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的處境是非常尷尬的,一戰挑戰英法霸權失敗後,德國隻是名義上維護和鞏固了其歐陸霸主的地位。
畢竟從普法戰爭以後,德國就一直是歐洲大陸上的第一軍事強國,法國雖然在戰前的輿論宣傳上強調自己的陸軍歐洲第一,但是從普法戰爭以後,法國就從來沒有在軍事上再一次勝過德國,一戰更是讓法國陸軍坐穩了歐洲第二陸軍的位置。
但是,這並沒有改變德國這現任歐陸霸主的境況,試圖通過戰爭,從而奪取英法海外廣闊殖民地的想法破滅。
德國隻能繼續深耕原本自己的市場和勢力範圍,並且以此為基礎對外擴張,而擴張的兩個方向,正是東歐和中東。
但是,德國在這兩個方向擴張顯然並不順利,東歐方向是俄國工黨領導的現俄國政權,依舊延續了沙俄時代的向歐洲方向擴張的根本大政方針。
但凡俄國領導人的腦子正常一些,都知道歐洲才是俄國的根本,相對應的遠東,中亞,印度洋等地區都是次要方向。
倒不是說這些地區不重要,而是向這些地區開拓的收益遠不如歐洲方向,而且成本也不低。
典型例子就是尼古拉二世,本來想通過東進政策,改變俄國的頹勢,結果迎麵撞上了日本這個後起之秀,不僅沒有撈到太多好處,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還有前世遠東帝國,遠東帝國國力恢複後,主要的擴張方向也是家門口的東南亞地區,他並不會花費太多精力投入到歐洲等地區。
前世,遠東帝國對亞洲的投入占到六成以上,而歐洲和北美都隻有大約百分之十,其次是拉美和非洲,兩者比例差不多,大約在百分之七上下,大洋洲最少,不到百分之三。
所以勢力範圍的擴張,一般情況下都是由近及遠,英法德俄等歐洲國家必然對歐洲霸權打的頭破血流。
而美國將美洲視為後花園,日本注重太平洋周邊,尤其是東亞地區。
與這些國家相比,東非反而屬於比較奇葩的存在,直到最近才搞出了一個東南非共同市場,開始整合非洲大陸上的資源。
這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東非在擴張政策上的搖擺不定,中東,南洋,南美和西非,東非都想插一手,這也導致了東非力量的分散。
不過,整體來說,東非依舊把印度洋沿岸國家和地區視為自己的核心勢力範圍。
而這樣一來,東非和俄國,英國,德國,甚至是奧匈帝國和奧斯曼帝國都產生了在利益上的分歧,其他國家也不太願意東非控製印度洋,畢竟印度洋在海運時代可是歐亞貿易的大動脈。
赫爾曼對威廉二世說道:“東非已經過於強大,加上其地理位置上的優勢,它對世界的威脅絲毫不遜色於俄國。”
“往北,他們有能力掌控整個非洲大陸,來一個非洲版的‘門羅主義’,往東他們能夠通過控製印度洋,阻斷歐洲和遠東的交流和貿易。”
“往西,東非已經染指美洲,並且和美國發生了利益衝突,未來他們未必沒有可能繼續沿著大西洋北上,把影響力擴散到整個大西洋沿岸。”
“如果說俄國能夠通過陸地,連接歐亞大陸的話,東非則是最有可能通過海陸,將歐亞一分為二的強大勢力。”
說到這裏,赫爾曼內心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嫉妒之中,和德國相比,東非的地緣條件簡直“無敵”。
東非在地緣上進可攻,退可守,而且因為非洲位置的特殊性,他們比美國更具有進攻性。
“這些年來,東非正是靠著這種地緣優勢,在全球範圍進行擴張活動,南洋,中東,遠東,西非等等都有東非新建立的殖民地存在。”
而造成東非這種優勢的原因,則是東非三麵都是些軟柿子,東非的北麵是北非還有西非,這兩個地區顯然無法對東非形成威脅。
東麵也就是印度洋範圍,也多是殖民地和落後國家。
西麵的南美洲最強大的兩個國家,巴西和阿根廷,和東非的差距也過於懸殊。
再看看德國,周邊沒有一個好相與的,這個時代的歐洲完全可以說是一座“怪物房”。
赫爾曼都不敢想象,如果把東非的地理位置換成德國,那該有多香。
威廉二世也咬牙切齒的說道:“東非的自然稟賦,確實讓人羨慕嫉妒恨,這也是他們在一戰中遊刃有餘的底氣,恐怕美國人撈的好處和東非對比都是小巫見大巫。”
為什麼現在德國對東非的態度如此惡劣,實際上也是有根源的,主要是兩個方麵,首先就是殖民地,其次就是經濟利益。
在戰前,東非“趁火打劫”了德國的殖民地,雖然說一戰前這筆買賣客觀來說是“公平公正”的,但是德國人顯然不會這麼看,在德國視角裏,自己就是吃虧的一方。
那可是一百多萬平方公裏,且涉及到中西非,南太平洋,遠東等地區,德國統一以來,幾十年的海外殖民成果,結果被東非輕而易舉的收入囊中。
而很顯然,東非並不這麼看,在東非看來這完全是你情我願的公平交易,畢竟,德國如果不把這些殖民地出售給東非的話,這些殖民地也隻會便宜英法等國家。
但是,現在戰爭結束了,你德國又想打著主意把這些殖民地要迴去,東非肯定不會同意。
這是兩國重要分歧之一,對德國而言,因為一戰的最終結果,德國的收獲並不足以抵消付出,這些海外殖民地的失去,更是讓德國十分心痛。
就領土方麵來說,德國在戰後僅在東歐獲得了五萬平方公裏的新土地,對比海外失去的上百萬平方公裏國土,心裏能平衡就怪了。
而經濟利益方麵,德國更是對東非不僅不心存感激,反而抱怨東非在一戰中收割了德國太多財富。
作為一戰中德國最重要的供應商,東非賺的越盆滿缽滿,德國在戰後就越心痛,老子在歐洲打生打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結果東非一點力氣不出,就把德國積攢的大量財富搬空了。
這還不算完,在一戰中,德國苦心經營的大量海外市場也被東非收割,就比如軍火,電力設備等等市場。
雖然說東非和德國的武器上存在差異,但共通性也不少,就比如兩國的步槍,火炮等,東非很多技術來源都是德奧兩國。
但是,一戰期間,德國陷入戰爭,武器出口停滯,那些原本從德國進口軍備的國家自然要選擇替代品,而毫無疑問,和德係裝備有一定共通性的東非就是最好的選擇,這使得原本戰前德國精心培養的海外軍火市場,白白便宜了東非。
而一旦某個原本裝備德國軍工產品的國家,武器裝備被大量替換成東非產品,想要再替換迴來,顯然就很不容易再做到了。
國際軍火貿易市場,其品牌,質量,性能和價格是重要影響因素,但在這些領域上,德國軍工對比東非軍工並沒有明顯優勢,兩者都是“德係”,而東非雖然整體工業水平不如德國,但是軍工領域和德國卻是半斤八兩的存在。
或許德國武器確實質量比東非更有優勢,但東非武器比德國更便宜也是事實。
而在政治層麵,東非能夠輻射的範圍顯然也比德國更廣,這對於東非搶占原本德國的海外軍工市場也是一個重要有利因素。
就比如遠東帝國這個20世紀初的龐大軍工市場,其國內因為軍工產業薄弱,且戰爭頻繁,所以每年都會進口大量外國軍工產品。
而進口哪一國的軍工產品,顯然也要從政治角度上來考量,畢竟有很多勢力背後,都有不同國家支持。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俄國和日本這兩個心懷惡意的鄰居,因為距離遠東帝國近,容易操縱和幹預遠東帝國內務的國家,就容易獲得大量軍事訂單。
而這個時代,俄國和日本的軍工產品,毫無疑問在列強中並不算的上出彩,甚至用“廢品”來形容也不為過,但偏偏這兩個國家能在遠東帝國獲得大量軍事訂單就很能說明問題。
而反應到德國和東非兩國,東非顯然比德國更有優勢,東非在遠東存在不少殖民地,且海軍常駐太平洋地區,這都是德國所不具備的影響力。
一戰整整持續了五年時間,德奧兩國的海外軍工市場,很大一部分都被東非吃幹抹淨,所以單就這個問題,德國能對東非抱有好感就奇怪了。
所以,在威廉二世和赫爾曼等德國人看來,東非就是國際市場上的“小偷”,偷取了原本大量本應該屬於德國的利益。
不過,即便對東非感覺不滿,德國現在也隻能憋在心裏,而今德國對於東非的態度是相當擰巴的。
威廉二世說道:“雖然東非人很討厭,但是我們現在最主要的敵人還是俄國,通過和英國在國際聯盟問題上達成一致,從而拉上整個歐洲對抗俄國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東非是遠憂,甚至東非根本就不應該屬於德國要考慮的問題,現在德國連歐洲都走不出去,反而英法兩國和東非在海外利益上的交集更深,隻是東非單純的更讓德國不爽,所以君臣二人才說這麼多。
赫爾曼說道:“對付俄國,首先我們要先穩住戰線,然後尋找機會結束這場戰爭,防止其他國家再一次充當背後的漁翁,畢竟我們現在不可能拿得下俄國,和俄國的戰爭隻會對德國不利。”
“我們需要一段和平發展的時間,來抹平戰爭的創傷,恢複國家經濟後,再考慮軍事上的投入,以及未來國家的走向問題。”
“在此期間,我們應該在國際上多拉攏盟友,限製俄國的發展,減少帝國軍事上的開支,如今財政危機依舊沒有解除,所以對抗俄國,不能隻我們出力。”
德國和俄國死磕,俄國最終的下場不知道怎麼樣,對德國肯定是不利的,畢竟德國就算把俄國打個半死,國際社會也不大可能允許德國把戰果消化掉。
而德國有停戰的想法,俄國卻才是東歐能否消停的主要障礙,就俄國工黨現在的狀態來看,他們是支持戰爭繼續下去的,因為截止到現在,戰爭形勢對俄國有利,而且俄國工黨目前還帶有世界政黨的屬性,他們的政治口號可是解放全世界,而解放全世界自然是要通過戰爭來實現的。
所以,赫爾曼才提出,要先穩定戰爭形勢,並且要把俄國“打疼”,讓俄國工黨迴歸理性。
雖然俄國工黨暫時占據著優勢,但是別忘了,俄國人不等於俄國工黨,一戰沙俄崩潰就是因為底層民眾對戰爭的厭倦,所以最終不得善終的。
所以,赫爾曼認定,隻要俄國在前線出現失利,或者難以繼續進步,他們就必須重新迴到談判桌上,否則即便俄國工黨再能蠱惑人心,他們也注定重蹈沙俄政府的覆轍。
赫爾曼接著說道:“同時,對於俄國工黨,我們也應該在思想和輿論領域,對他們展開反擊,尤其是帝國境內以及帝國的附屬勢力範圍內,要加強宣傳攻勢,研究如何破解俄工的思想武器。”
“避免國內和周邊地區民眾被工黨煽動,工黨的理論才是最可怕的,就像撒旦一樣,這次我們在東歐的教訓告訴我們,必須想辦法遏製這種邪惡思想的傳播。”
“否則的話,別說波蘭和烏克蘭等地區,恐怕帝國境內都有可能,被工黨分子滲透,最終危害統治的根基。”
對於這一點,威廉二世也麵色凝重的說道:“工黨的思想具有極大的破壞性,我們雖然對工黨分子進行了長期的打擊,但是這些工黨的邪惡思想就像野草一樣,依舊野蠻生長,所以在和英國人談判的時候,我們也應該借此機會,商討世界各國,如何應對這種邪惡思想的擴散問題。”
拋開所謂“邪惡”思想因素,其實俄國還是原來的俄國,甚至比沙俄時代的國力更加弱小,但是戰鬥力上卻反剛好相反,在這種邪惡思想的武裝下,俄國軍隊的戰鬥力明顯比沙俄的灰色牲口更加“兇殘”和“迅猛”。
所以,遏製這種思想的傳播,在當前德國政府看來,已經成為了不得不解決的問題,如果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那烏克蘭和白俄羅斯的情況才不會重演。
於是抱著這些問題,1923年,德國政府除了進一步加強東歐的軍事支援,阻止俄國的擴張以外,同時開啟了和英國等國家的交流與合作。
而對於德國態度的轉變,英國自然是支持的,在兩國的積極推動下,關於組建國際聯盟,這個用於協調國際事務與關係,解決處理國際糾紛的世界性組織,進度大大加快。
英、法、德、奧四個歐洲主要帝國主義國家,在經曆了一戰的相互廝殺後,終於因為各種歐洲以外威脅(包括俄國),不得不再一次坐在一起,就歐洲的命運問題合縱連橫。
而這也注定了國際聯盟這個國際性組織,它從一出生就帶有壓製歐洲以外國家發展的性質,這也是當下唯一能夠把四國團結起來的共識。而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了如今歐洲的衰落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