏密談了整整一個時辰,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出來後,唐玄伊好像收獲頗多。經過上次禦審以及今日禦史中丞如此高調與大理寺同行的事,禦史臺與大理寺已經查出端倪的事已經傳開,現在人人自危,沒人敢去碰三司,都怕被卷進什麼事裏,根本顧不得咱們這邊。”
倪敬瞇了下眸,唐玄伊這是要借勢起風,故意壓退活躍在他身邊的人!
沒那麼容易!
倪敬突然起身趕去戶部。
戶部竇尚書在府邸見到倪敬的時候萬分驚訝,愣了片刻,迅速將門關上將倪敬帶到正堂,關上門,迴身說道:“倪宗正,你怎麼來了?你不知道禦史臺和大理寺正……”
倪敬開門見山地說:“今日你與唐玄伊說了什麼?”
“我……”竇文昌有點幹啞,不知道如何解釋,失神地走到案幾旁,拿起茶杯,想要潤一下嗓子,卻遲遲定在那裏不動。
倪敬看出竇文昌有意躲避,於是幾步走到竇文昌旁邊,沉聲說道:“竇尚書,當年的事你雖然沒有參與,但是不作為也是罪加一等,別以為竇尚書可以跑得了。就算他唐玄伊現在拿下了禦史臺,但是滿朝文武還是要忌憚我三分,左朗也有的是把柄在我手上。竇尚書可莫要站錯了方向……”
竇文昌一臉為難,終於將茶杯放下,迴身對倪敬說道:“倪公,真不是我想要說些什麼……是他大理寺已經證據確鑿了,我還能有什麼辦法,這個時候如果不出麵,我竇文昌也要陪著一起下馬,但是倪公,竇某這一輩子真的沒做什麼,本本分分,也沒有特別的野心……真的不想卷進這種事中……”
“不想卷也卷進來了,就在當年竇尚書拿了倪某那五十萬兩白銀開始。”倪敬冷聲說道。
竇文昌唿吸一顫,眼神開始飄忽。
唱完黑的,倪敬又添了句白的:“竇尚書,倪某不會為難你,也不用太擔心。這麼多年,想與倪某作對的人數不勝數,倪某還從未輸過,隻要竇尚書肯站在倪某這一邊,倪某保證竇尚書萬無一失。”
竇文昌有些動心了,又走了幾步,考慮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說道:“暗賬。”
“什麼?”倪敬蹙眉。
竇文昌迴過身麵對倪敬說道:“暗賬。當年戶部記載國教支出流水的暗賬原本,明明已經消失了許多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出現在唐玄伊的手上。”
倪敬渾身一震:“戶部暗賬……?”
“嗯,就是這個。唐玄伊讓我明日與他一同進宮麵聖,就在那個時候將暗賬拿給陛下。”
“明日就送?!”
倪敬在房中走了幾步,心思愈來愈深。
他終於明白了,當時唐玄伊甩開禦史臺離開長安時,他就覺出唐玄伊是去找什麼關鍵之物,雖然不知他為何放了這麼久才拿出來,但是這一定就是唐玄伊手中握著的最大的利器。
倪敬步子一停,立刻走到竇文昌旁邊問道:“竇尚書,你們戶部暗賬雖然寫了流水,但是一般是不是不會提及經手人的詳細名字,而是皆以官部作為名頭。”
“是這樣沒錯。”竇文昌說道。
“暗賬也是?”
“無論明賬暗賬,這記錄賬簿的方法還是不會變的,所以兩者皆是一樣。”
倪敬沉眸,指尖再身側輕輕敲動,半晌,忽然扯了一抹笑:“那就好辦了。”
他恢複了以往的從容,慢步走到竇文昌麵前,說道:“竇尚書一切按照唐大理所要求的去做就好,隻要幫倪某一個小忙。我可承諾,大理寺與禦史臺絕不會再妨礙我們了。”
竇文昌不解,小心問道:“倪宗正,想讓竇某做什麼……?”
倪敬輕聲說了一句話,竇文昌臉色一變。
“倪宗正……”
“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竇文昌遲疑,最終點頭,應了倪敬。
這時竇文昌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對了,倪宗正,聽說……今日離開戶部後,唐大理還去見了個什麼人,但是我並不清楚到底見了誰。”
“見誰也無所謂,唐玄伊也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而已。”倪敬似乎已經一點都不擔心了。
從竇文昌府上出來,倪敬的心情果然好了許多,他坐上馬車往自己府上走,路上又遇到了正好來迎他的田響。
倪敬撩開馬車席簾。
田響麵帶笑容地說道:“倪公,吩咐下去的事已經做好了,我們已經弄出大理寺與禦史臺‘勾連’的證據了!此時已經送到倪府。”
倪敬眼底劃過一抹幽藍:“所以說,不到最後,焉知勝負。”
“啊,對了……倪公,另外我也是剛聽說,明日好像戶部的尚書要去麵聖,是否要我跟著一起去看看情形?”
倪敬靜默了片刻,而後對田響笑道:“不必了,田少卿就在府上。”
田響微怔。
“等我好消息。”倪敬語氣稍稍放軟,放下席簾,眼神逐漸冷下。
馬車緩緩駛離。
田響獨自站在街中央,歎聲氣,望了馬車許久許久。
……
次日清晨,長安的雪停了,但是卻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偶爾有幾道閃電在空中劃過,將長安城照出幾抹陰翳。
唐玄伊在房中對著鏡子最後整理了下身上這身紫袍。
他獨自的、安靜地待了一會兒,聽著外麵細細雨聲,不由閉上眼深深吸氣。
今日的空氣,帶著潮濕的味道,雨點有節律地打在水中,格外的令人沉靜。
緩緩,他睜開眸,銅鏡中映出了那抹銳利冷靜的瞳。
今日,生死。
第297章 舌戰
唐玄伊拿起佩刀,轉身走出房門。
來到唐府門口,唐玄伊迎雨上馬。
念七來到門口送別:“一切順利。”
唐玄伊對念七緩而慢的輕點了下頭:“等我迴來。”
迴身調轉馬頭,一聲力喝,策馬奔馳。
念七小跑幾步站在他的後方,目送他騎著馬,愈走愈遠。
……
半個時辰後,宣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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