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坡下一看，果然是三叔，此時正站在那水泥地裏抽煙。我心中有些不解，三叔不守店子，來這裏做什麼。


    我們?nèi)齻�下了坡，三叔也看到了我們……


    胖子和奉宇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叫了聲三爺，三叔狠狠捏了一把胖子的臉……


    “你們這兩個屁有前途。”


    胖子使勁的揉著自己被捏的通紅的臉，又不敢吱聲，站在一旁很是委屈。


    “叔，你到這裏來做什麼啊？”


    三叔嘿嘿了一聲，拍了拍我的頭，然後就岔開了話題……


    “你大姑明天就來接你了，小澈，你就要到城市裏麵去了。以後不要就認(rèn)不到老子了。”


    我的情緒有低落了下來，爺爺說的話，就是規(guī)矩，我們家任何人都違背不得。


    “給老子迴家吧。”


    我坳不過他，跟著他就往迴走，胖子和奉宇也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麵。


    “三爺，你不知道啊，剛剛我抓到好大兩條魚，最後又把它們放了的哦。我也不是不敢燒來吃，我就是覺得這對於我來說算不得什麼。”


    胖子喋喋不休的說著，我看到三叔抽了口煙，嘴巴動了動，依稀可以看出來說的是“憨豬”兩個字，一時我心中也輕鬆了不少。


    迴到家中。發(fā)現(xiàn)爺爺正在店子裏麵，爺爺看了看三叔……


    “老子叫你守店子，你跟老子跑到哪裏去了？”


    三叔趕緊丟了手裏的煙，不敢說話，爺爺臉色變得柔和下來……


    “小澈，爺爺今天給你買了很多好吃的。”


    我已經(jīng)十歲，但對於吃的依舊很饞，我跟著爺爺?shù)娇蛷d，桌子上麵擺著一堆的零食，其中數(shù)巧克力最多。


    我衝的就過去，然後開始吃了起來，然後覺得不過硬，就又把這些東西都搬到了沙發(fā)上，就坐在沙發(fā)上吃，爺爺摸著我的頭，一個勁的在旁邊笑著。


    當(dāng)晚，我媽將我爸趕出了屋，然後抱著我睡了。我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她還在沒有睡著，還在抹著眼淚。


    第二天，大姑就來到了我們家，還帶來了一個比我大一點的女孩子，是我從來就沒有見過的堂姐。大姑見著爺爺卻沒有多少話，看她的樣子也比較怕爺爺。她比我爸隻大了幾歲，但聽三叔說，由於大姑是個女孩子，爺爺那方麵的思想又比較重，所以小時候爺爺奶奶老偏袒這我爸，又由於我爸是長子，連帶著三叔，小叔，都吃了不少苦頭。


    表姐倒不是很怕生，不一會兒就跟我玩到了一起，不過老是搶我東西。我又不好說什麼，畢竟小爺十來歲的人了，也不好跟自己的姐姐計較。


    隻是她大大咧咧的蹲在沙發(fā)上那個我的固定位置上麵，肆無忌憚的吃我的巧克力，這讓我很不爽。


    終究爺爺沉穩(wěn)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雖然不大，語氣也還平和，但被訓(xùn)斥的大姑當(dāng)時臉色就不好看了。


    “女娃娃家，怎麼這麼不像話，還和弟弟搶東西吃，你這個當(dāng)媽的怎麼教育的？”


    我媽趕緊在一旁打圓場，堂姐聽了這一句崛起了嘴巴，差點哭出來了，看她那樣估計平時大姑也舍不得教訓(xùn)她，這一下可被噎的夠嗆。


    我隻覺得這不關(guān)我的事情，巧克力也不想吃了，就從店子裏順了根冰棍，然後又迴到客廳，吧嗒吧嗒的啃著，堂姐看了直流口水的樣子。


    爺爺歎了口氣，似乎也是一時間心軟了……


    “三娃子，去給蕓蕓也拿一根來。”


    三叔起身就往店子裏去了，迴來的時候拿了個冰棍給堂姐。我一看，不知道說什麼了。因為我吃的是五毛錢一個的牛奶冰棍，而三叔拿的，是兩毛錢一個的冰糖做的。三叔自顧自的點了根煙……


    “大姐，小澈以後就交給你了，嫂子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以後真的就要辛苦你了。”


    三叔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極為真摯，大姑聽了表情柔和了下來，隨後對我媽說道……


    “你就放心吧，就讓小澈待我那裏，沒問題的。”


    我媽點點頭，我看了看我媽，心中也不好過，指不定她現(xiàn)在心裏難受成什麼樣子。


    當(dāng)天晚上，我媽想再抱著我睡覺，當(dāng)然，王文仲先生就被無限期額趕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麵。可是爺爺讓老爸進(jìn)來將我?guī)У搅怂�屋子，說今晚我得到爺爺那裏睡覺。爺爺?shù)奈葑游襾磉^很多次，十分的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桌子上就一個硯臺幾隻毛筆。其實爺爺?shù)淖忠矊懙姆浅：茫�隻不過聽三叔說我爸似乎曾經(jīng)遇到名師，從而“十年練一劍”，更加的青出於藍(lán)。


    爺爺屋子裏麵幾乎沒有裝飾，四周的牆空蕩蕩的，唯一掛著的是一副舊框照片。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子端莊的坐著，三叔告訴過我，那就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奶奶。


    我跟著我爸進(jìn)爺爺屋子的時候，爺爺正在看著一本老舊的線裝書，帶著一副老花眼鏡。


    “文仲，你迴去吧。”


    我爸點了點頭，恭敬的把門帶上。


    “小澈，爺爺還有點事情要忙，你先睡覺吧。”


    我有些搞不懂，但也上了床鋪就睡了，爺爺?shù)拇蹭侂b有一張木板，一張?zhí)鹤印＿B枕頭都是用的以前的瓷枕，十分的硬，睡著十分的別扭，我索性就不睡那個枕頭，將頭直接搭在硬板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我醒來之後，爺爺依舊坐在椅子上麵，似乎是一晚上沒有睡覺。燈光依然亮著，這一晚我睡的十分的沉，似乎一閉眼睛然後一睜開就到了天亮。很多年後我才知道，就是那麼一晚，爺爺為我做了多少事情。


    大姑在我家住了兩天，之後，就帶著我離開了吃水鄉(xiāng)，我坐在車上，看了自己店鋪，我媽已經(jīng)是再次的哭了出來，三叔和爺爺也站在那裏。爺爺站著朝我坐的車子揮手，一直到車子走了很遠(yuǎn)，視線已經(jīng)逐漸模糊，最後到了拐角的地方，我看到爺爺似乎依舊在揮手……


    我來到的新的城市，一切都那麼的陌生，建築，人群，還有生活方式。這時沒有漫天遍野的油菜籽，沒有河溝和堰塘給我洗冷水澡，我變得沉默寡言，用一個外殼把自己包圍了起來，就這樣，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參加著，但沒有融入大姑家的生活。


    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去三年了，這是這邊中學(xué)的樓頂，而我此時正站在樓頂上麵，看著遠(yuǎn)處。那是火車站的方向，離開了吃水鄉(xiāng)，再也沒有一個小山坡來給我了望遠(yuǎn)方抒發(fā)情懷，我就找了樓頂這個替代。這三年裏我還是會經(jīng)常做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夢，夢到的最多的就是南雨和那種藍(lán)色的火焰，一開始是分開的，後來或許這兩個夢出現(xiàn)的頻率太高，居然融合到了一個夢中。我往往在半夜就被驚醒，之後很難入眠。


    其實在這邊也還過得去，除了沒有零用錢和零食吃。我倒是學(xué)會了很多，比如隱忍，比如看開之類的，或許是因為年齡大了的緣故，這裏也不是我的地盤，也沒有小弟整天唿來喝去的，反而讓我迅速的成長了起來。


    這是一個星期六，而我則剛剛被從輔導(dǎo)班裏麵趕了出來。我大姑是這所學(xué)校的老師，這學(xué)校為了多收點錢，就在周六日辦了各種興趣輔導(dǎo)班，說是教師子女可以免費上，我什麼都不行，唯獨數(shù)學(xué)猛的一塌糊塗，就到班主任那裏就報了個數(shù)學(xué)班。大姑肯定是不會給我交錢的，即使願意，姑爺那一關(guān)也不好過，所以我就懷著蒙混過關(guān)的心態(tài)跑去上了，才第二個星期，就被趕了出來，說我隻是侄兒，我堂姐已經(jīng)去美術(shù)興趣班坐著了，我算不了數(shù)。


    當(dāng)時小爺提著書包就走了出來，邊走邊小聲的罵了句“龜兒子”，我想著自己怎麼地也算是個教師子女吧（我媽確實是老師，隻不過是在吃水鄉(xiāng)）。我知道這些年爺爺每個月都會打錢給大姑家，讓把我生活管好，誰知我沒怎麼長肉，堂姐倒是越來越胖，到了現(xiàn)在一個臉圓的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胖娃。我倒是一點也不在乎這些，除了想迴家之外，自己過的樂嗬就行，倒是很學(xué)會了一些精神勝利法。


    第33章


    在樓頂吹了一陣風(fēng)，我稍微有些火大的心緒平靜的下來，樓下是一條街，人來人往熱鬧的不行。一個麵色慘白的老人就蹲在街角，我已經(jīng)注意他很久了，這三年來，我沒少看到板板，這家夥就是今天看到的一個。這玩意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我，一雙眼睛悠悠的盯著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