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最後,是十二張銀票。
其中五張是他送迴去的,黎林沒收,其餘七張來自鍛兵鋪。
他成為真?zhèn)鞯南鬓捜ブ幔懕伒纳庖埠昧瞬簧佟?br />
「估摸是真不缺?」
黎淵想了想,黎林不是矯情的人,便將銀票收起來。
合兵爐是耗銀大戶,他現(xiàn)在全身上下也隻剩了不到千兩銀子。
「還是窮。」
黎淵歎氣。
一夜沒睡,他精神仍然很好,打了幾套兵體勢,方才推門而出。
天剛亮,鍛兵鋪裏已升起炊煙縷縷,打鐵聲從零星變得密集。
聽著打鐵聲,黎淵的心情變好。
不止是因為他熟悉了打鐵聲,更因為這是他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
「有產(chǎn)才能脫產(chǎn),最早的宗門雛形,大概就是如此吧?」
黎淵心緒翻湧:「神兵穀和鍛兵鋪,其實也沒什麼區(qū)別……」
前後兩年,他從一個朝不保夕的學(xué)徒一步步成為神兵穀第十真?zhèn)鳌?br />
這個過程中,他也漸漸理解了許多東西。
比如最初他覺得很不可思議的‘宗派大聯(lián)盟"。
想要脫產(chǎn)練武,不但需要大量的資源,大量的產(chǎn)業(yè),更需要大量的人手,讓自己從雜事中擺脫出來。
而招募來的武者,也同樣需要資源,需要產(chǎn)業(yè),需要人手……
一層層下來,自然而然就會成為一方勢力,占據(jù)更多的資源。
由縣至府、由府至州、由州至道……
「各個宗門之間的摩擦、廝殺,究其根本,也是這個道理。」
黎淵琢磨著。
他很懂入鄉(xiāng)隨俗,也始終在了解,適應(yīng)。
神兵穀與三大宗門的摩擦不是特例,天下間的宗門都不會例外。
邪神教也罷,摘星樓也好,估摸著也跳不出這個圈子。
「黎兄還是這般早。」
黎淵推門沒多久,劉錚從鋪子外麵快步而來,提著兩雙六合靴:
「近幾年,靈獸皮很稀缺,就這麼兩雙靴子,夠買一件上品利刃了。」
劉錚有些肉疼。
他自小就不怎麼缺錢,但十幾兩的靴子,他著實也沒買過幾雙。
更不要說有多少要多少。
「貴是貴了點。」
黎淵掏出那十二張銀票遞給劉錚:
「不止是靴子、手套、外衣,或者飾品,但凡與靈獸有關(guān)的,都可以買下來,多多益善。」
「啊?」
劉錚有些手抖。
黎淵也沒解釋,囑咐了幾句之後,就離開了鍛兵鋪,劉錚則安排了兩個學(xué)徒跟著伺候。
路上,他很悠閑的逛著街,一路上嘴就沒停過,偶爾瞧見些掌馭效果有趣的東西,也會買下來。
有了神火合兵爐後,就算是不入階的兵刃物品,他也會注意。
不時也看看路上的行人。
府城不缺江湖客,各種入階的兵刃比比皆是,不過,多是刀劍。
「想撿個漏可真難。」
黎淵每次下山都會在街上閑逛,但大多數(shù)時候都沒什麼驚喜。
路邊攤上,連上品利刃都少,偶爾碰見的,要麼價格虛高,要麼就破損極其嚴(yán)重。
「三元塢的鐮刀。」
在某處攤位前,黎淵停了一下,他看到了一口長足兩米的月牙巨鐮。
這是一柄二階的巨鐮,可惜破損很嚴(yán)重,掌馭效果一般。
不過他還是買了下來。
他
腳程很快,下手也多,沒一會兒,身後跟著他的學(xué)徒就從兩人變成了四個人,到晌午時已變成了八個人。
「把東西放院子裏就行。」
黎淵轉(zhuǎn)悠到一間三進大宅前,推開門,讓一眾學(xué)徒將東西放進去。
神兵穀賞賜的這間宅子,前後三進,占地千平往上,房間十?dāng)?shù)。
一幹學(xué)徒將東西放進去後,這才迴轉(zhuǎn)鍛兵鋪。
「宅子不錯,但一個人住著實冷清了點。」
黎淵拂袖將所有東西收到香爐中,鎖上院門,轉(zhuǎn)身赴宴。
孫讚的壽宴。
……
……
望江樓,府城最大的酒樓之一,比鄰內(nèi)城河,占地巨大,上下九層。
正午的陽光直射下,紫紅油漆泛起鮮亮的光芒。
包下整座望江樓的孫讚,此刻坐在九層,不少神兵穀的弟子在大堂迎接來客。
身為神兵穀穀主的妻弟,孫讚在神兵穀地位頗高,府城上下更不知多少朋友熟識。
不乏達官貴人,江湖豪客。
「承蒙諸位好友賞光,孫某不勝榮幸,來,幹了這杯酒!」
孫讚滿麵紅光,很是享受眾人的恭維。
不過當(dāng)他餘光掃過,沒見石鴻時,心裏就是一突,放下酒杯,就去尋了。
自打知曉自家姐夫傷及髒腑後,他就極力維持著與石鴻的關(guān)係。
「少穀主,你這是?」
走進臨近包間,孫讚酒意就消散了大半。
窗前,石鴻負(fù)手而立,龍晟、丁止或坐或靠,包間內(nèi)的氣氛顯得很沉重。
「昨日,蘇萬雄現(xiàn)身城外,傷了秋師妹,若非枯月長老及時出手,隻怕,隻怕……」
龍晟起身,迴道。
「蘇萬雄?」
孫讚的酒意徹底醒了,一時竟有些結(jié)巴:「那,那黎淵?」
「他沒死。」
丁止開口,似乎有些可惜:「聽秋師妹說,那小子輕功很好,十分驚覺……」
「那還好,還好。」
孫讚心下鬆了口氣,那黎淵死不死他可不在意,但誰讓這次他下山是自己親自邀請的?
若是死了,怕是沒法交代,韓垂鈞那老東西可不講道理……
「少穀主是擔(dān)心韓垂鈞?」
孫讚似乎猜到了什麼,自己邀請黎淵,可是因為石鴻。
「與我何幹?」
石鴻迴身,眼神冷淡:「我隻是有些不明白……」
「嗯?」
屋內(nèi)幾人皆是一怔:「不明白?」
「習(xí)武兩年而已,淬體小成、錘法大圓滿也就罷了,鍛造天賦還頗高,輕功也極具天分……」
「先天龍形,真如此驚人?」
石鴻似乎在自語。
他是見了秋長纓的,那小子的輕功已經(jīng)不是天分好了,連秋長纓都覺驚訝,隻怕都不遜自己了。
丁止兩人也都皺眉,有些心驚。
倒是孫讚不以為意:
「那韓垂鈞昔年也是如此,穀主天賦更高,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先天龍形……」
石鴻歎氣。
他隻是最尋常的上等根骨,遠(yuǎn)比不上其他真?zhèn)鳎菓{借著驚人悟性,十年內(nèi)數(shù)易根骨,湊足九形才轟動宗門,成為少穀主。
這期間,他耗費多少精力心血,但那黎淵卻天生就有……
「少穀主何必在意?那小子分心他處,居然還學(xué)了鑄兵法,即便根骨好,又能如何?」
孫讚安慰了一句,他早見怪不
怪了。
「隻是有些感慨。」
石鴻擺擺手:
「石某又非嫉賢妒能之輩,隻是思及彼此,難免心有感觸罷了。」
丁止、龍晟點頭附和。
‘到底是年輕氣盛……"
知曉與自己無關(guān),孫讚就放下心來:「少穀主,若那黎淵來了,你可是要見他?」
「不必了。」
石鴻搖頭。
他這次通過孫讚邀黎淵下山,本意是看看他是否會被人盯上,看看他是否能成為自己的‘刀"。
順便,也抱著及時出手,救他一救的心思。
但現(xiàn)在……
「我倒是要見他一見。」
丁止放下酒杯,卻是看出了石鴻的心思:
「這小子根骨太好,不趁著現(xiàn)在磨一磨,來日師兄怕也不好用他。」
石鴻飲盡杯中酒:
「注意分寸。」
「師兄放心!」
丁止點點頭:「我已安排好了人,隻等他來了。」
七十餘年一代人,長老、真?zhèn)髦拢瑑?nèi)門可是很有一批‘老弟子"……
「丁師弟還是穩(wěn)妥。」
石鴻點點頭,又瞥了一眼龍晟,後者立馬眼觀鼻鼻觀心,隻當(dāng)沒看到。
「師兄瞧好吧!」
丁止微微一笑。
他已做好了準(zhǔn)備,更知道黎淵就在府城,一切隻能他到來。
隻是……
……
「黎,黎淵來了,沒上樓,在大堂吃了頓飯,留下賀禮就走了,要,要不是有弟子查閱賀禮,隻怕都不知道他來過……」
六個時辰之後,丁止迴到包間,他的臉色陰沉,氣的有些結(jié)巴。
啪!
酒杯落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石鴻拂袖而去。
……
……
「靈獸的滋味太好了,可惜,每桌就那麼一盤。」
出城的馬車上,黎淵迴望府城。
孫讚是個好排場的,望江樓上下九層不知來了多少客人,他混進去絲毫不顯眼,離開,也不顯眼。
他雖然不知道那孫讚、石鴻想幹什麼,但自然也不會順著他們來。
壽宴,去了,飯,吃了,禮,留下了。
其餘的,那與他有什麼幹係?
「那孫讚雖然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但到底是積年的易形……嗯,打不打得過,總要抽空試試。」
黎淵把玩著手裏的人皮麵具。
石鴻想幹什麼,他決定換個辦法去打聽。
這兩個月裏,他搜尋了不少兵刃,這次迴山搭配一下,再貼上麵具,‘李元霸"就該出來走動走動了。
「穩(wěn)妥起見,等劉錚再買幾雙靴子,神衛(wèi)軍裏那套重甲也抽空拿迴來……」
馬車疾行向神兵山,黎淵則靠在一側(cè),翻閱著王問遠(yuǎn)送來的三本書籍,思量著這門拜神法。
「長生法啊!」
心裏有些悸動時,黎淵果斷的合上了這本拜神正法。
他現(xiàn)在有些理解江湖傳言之中,得到了邪功不惜自殘,甚至自宮的江湖人了。
這樣的功法誘惑太大了。
「去藏書樓翻翻書,最好去丹閣看看什麼好丹藥,血氣入腦可不是鬧著玩的……」
為了不知能不能的長生,冒著生死危險,黎淵覺得這買賣不劃算,怎麼也得弄個清楚再說。
……
夜晚的寒潭邊上,也有擺渡客迎來送往,黎淵
一眼就瞧見了寒潭上撐船的梁阿水。
「梁兄。」
黎淵等了梁阿水一個來迴,才上了他的船。
梁阿水拱手行禮:「黎師兄。」
黎淵沒有在意他話裏的疏遠(yuǎn),伸手將三尖魚叉拿到手裏,掂了掂:
「這魚叉有些損壞了,正好我明天要去鑄兵穀,可以順道幫你修上一修。」
「多謝黎師兄。」
梁阿水心下一歎,拱手道謝。
夜裏的寒潭頗有涼意,黎淵站在舢板上環(huán)顧,似乎在賞景,心裏想的還是裂海玄鯨錘。
寒潭下的火脈太過活躍,溫度太高……
「能避水火的掌馭兵刃太難得了。」
盯著湖麵,黎淵很有種潛下去找找其他路徑的想法,但也隻是想想。
火脈炙熱難以靠近,這寒潭水同樣冰冷刺骨。
「黎師兄,到了。」
小船靠岸,黎淵提起梁阿水的魚叉,也不在意身後的目光,擺擺手離開。
「真?zhèn)靼。 ?br />
小舟上,梁阿水長出一口氣,他算了算自己身上的銀兩,估摸著已經(jīng)能湊一份上等的魚餌了。
「聽說這寒潭下,有一種赤龍魚,號稱有蛟龍血脈,一條價值百金!」
……
……
迴山之後,黎淵立馬迴到了之前的節(jié)奏中。
每日打鐵、改易根骨、借閱藏書,枯燥而充實。
一晃,已是十多天過去。
嘩啦啦~
夜色下,小院中,黎淵打了幾桶冷水洗澡。
洗完之後,他也不擦,隻是身子一抖,滿身的水珠就盡被震成水霧,除了頭發(fā)。
「如果氣血勁力入腦,估摸可以一下抖幹淨(jìng)?」
黎淵微微閉目感應(yīng)。
淬體大成後,他已隱隱可以感知到皮膜下,內(nèi)勁、氣血的遊走變化。
在他的感應(yīng)中,皮膜之下存在著兩張大網(wǎng)。
氣血循環(huán)、內(nèi)氣循環(huán)相互交錯卻又涇渭分明,這兩大循環(huán)如同兩件可以卸力的內(nèi)甲,大幅度提升著淬體武者的抗擊打能力。
「我修有多種內(nèi)勁,這些內(nèi)勁彼此間並不衝突,但據(jù)說,諸形合一時,會有些麻煩?」
黎淵閉眼思忖著。
諸形合一與大部分武者無關(guān),上等根骨正常也不過兩形,合一的難度忽略不計。
「唿!」
「吸!」
黎淵調(diào)整著唿吸,配合著自身氣血、內(nèi)勁的搬運。
片刻後,他睜開眼,放下錘子,腳下微點,跳進了裝滿不規(guī)則鐵砂的大缸中。
「今天,第十一形就能改易完成了。」
深吸一口氣,黎淵取出了一枚存神小還丹,微微猶豫後,仰頭吞了下去。
嗚!
大丹如腹,黎淵沒有感受到熟悉的燥熱,反而隻覺一股冰涼擴散,由腹至全身,隨即上湧入腦。
存神小還丹,有滋養(yǎng)精神之效,正適合輔助修行拜神法!
「奉己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