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從淨房出來，暖閣裏麵的光線已經黯淡下來，唯有南窗戶擺放著筆墨紙硯和書本的書案那端還是明亮。


    周半夏順著顧文軒的力道，在他撐扶之下走到同樣一張擺在書案一側的高腳椅子前麵，小心翼翼入座坐穩。


    沒法子，隨著預產期接近，她家這位如今比她還緊張，連溫習看書練字都恨不得把她栓在褲腰帶上。


    之前在淨房便是如此，好說歹說的可算不會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緊盯著她噓噓，但開口說話還是不能的。


    不！


    正確來說，她還是可以開口的，隻不過僅限於他背過身時迴他話，什麼好了沒有，肚子有沒有疼的。


    多餘的，固執得很，無關如廁洗臉之類的話題，說是她會分心，等出淨房再聊，隨她怎麼聊都可以。


    也就她不是真正的十八少女，不然誰受得了這個管家公，差點好不容易想起什麼正事要談又快要忘了。


    見顧文軒這一下子可算鬆開雙手，周半夏抬頭之間正想要開口之時，巧了，外麵有麥黃聲音傳來了。


    “應該是隨書信捎來的東西整理好了。”顧文軒提醒了一聲的同時手癢地忍不住捏了捏媳婦臉頰。


    白嫩嫩、肉嘟嘟的，彈性真好，“之前怕打攪你休息，我讓知明直接去找他娘帶麥青去後麵登記入庫。


    現在應該是全部拆開整理妥當，見你來這邊歇著，麥黃來找你匯報來了。進來吧，你們二奶奶正等你們。”


    邁進廳，隔著一道門外，麥黃聽到讓她們進去的聲音，便朝抱著賬冊本子和抬著箱子的麥青三人點了點頭。


    隨著麥青帶頭進入暖閣兒，她身後的兩位婆子也抬著箱子緊跟而上，隨後將木箱擱在地臺前麵空地上。


    這麼大的木箱？


    周半夏見了不由一怔，下意識抬頭看向顧文軒，隻見他揮手摒退婆子，接過麥青雙手奉上的賬冊本子。


    不等她開口，婆子退下，麥黃也進來了，和麥青一人忙起從壁爐那側拎起銅壺沏茶，一人打開火折子點亮油燈蠟燭。


    倒不必如此，完全可以先打開地上木箱的，這不是存心讓人好奇著急嘛，不要把木箱都搬進來幹嘛的。


    雙手抱著不知是用來暖手，還是用來解渴的杯子，周半夏看似一臉淡然的靜等下文，實則很想站起來自力更生。


    好在顧文軒沒讓她等多久，找出入庫登記的新一頁，將本子放在周半夏手上，麥青也打開木箱開始匯報。


    木箱看著大，其實還是因為裏麵塞了棉花的，又有長條木盒、又有方形木盒，還有圓形木盒的夾在其中的緣故。


    “……這裏頭是自鳴鍾，之前已經請蘭姑姑調試好……”


    難怪，她說怎麼會有這麼長，差不多快要一米的長條木盒裝裏麵，原來是自鳴鍾，想來是立式的自鳴鍾。


    “……說是有兩臺自鳴鍾，那一臺自鳴鍾是禦賜品，還擺在原先的正堂，而這一臺自鳴鍾是親家大老爺之前為姑娘準備的嫁妝。”


    懂~


    嬸娘的意思是，這個自鳴鍾是她叔父給她準備的，從京城宅子搬迴來沒事兒，省得她看時辰不方便。


    對於周煥夫婦倆人時常給她捎來什麼精貴、珍貴的稀罕物之舉，周半夏已經見怪不怪，何況捎來自鳴鍾？


    此物對於一般富貴人家來說，或許極為難得，畢竟是舶來品，但她嬸娘娘家兄弟有入股江南海商份子。


    這其中，她的好二哥即使沒有入股，但在揚州府和金陵府就有兩個類似專門銷售來自海外稀罕物的商鋪。


    想來這迴嬸娘之所以不聽她的，又將京城宅子裏的東西捎迴來，十有八-九應該就是她的好三哥年前迴家說了什麼。


    “……這個是小號的自鳴鍾，親家大夫人說給二奶奶你放在議事廳裏麵，免得你理事起來老忘了時辰。”


    果不其然。


    好你個周晏海！


    顧文軒聞言意味深長地看著暗暗咬牙，哭笑不得的周半夏，“你看你忘寢廢食的拚勁兒連你嬸娘都驚動了。”


    周半夏扶額悶笑出聲，“那不是正巧年底正好的時候，後來我就知道錯了。接著說，剩下的盒子裏麵是什麼來著？”


    百分百是頭麵首飾，還有適合待產孕婦的滋補品！


    不用麥青稟告，顧文軒就敢確定如他所推測一般，剩下的盒子裏麵基本上是何物，實在是太好猜了。


    畢竟師母一直以來按府中嫡女慣例，幾乎每月都有給他媳婦準備頭麵首飾和衣物鞋帽配飾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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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滋補品，更好猜了，他都不用浪費腦細胞，眼看預產期臨近，隻怕師母這迴連坐月子的滋補品都寄來了。


    那一個木箱裏麵的盒子，肯定百分之八十以上是補血養氣的阿膠、燕窩什麼的，還有部分人參什麼的。


    用先生的話來說，家裏什麼都缺，唯獨養身滋補之類的藥材食材不缺，還是源源不斷有人送來的不缺。


    也確實如此，他師母娘家兄弟不是一般的壕，自從認了他媳婦這個外甥女，壕氣的，隻差送真金白銀了。


    這兩個一大一小的自鳴鍾，隻怕說是先生給侄女準備的嫁妝，實際上又是師母娘家兄弟半賣半送給外甥女的。


    見麥青稟告的時候所說的內容和自己想象得差不多，加上他之前大致上也掃了眼送來之物的清單，接下來已經無須細聽，顧文軒便轉頭看書案。


    這一張被他霸占有些時日的書案上麵，此時還擺放著他之前出去之時翻了三分之一反扣的書籍，以及用鎮紙壓著的五六張裁好的宣紙。


    看似一點兒都沒有被動過，還是原模原樣的連鎮紙下端角度都絲毫沒有挪動，但是吧，前麵筆架和筆洗挪了。


    虧他媳婦之前在書房裏麵還說她今日就剛寫了那幾個毛筆字，不要蒙誰的，肯定趁午休他臨時有事走開，又偷摸著幹私活了。


    搞不好此時此刻，別墅裏麵即便是一樓書房不存在什麼畫筆還沒來得及洗，或是什麼畫作還未完成，倉庫或是哪個角落肯定還擺著。


    “夫君，你看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的沒有？趁麥青她們倆這會兒還在這兒，去稟報蘭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