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培是他爸爸的大兒子，但他沒有媽媽。


    或許我是他在這學(xué)校裏唯一的朋友，他把自己的出身告訴了我，他是他爸爸出去混的時候跟村子裏的一個窯姐生的，他媽生了他就把他丟在了他家門口，然後走了。他從小沒有吃過一口他母親的奶水，所以現(xiàn)在看起來頭發(fā)都還是焦黃的，明顯的營養(yǎng)不良。沒有媽他從小就過得很苦，張培說出這些的時候聲音很平穩(wěn)，似乎在說一件不關(guān)自己的事情一般，但是我卻看到了他的手，自始至終都緊緊的捏著自己的衣角。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索性沒有說話，就繼續(xù)聽了下去。


    這事還得從他的妹妹說起，也就是我之前聽說過的那個。


    張培的妹妹是他爸後來又找了一個生的，就像那個算命老頭說的一樣，他妹妹出生在七月間。張培說他妹妹比較怪。出生後幾乎就沒怎麼哭過，而且後來有些大了也不愛說話，一家人也都覺得奇怪，一開始以為是自閉癥，也帶去檢查過。醫(yī)生說這不是自閉癥，可能就是有些內(nèi)向。


    說來也奇怪，他妹妹學(xué)會說話叫的第一聲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哥哥。而且沒事就喜歡往張培身上粘，張培從小就沒有媽，他爸要長期到城裏來做工，幾乎是由他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後來的後媽對他也不是很待見，他後媽嫁給他爸之後也是長期跟著他爸在城裏做工，就把妹妹丟在了家裏，由張培和奶奶帶著。所以張培很是寶貝這個妹妹，但卻一直有怪事發(fā)生在他妹妹身上。


    他妹妹經(jīng)常不見，害的一家人都到處找，每一次都是在屋裏或者屋子周圍的某個很隱蔽的角落裏麵蹲著，也不說話，聽到叫聲也不答應(yīng)，家人問她什麼事情她也不說，隻有一迴張培用自己不理她來讓她說，她才告訴張培，說躲起來是因為有人要打她。


    他妹妹從小體質(zhì)就弱，經(jīng)常會莫名其妙的發(fā)燒之類的，有一次她妹妹晚上高燒，張培和他奶奶趕緊送她出去輸液，半夜迴家的時候，她硬是不肯進(jìn)門，不管張培奶奶怎麼說她都不進(jìn)去，張培她奶奶要把她抱進(jìn)屋甚至還被這孩子咬了兩口，又氣又急，不管怎麼問她都不說話。


    後來他妹妹長到了五六歲左右，有一次在街上玩，被摩托壓斷了腿，張培一家人那是徹底的慌了，她妹妹被送往手術(shù)室的時候已經(jīng)是神智極為的不清醒，一個勁的說著胡話，張培和他奶奶陪在她的擔(dān)架車旁邊，跟著醫(yī)生把她往手術(shù)室推，她一個勁的掙紮，不斷的指著走廊說，“不要打姐姐，不要打姐姐�！�


    當(dāng)時他妹妹的腿已經(jīng)被壓斷了，折彎的很恐怖，張培很是心痛，醫(yī)生說他妹妹已經(jīng)是精神恍惚，情況十分危險，他看了看他妹妹指著的前麵走廊，那裏空空如也，哪裏有人，誰知這時他妹妹突然抓住他……


    “哥哥，那幾個老頭要打我，姐姐不讓，他們就打姐姐，姐姐打不過他們�！�


    因為聽了醫(yī)生的話，張培沒有在意，隻是不斷的安慰著她，然後和他奶奶目送著她進(jìn)了手術(shù)室，他爸媽已經(jīng)是離開去借錢了，就隻剩他和奶奶兩個焦急的等在手術(shù)室門口。


    半夜的時候，張培是被冷醒的，他奶奶已經(jīng)是在外麵的椅子上睡著了，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於是就把一副脫下來蓋在了自己奶奶身上。想著妹妹還在裏麵搶救，再加上冷，張培就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突然，他似乎聽到一陣哭聲，迷迷糊糊的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蹲在走廊上哭。張培說他感到很奇怪，也就走了過去，問那個女孩為什麼哭，那個女孩沒有理張培，隻是把埋在兩個膝蓋上的頭一邊搖一邊繼續(xù)哭。


    就在這時，張培覺得自己背後似乎有人，然後就轉(zhuǎn)身，隻見幾個麵色陰冷的老人正站在他身後，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這幾個老頭穿的衣服，都是那種死人才穿的壽衣。張培嚇了一大跳，一下子就從座位上坐了起來，才發(fā)現(xiàn)他剛才是做了一個夢，而自己一直都睡在醫(yī)院的椅子上，奶奶也睡在他旁邊。


    張培長舒了一口氣，剛才的夢實在恐怖，背心都被冷汗打濕了，張培反過手去擦了擦自己背心，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原來他的衣服此時正蓋在睡著的奶奶身上，而自己卻隻穿了裏麵的背心，想到剛剛的那個夢，看著幽靜的走廊，張培隻覺的背心發(fā)麻。連忙把奶奶叫醒，也不多說話，拉著迷迷糊糊的奶奶就到值班護(hù)士的窗口前麵，然後在那裏坐了一晚上。


    後來他妹妹的腿被接上了，他家裏也因此欠下了一筆錢，不過一家人倒是覺得人比錢重要的多，那個撞了他妹妹的摩托車已經(jīng)跑了，不過能夠他妹妹救迴來，他爸和後媽雖然心裏難過，但也是謝天謝地的。


    他妹妹已經(jīng)清醒了，張培就在醫(yī)院照顧他妹妹。因為他老想著那天晚上的那個夢，又聯(lián)想起她在擔(dān)架車上說的話，就挑了個時候問她，到底是怎麼迴事，一開始她不開口，後來張培問的多了，隔段時間就問，他妹妹也慢慢的把實話說了出來。


    她說她經(jīng)常都看得到有不認(rèn)識的人要來抓她，然後那個“姐姐”每次都陪在她身邊，就和那些人打，每次那些人來的時候，那個姐姐就帶她躲著，讓她別說話，要不然就會被抓走。那天在醫(yī)院的時候，醫(yī)院有幾個老頭，就要來抓擔(dān)架車上的她，那個姐姐拚命的和他們對打。


    張培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他很了解自己的妹妹，以前就從來沒有說過慌，這是現(xiàn)在她清醒時候說出來的話，那？聯(lián)想起自己那天的那個夢，還有莫名其妙到了奶奶身上的衣服，張培說他完全都已經(jīng)是嚇的說話都打抖抖了……


    “那……那……你說的那個姐姐現(xiàn)在就在這屋裏？”


    張培幾乎是麻著膽子問出了這句話，他妹妹很是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


    “對，就在門那裏站著，從哥哥你一進(jìn)來，她就一直看著你呢�！�


    張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妹妹說的門附近什麼都沒有。但也許是心裏作用，又覺得那裏似乎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


    張培嚇的不行，將這件事告訴了他奶奶，他奶奶不怎麼在意，說小孩子亂說話很正常，而且她之前就請過仙婆來家裏看過，根本就沒什麼問題。


    他妹妹出院後依舊是那樣，不過有了張培為她分擔(dān)，雖然每次他妹妹一說有人張培就嚇的要死，不過還是依舊堅持的陪在妹妹身邊，也逐漸習(xí)慣了那種生活，直到後來有一個穿的很破爛的叫花子路過的他家門口。


    當(dāng)時張培正在屋外的壩子（就是農(nóng)村門口曬東西的那一塊地）陪著妹妹玩，這叫花子從壩子下麵的小路過，看到了張培他們兩個，然後拿出一個爛碗就過來了，說隨便給點吃的就行。


    張培看這叫花子穿著實在是可憐，一時也起了同情心，接過這爛碗就到廚房先是給它洗幹淨(jìng)了，然後就打中午的剩飯，生怕不夠，使勁的把鬆的飯狠狠的壓實，反複又裝了一些，最後拿了滿滿的一碗出來給那叫花子。


    這叫花子像是幾天都沒有吃飯了，拿過碗就是一陣?yán)峭袒⒀剩�最後吃完還把那爛碗舔拉了個底朝天，之後這和尚的話卻讓張培吃了一驚……


    “小娃，你旁邊這女娃娃有些不對勁啊，天生少了一條魂，投胎的時候就沒有投全，一條魂跑了出來�！�


    這和尚說話的時候，眼睛時不時的瞟向壩子的一個角落，張培這時已經(jīng)是通過和妹妹的相處變得對這些相信了很多，於是就連忙問那個叫花子改怎麼辦。


    那叫花子憋搭憋搭嘴，似乎還在迴味剛才的飯的香味，沒有迴到張培的問題，反而問了張培和他妹妹的生辰八字。


    張培趕緊說了出來。


    這叫花子聽了八字就開始掰著指頭算著什麼，最後表情變得很是奇怪，連說了三句“苦命的人啊�！�


    張培以為他是在說自己妹妹，衝上去也不怕髒，拉著那叫花子的衣服就不讓他走……


    “求求你了，叔叔，幫幫我妹妹吧。我再給你打飯�！�


    這叫花子使勁甩著這衣服，卻怎麼也也掙脫不了死死拉著自己的張培，然後不但沒生氣，反而嬉皮笑臉起來……


    “就為你這句話，我?guī)湍愕拿α耍�不過我的碗小，裝不多，你給我找個大點的口袋來給我多裝點飯�！�


    之後這叫花子從一身爛衣服裏麵拿出一枚銅錢，穿了根繩子就給他妹妹戴上了。然後把張培家的飯桶舀了個底朝天就走了。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天過後，張培的妹妹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些人。張培以為這樣就已經(jīng)沒事了，誰知道半年前前，張培上學(xué)來了，晚上迴家發(fā)現(xiàn)奶奶很是著急，說妹妹不見了，最後在屋子後麵的柴堆裏麵找到了她，渾身冰冷，嘴裏麵在不斷的說著胡話，自那以後，他妹妹的情況更嚴(yán)重，每天都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有時候還會突然的大笑或者大叫。家裏麵的人都以為他妹妹精神失常，也就把她鎖在了屋子裏麵。


    第38章


    張培想到了什麼，趁著他妹妹發(fā)呆的時候把她帶著的那個銅錢拿出來一看，結(jié)果嚇了一大跳，這銅錢已經(jīng)完全是變成了黑色的。


    雖然他妹妹變得神誌不清，但是家裏的生活還得繼續(xù)，張培除了把痛苦憋在心裏之外，別無他法。自己在城裏讀書，考大學(xué)他是想都沒想過，隻盼著早點初中畢業(yè)讀一個高職之類的，先幫家裏分擔(dān)負(fù)擔(dān)再說。


    後來他就和我一起上山彈鳥，遇到了那個算命老頭，所以那算命老頭一說起那些話，張培才會那麼著急。


    那天和我分開之後，張培急急忙忙的趕迴家，把那個價值“十塊錢”的布包放到了妹妹的床底下，以為會有一些作用。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家人吃過飯，他奶奶正在廚房洗碗，張陪家是那種泥巴房子，廚房是修在外麵的一個單獨的小屋，張培正在堂屋裏收拾玉米棒子，誰知他奶奶突然走過來……


    “培培，剛剛你有個女孩子找你，十分著急的樣子。我覺得應(yīng)該是你同學(xué)�！�


    張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家在農(nóng)村，就算是城裏的同學(xué)也絕對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裏啊……


    “她在哪裏�。俊�


    “就在廚房外麵呢，我讓她等著，就來叫你了。你同學(xué)要來怎麼不早點跟家裏說？這飯都吃過了。誒……你這孩子�！�


    張培走出去一看，哪裏有什麼人？


    當(dāng)晚他妹妹就發(fā)了高燒，一家人著急的不行連忙又送出去治。後來他妹妹燒倒是退了，隻是床都起不來。從那天開始，張培就沒晚上都做夢，到醒來就忘記了自己夢到的是什麼，而且每天起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很累，飯也吃不下。經(jīng)常覺得似乎有東西在跟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