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輝點頭:“你也已經知道了?”
雲鬟看著手上的筷子,點了點頭。
當時盧逾在張府喝醉了酒,多半是張小左用了什麼法子,或下藥,或哄勸,盧逾神誌不清,到了中午大雨滂沱之時,便被張小左跟一個張府下人扶著出門,欲登車而歸。
張府的跟隨之人,多隻是防備周遭是不是會有“殺手”衝上來,又見盧逾醉醺醺地被扶著,自不會多在意他身上。
張小左扶盧逾上車,應該是借機相送之類,隨著上車的當兒,將袖底藏著的匕首拿出,一刀割喉封住聲音,然後再迅速地猛刺胸腹。
外間的人又哪裏知道,咫尺相隔,他們想要保護的盧逾,就被人這樣輕易地殺了,連掙紮都來不及。
張小左所拿的那把傘,自然不是尋常用的,而是那白底桃花傘,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打開來扔在旁邊,又拉起車廂門,竟是神不知,鬼不覺。
而張小左兀自帶笑寒暄退了出來,更給人一種兩人正在相別的錯覺,何況張小左跟盧逾本就“同病相憐”乃是“好友”,又喝了半天酒,那裏就能懷疑他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呢,而盧逾已經在瞬間一命歸西。
方才雲鬟因把筷子遞過來,白清輝舉手去接,誰知兩差了,便碰落在地,誰知就是這一個動作,雲鬟拿著筷子無聲無息含笑遞過來的模樣,讓他想破。
當時張小左,何嚐不是這樣含笑上車,舉刀刺落,無聲無息殺了人,又若無其事地下車的呢。
不管是護院還是捕快,留心提防的都是“外人”,或者是那“舉著桃花傘的女鬼”,又怎會料想,不是女鬼,而是內鬼。
又以為人是活生生進了車子的,眾人有目共睹,兇手必然是在路上用了什麼匪夷所思的法子,隻顧往離奇古怪上頭去想……卻不知,其實盧逾在馬車還未動之前就已經死了。
這也正是眾人視線跟心理上的一處盲點。
隻因雲鬟無意中的動作,才讓白清輝觸動靈機,竟想通了盧逾之死的關鍵。
想通此事之後,白清輝道:“張小左明明是加害之人,如何竟如此反轉,他到底是一個人行兇,亦或者還有幫兇?”
又看雲鬟:“當日你發現馬車裏還有一個人,這個或許就是張小左的同黨了,從這看來,他們兩個,倒是有些像配合作案,可到底誰是主謀,張小左又為何意外身死?難道是起了內訌不成?”
雲鬟思忖說道:“既然確認了張小左動手或者參與其中,那麼先前徐捕頭進入張府,不知張小左對他有無殺心?”
白清輝道:“當時七人同行,已經去了五人,難道獨獨會撇下徐沉舟?隻怕是當時有所圖謀,不過被我們前去,攪亂了他的計劃。”
雲鬟道:“那如何張小左又忽然被殺?”
當時張小左說進內室換衣裳,還不到半刻鍾的時間,白清輝已經覺察不妙。
眾人往內而行,同時快到臥室之時,便聽見是張小左的慘叫聲無疑——可見兇手便是在那間不容發的短暫時間內動手的。
而且從地上血流如湧的方式看來,張小左的確是活著被砍下頭顱的,才能造成那樣大片的頸血噴濺。
白清輝道:“此又是一大疑點,按理說我們去的甚是迅速,兇手卻能在瞬間利落殺人取走頭顱,且逃得無影無蹤。隻可惜徐捕頭因張小左之死有些亂了心神,不然若是詳查現場跟屍首,或許會有所得。”說話間,有些遺憾之色。
不料雲鬟聽了白清輝這句,便微微蹙眉,仔細迴想當時。
那一刻徐沉舟將房門推開,雲鬟跟白清輝在他身後,一左一右,便也看見地麵的情形……可不過一眼而已,還未曾細看,就想起白清輝那癥狀。
因忙著去扶他,便未再仔細打量。
這會子聽白清輝話中有些自責懊悔之意,雲鬟便不言語,隻是仔細艘新迴想那一幕。
那時候——張小左陳屍在地,依舊是那一身兒粉色褂子白綾裙無疑,雙足亦著一模一樣的紅繡鞋,腳衝著外頭而倒。
就仿佛正進了門欲換衣裳,卻被從門外進入的兇賊斬去頭顱,故而仰麵跌倒一般。
那血飛濺出去,幾乎衝到了貼牆的書架上。
想到那幕場景,不覺有些不適。
白清輝因想不通這第二件事,又見飯菜果然備齊,便走到桌前,又要叫雲鬟一塊兒吃兩口。
誰知迴頭,卻見她神情恍惚,似神遊天際般,當下擱了筷子,起身道:“鳳哥兒,可還好麼?”輕輕地將她手肘扶了扶。
雲鬟卻忽然說道:“不對。”
白清輝道:“什麼不對?”
雲鬟道:“不是同一件衣裳。”
白清輝皺眉,仍有些不解這意思。
雲鬟驀地迴神,看向白清輝:“大人,先前張小左穿的那件褂子,跟死去之時穿的,不是同一件兒。”
——原來方才因白清輝那句話,雲鬟竭力迴想當時那屍首,雖看著是同樣的打扮無誤,但當雲鬟細想在廳內活著的張小左,目光將他從頭到腳細看了一番,卻發現在他的褂子左邊領口的花瓣旁,染著一點兒半個指甲蓋大小的一處墨漬,如人的手指甲沾了墨痕,不留神彈上去的。
可是,當細看那倒在地上無頭屍體的時候,卻並不見這一道汙漬。
那墨痕除非下水才能洗幹淨,總不會張小左會在這極短時間內,有心擦洗墨漬,且擦拭的這般整潔。
所以雲鬟確信,那必然不是同一件衣裳。
白清輝聽雲鬟說罷,也自驚疑:“你記得沒有錯?”
雲鬟複細想了會兒,搖頭道:“沒有錯。”
清輝深鎖眉頭:先前他因想通張小左或許涉嫌殺人,徐沉舟或許有危險,才親自帶人找上門去,可偏偏張小左又幾乎如在眾人眼前似的被殺……這兩下裏十分說不通,線索卻由此斷了。
縱然方才他又推斷出張小左殺死盧逾的方法,可也無濟於事。
雖然清輝心底曾也閃過一個念頭:或許那死去的無頭屍體並不是張小左?
但是一來徐沉舟攔著不許查驗,一時找不出究竟;二來,這無頭屍體跟張小左所打扮的一模一樣,若是在半刻鍾不到的時間內,換衣,殺人……這是誰也做不到的事兒。
所以白清輝才如進了死胡同般。
可此刻聽雲鬟說起屍首上的衣裳並非同一件,便又如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眼前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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