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域有著諸多美景,一年四季的大半日子都是風和日麗,歲月靜好。
乘坐雲舟從高空俯瞰,有著懸崖峭壁雲階玉地的仙山宮闕、瑤草琪花隨處可見。種種奇麗空幻的景象,是凡間眾生萬卷詩書亦難以描繪三分的神秘仙境。
在舟沿席地而坐的桑月捧著今早某人遞還的仙山左瞧右瞄,不時四下張望看看別家的仙山是怎樣的。
當然,宮闕隻能看到外部的輪廓,看不到內部的構造,宮宇外的自然景觀亦能一覽無遺。
大仙的宮宇完全隱匿,整座仙山設有結界,道行低的小仙根本看不到。而桑月的仙山仍是袖珍版,裏邊的景致一目了然,正好跟別人家的仙山做個對比。
看看自家的宮宇是否有所短缺,或看到別家有自家無的,那必須得添上。
至於大仙的宮殿,她家這位是現成的。有實物參考,無需外尋。
“你就打嘴仗厲害,真讓你找人添置又怕麻煩別人。”出征在外,阿滿能聽到她的心思,撇撇嘴角嘲諷道,“就像現在……唔?唔唔唔唔唔(為嘛禁我言)?”
“我已經夠鬱悶的了,你還火上澆油,我不想聽。”桑月收起仙山,托著左腮一派閑適地欣賞舟外的仙境。
“哼!”阿滿氣唿唿地。
主人隻敢窩裏橫,把她拎上雲舟前往邊界的人又不是它,禁它言有什麼用?有本事禁她家那個,即坐在她身後主帥位置的那位冷麵仙尊的口。
出戰的仙尊依舊一身尋常的銀白袍裳,主帥寶座是一張榻。
跟在正殿內庭廊簷下的日常姿態一般無二,側臥閉目,靜養心神。雖然他沒開口狡辯,這表現更糟糕,更應該承受她的遷怒才對。
結果他不吭聲,她也不掙紮不反抗,就這麼跟來了。
就說嘛,新婚之夜就鬧翻的仙侶普天之下大概就這一對了,閑的。
“還在生氣啊?”
就在一人一獸正在暗地裏私信互嘲互損時,身後傳來某人懶洋洋的聲音。桑月頭也不迴,繼續凝望沿途的空中美景,一邊漫不經心答:
“沒生氣,就不是很懂,我為什麼也要隨行。”
想想就來氣,她今早特地換上一襲素色端莊的衣裳出來相送。結果到了宮門外,他隨手拎住她的衣領把她帶到了雲舟上,她當時腦子懵得很所以沒反抗。
等雲舟起飛了,她開始等他解釋,結果等來他的一語不發閉目養神。
果然衝動是魔鬼,閃婚能有什麼好下場?吃虧了吧?有苦難言了吧?眼下的境遇都是她一時衝動應得的——報應。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從榻座挪到地板上。
與他劃清界線,打算冷戰到邊界的戰亂終結為止。
“還能為什麼?”清夙仙尊仍然側臥,緩聲道,“邊域遙遠,我怕被偷家。”
桑月神情呆滯:“……”
噗哧,隨侍的孟吉、菏羽和幾名站得較近的仙衛沒想到這種話竟出自仙尊之口,一時沒控製住。
下一刻,他倆和在舟上當值的守衛全被踹了下去。有什麼好笑的?今非昔比,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有帝子情敵對他的家眷虎視眈眈,他不得防著些啊?
被踹出去的眾衛並不慌張,紛紛召出坐騎隨行,還盡量離雲舟遠些以免聽到不該聽的。
阿滿滿眼迷茫:“……”它要不要也走?
念頭剛落,它便發現自己又被重色輕友的主人給薅出來,吧唧地隨手扔到舟外的孟吉身上。沒理會舟外的阿滿朝自己張牙舞爪,桑月迴到榻前坐下,低聲道:
“你信不過我?”
以為她是個意誌不堅定,誰來討好幾句就能對誰產生莫名好感的人嗎?
這句話本該疾言厲色,但眼下眾目睽睽的,家庭糾紛還是私下裏解決為妙,以免將來被人傳閑話。
吃瓜這種事無關種族,流言蜚語亦非凡間獨有。
“以你現在的道行,你打得過他?”清夙仙尊睜眸,清泠泠的眼睛盯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你一個人在宮裏能忍多久不出門?”
被人覬覦不是她的錯,無視強敵環伺任她獨居一座山,便是他這夫君極端不負責任的表現。
“那小子有點運道在身,我不得不防。”
就算他能設下結界確保對方進不來,把她視作籠中雀困在山裏,她能樂意?盡管他這邊無需花費太多時間,但也足夠有心人作為了。
“他真這麼狂?”桑月蹙眉,“我應該沒那麼重要吧?”
能喚她彎彎的必是在老家相識的人,除了風野衡,她沒對任何人有過……噢對了,還有葉寰宇。必須承認,她跟葉寰宇之間的曖昧感絕對遠超風野衡。
沒親沒牽手,她跟風、葉的接觸都沒到那種程度。並且從未開始過,哪來的情深意重難以忘懷?
睨見她的臉色,仙尊不緊不慢地起身,輕拂衣袖端正坐好,目視前方漫不經心道:
“一臉心虛的,想到誰了?”
咳哼,桑月的確心虛地暗暗輕咳兩下,爾後聲音清正:“想到一位故人,他性情偏執,但傷害的是他自己……這長笙公子該不會就是他吧?可他是自殺……”
哦對,若葉寰宇就是雲長笙,他被罰下界六道輪迴受盡心理煎熬與軀殼的苦楚。
重點是過程,最終自殺或者橫死都無所謂。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三界中的二代都是有些特權的。犯了小錯,由父母出麵給予受害者一定的補償,再讓兒女吃點苦頭便基本上解決了。
“除了合作,我倆因為脾性不合有些分歧之外,我好像沒做過什麼能讓他銘記三生三世的事……”
話說,這位公子哥兒是以本性下界輪迴的麼?果然是有權任性啊。
“以前怎樣不重要,”仙尊不以為然,見故起意、試圖重拾舊夢啥的他就不說了,畢竟自己也這副德性。說出來她沒啥感覺,反而給自己添堵,“你就當出來遊曆長見識。”
公費旅遊,別不識好歹。
經過這一通閑聊,桑月心頭的鬱悶有所消散。至於攜眷出戰是否不妥,那是他要考慮的問題。而雲長笙的為人,以後見著多加提防便是。
萬一打不過,打不過就打不過,做人最要緊的是認清現實。
強者無敵,勇者無畏,若將來她落在強者的手裏,隱忍不發伺機而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