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拜別了洞子李家，胡麻與一行江湖人踏上了歸程。


    因著眾人本就是自各處而來，如今迴去，倒也不必同路，一個個的岔路上，皆有人道別，其中也有不少想邀請胡麻跟著去坐坐的。


    但胡麻也都隻是笑著說自己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韓娘子前輩，正要跟了她去，這些江湖人便都豪爽的笑著，與胡麻約好了另外再尋時間，再好好的飲上一場。


    當(dāng)然，也有不少人迴過頭，便冷聲笑著：“這撞了大運的小家夥，命是好，年紀(jì)輕輕便闖下了偌大名頭，還與洞子李家結(jié)了緣，但人是不是夠聰明，那倒難說得緊了�！�


    “把戲門的人最擅長蠱惑人心，你這般跟了人去，那還能有個好？”


    “韓娘子那莊子，可是從來不怎麼留人的，或者說，被她留下的，多半做不成人了呀！”


    “……”


    但胡麻也知道自己大概在挺多江湖人眼裏，成了好心眼的傻瓜，卻也沒有辦法。


    不信紅葡萄酒小姐，難道讓自己去信這些隻有一麵之緣的江湖人？


    或是真就這麼相信江湖道義，傻乎乎帶了這些東西獨自上路？


    洞子李家，是真的大方，給的東西也好，但是，能把這些好處帶迴去，才是大考驗?zāi)兀?br />

    一路上，越行人越少，到了安州府城時，胡麻與韓娘子，便索性連城都不進(jìn)，徑直向了她那座落在了荒山野嶺裏麵的莊子裏來。


    等推開了木門，兩人跳下馬來，卻也都深深的唿了口氣，紅葡萄酒小姐不等胡麻進(jìn)屋裏坐著，便道：


    “先別忙歇著，幫我喂了牲口再說�！�


    “……”


    胡麻能怎麼，趕緊的答應(yīng)，給她搭著手，弄草料，往裏摻苞穀麵，還要燒熱水燙過，這些牲口都早已是餓了兩天一夜，一個勁的哼哼，忙不迭的湊到槽子邊上，狼吞虎咽的吃著。


    胡麻如今也明白了紅葡萄酒小姐養(yǎng)的牲畜不簡單，小心觀察了一下。


    從它們的眼神可以輕易分辨出它們與普通牲畜的不同，但外形上卻實在沒有破綻。


    隻能感慨，紅葡萄酒小姐這身本領(lǐng)當(dāng)真神奇。


    而紅葡萄酒小姐，也是在喂過了牲口之後，才又重新燒水，泡了茶，與胡麻進(jìn)了堂屋裏聊著，說話之前，先到門口，把兩個小巧的鈴鐺掛在了那裏，這才坐了迴來。


    低低的唿了口氣，道：“洞子李家的本事，比想的還大，上一次，我沒能進(jìn)村子，在石碑處停下了。”


    “這次終於有機(jī)會，到了他們村子裏瞧瞧，竟有些看不明白……”


    “……”


    “又這麼在現(xiàn)實裏聊啊……”


    胡麻倒是心裏再次一顫，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才低聲道：“我聽說，那洞子裏……”


    “……有些厲害的邪祟爬出來？”


    “……”


    雖然對在現(xiàn)實裏交流有壓力，但胡麻的好奇心也已實在壓不住了。


    早在與那位李家的老爺聊過之後，他這心裏便一直驚駭，好奇心大漲，照那李家老爺所說的，轉(zhuǎn)生者真的都是從那洞子裏鑽出來的？


    難道李家守的，就是轉(zhuǎn)生者過來的通道？


    “你不是第一個聽說這說法的人�！�


    紅葡萄酒小姐立時轉(zhuǎn)頭看了胡麻一眼，道：“其實我一直想探探洞子李家的底，便也有這個緣故。”


    “隻是雖然這麼說的人不少，但我覺得並不可能�！�


    “……”


    胡麻微怔，不知她為何這般肯定，然後便聽紅葡萄酒小姐道：“鬼洞子，是在上京大祭之後才出現(xiàn)的。”


    “但據(jù)我所知，我們轉(zhuǎn)生者裏麵，有些最早過來的，來的比那場大祭還要早，甚至有人猜測過，或許那場大祭背後，也有我們轉(zhuǎn)生者活動的影子，隻是不知他們做了多少事�！�


    “……”


    “啥？”


    本來一直心裏都有些陰影的胡麻，冷不丁聽了這句，一下子有些駭然。


    最早的轉(zhuǎn)生者出現(xiàn)的那麼早，那如今的李家，正在看守的又是什麼？轉(zhuǎn)生者真正過來的原因，又是什麼？


    “你現(xiàn)在就開始對這些事情感興趣了？”


    可紅葡萄酒小姐到了這會，卻不說了，隻是淡淡笑著看了胡麻一眼，仿佛也在上下打量。


    然後搖了下頭，道：“我倒瞧了出來，你其實與小白還是不同的。”


    “她太小心了，所以本事大，但做事一直束手束腳，而你雖然看起來也小心，但好奇心是壓不住的，這是本性，你和我才是同類。”


    “……”


    這句話說的，胡麻倒是有些尷尬了起來。


    似乎被紅葡萄酒小姐這種性格的人誇獎，不是什麼好事情啊……


    紅葡萄酒小姐看著他這尷尬的反應(yīng)，倒又歎了一聲：“我欣賞你這份好奇心，不過你現(xiàn)在了解這些，確實早了�！�


    “其實現(xiàn)在的伱，還沒有了解這些事情的資格……”


    “……”


    ‘怎麼好端端的又被鄙視了？’


    胡麻被閃了一下，心裏也有些無奈，道：“那得怎樣才會有資格？”


    “入府！”


    紅葡萄酒小姐輕聲道：“不入府，在這個世界上便隻能活著，沒有了解它的資格。”


    “當(dāng)然……”


    說到這裏，她倒是忽然有些喪氣了，無奈的歎了一聲，道：“但最討厭的是，入了府的，也有絕大部分轉(zhuǎn)生者都茍習(xí)慣了，一個個的整活挺有一把刷子，辦正事卻是畏手畏腳�！�


    “不說小白，瞧我們安州，燒刀子，玉冰燒，老高粱……也都是有本事的，可是他們不僅茍著，平時還要管我的事呢……”


    “……明明我可是把戲門的，我多小心啊，怎麼可能從我這曝露呢？”


    “……”


    ‘是是是，你小心……’


    胡麻心裏無奈的歎著：‘隻求你快別在現(xiàn)實裏聊這些話了�！�


    心裏也是快速的思量著，努力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道：“入府，很難麼？”


    “門道不同，入府的方法與難度也不同�！�


    紅葡萄酒小姐緩緩點著頭，沉吟道：“但是登階入府，上橋歸鄉(xiāng)，這是每個門道裏的人都要嚐試去走的路�！�


    “而入府之後的特殊……”


    她停頓了一下，才緩緩道：“你將開始看明白這個世界�！�


    “當(dāng)你入府，便會有越來越多的秘密，主動過來找你，你想躲都躲不開�！�


    “這也是很多轉(zhuǎn)生者會在入府之後停下腳步的原因，轉(zhuǎn)生者都心虛，一旦這個世界上的秘密找上了自己，他們便也擔(dān)心自己的秘密會被人看去，所以寧可停在入府這個階段�！�


    “……”


    她似乎想讓胡麻理解，但說著說著，卻也釋然了。


    未到一個層次，言語總是難以溝通，便也隻是歎了一聲，道：“或許，你也隻需要理解，登階，隻是進(jìn)了門道而已，入了府，才能看到這個門道裏真正的風(fēng)景。”


    “當(dāng)然，不僅是我們，便是那些邪祟精怪，也要走這麼一遭呢，他們不受香火，終是不成氣候，受了香火……”


    “……嗬嗬，那也算是堂上的東西了�！�


    “……”


    這話卻是說的胡麻心裏忽地一動，早先他便知道了張阿姑的事情，一直留在心上。


    而張阿姑麵臨的問題，便是那所謂堂上請下來的五煞神。


    而自己，直到如今，甚至還不知道這“堂上”，代表了什麼……


    “堂上的，便是受了香火供奉的。”


    紅葡萄酒小姐淡淡道：“不得香火，便上不了堂，隻看自己本事，被人除了，也怪不得別人，而上了堂的，則多少算個香火神了，有了自己的靈廟神像，也有了自己的信徒�！�


    “也是上了堂，造了冊，才算是在這世道有了立足之地呢，不然也隻能算是野神邪祟，不值一提……”


    “……”


    “上堂造冊？”


    胡麻倒是有些驚訝，忙道：“這些又是什麼？”


    “我就說你好奇心重吧？”


    紅葡萄酒小姐瞥了胡麻一眼，道：“你就沒覺得，這世道亂成了這個樣子，卻一直沒有徹底崩壞了秩序？”


    “嗬嗬，那是有堂官在管著呢……”


    “捉刀問事，說理分香，這四大堂官便是得了十姓授意，穩(wěn)著這世間秩序的定子�！�


    “堂官下麵又有小堂官，小堂官下麵還有執(zhí)事跑腿，他們不是官，但如今這權(quán)勢卻比真正的官府還要大，隻不過他們都隻會低調(diào)行事，不參與世俗紛爭�！�


    “但本領(lǐng)越高，便越怕他們，論起來，你們明州或許也有，隻是你本事小了，見識不夠，反而無法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存在就是了�！�


    “……”


    胡麻倒是被她一提醒，真?zhèn)�苦苦思索了起來。


    在明州，自己隻是一個血食幫的小掌櫃，見識確實不高，但也一直留心著各地的動向。


    如今得了紅葡萄酒小姐的提醒，才開始苦苦的思索，腦海裏倒忽地閃過了幾個可能的存在來，在明州，紅燈娘娘會勢大，當(dāng)真風(fēng)頭無兩。


    可是，在之前與徐香主的交談裏，也得知，明州府城，確實有幾個就連紅燈娘娘也不敢輕易開罪的存在……


    ……比如，那一直都不知道屬於哪個門道的，府衙？梅花巷子？


    “這世道水深著呢，便連我們這些老江湖，都遠(yuǎn)遠(yuǎn)沒有摸清楚，更何況你？”


    韓娘子卻也隻是歎了一聲，道：“不過，如今的話，我倒是要問你個關(guān)鍵的事，你想要守歲人的入府傳承不要？”


    胡麻頓時大吃了一驚：“這還有不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