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那馬大見爹娘架住了公差,他便從地上爬起來,裝瘋賣傻地又向著雲鬟衝過去,口中且不三不四地說著。
正在此刻,幸而霍城趕到,一把攥住馬大的手腕,往外一掀,輕而易舉將人掀翻在地,喝道:“大膽,你想幹什麼!”
馬家二老見狀,忙撲上來,小心翼翼拉扶起兒子,哭天叫地,嚷嚷不休,就仿佛受了天大冤屈,馬婆子還叫道:“沒天理的,捕頭打死人了!”
那馬老兒則道:“這本來是我們自己家的事,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又何須你們來插手?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可雖叫的厲害,卻都害怕霍城的身手,因此不敢再造次。
雲鬟見這一家人都是奸刁之輩,而外頭圍觀眾人也越來越多,也有幾個馬家的親戚,仿佛也有袒護之意,蠢蠢欲動。
雲鬟同霍城對視一眼,因上前一步,喝道:“住口!”
馬婆子哭聲一收,四個人都看著雲鬟,雲鬟道:“既然說是家務事,不必官府插手,那在場各位都有個見證,以後若是有好有歹,不要再賴官府。”
馬家二老立刻轉怒為喜,道:“這次不知是哪個小挨刀的報了官,並不是我們的意思,以後自然也不會了,絕不再勞煩。”
當下雲鬟便跟霍城出了馬家,霍城就叫跟來的公差先行迴衙門。他卻陪著雲鬟迴了可園。
誰知先前,霍植來可園相報,說是馬家出了事,馬家的人竟口口聲聲說殺人的是霍城,還找上門來。
雲鬟立刻命人來縣衙通知,自己先趕去馬家,兩人竟是前後腳到。
卻見胡同口已經擠了好些看熱鬧的在,裏頭有人叫道:“都說看的很清楚,不是你還會是誰?”
門口的人看見是知縣跟典史來到,急忙讓路,雲鬟先一步進內,卻見院子裏也站了好些人,一簇圍在一起,不知怎樣,另一簇在堂屋門口,正圍著霍城,或質問,或叫罵。
雲鬟早看清情形不好,迴頭叮囑白清輝道:“大人,你勿要入內。”
白清輝會意,便止步留在院內,叫公差帶人上來問話。
旁邊數人便上前行禮,道:“大人來了就好了,我們住在隔壁,傍晚要吃飯的時候,聽見有人叫了聲殺人了,亂成一團,隻因這馬大經常在家裏喊打喊殺,今兒白日也還鬧過一場,公差都到過呢,我們隻當又是玩鬧,也沒在意,誰知又聽見似是馬大的聲音,嚎了起來,我們才有些怕,卻也不敢管他們家的閑事,後來再聽不見聲響,才壯著膽子過來瞅一眼,誰知就見這四個人都死了。”
白清輝道:“既然人都死了,如何就說是霍捕頭殺人?”
旁邊一個說道:“隻因先前馬家吵嚷的時候,霍捕頭又帶人巡街經過,我們曾聽見馬大又站在門口渾罵,說他是多管閑事的……”畢竟是難聽的話,竟不敢複述。
另一人道:“大人不知,白天的情形我們都看見了,必然是霍城因為馬大這家人得罪了他,方才馬大又罵的那樣難聽,就惹怒了他,畢竟他先前也是殺過人的,何況除了他,誰敢做這種殺人滿門的事兒呢……”
白清輝皺眉,掃一眼前方,卻見霍城站在門口,聞言死死握拳。
不提白清輝在外詢問,隻說雲鬟自己走到堂屋門口,此刻有幾個馬家的人因圍住了霍城,見她走了過了,才停了口。
霍城上前一步,似要分辯:“典史,我……”
雲鬟道:“霍捕頭不必著急,如今大人也來了,自會水落石出。”
淡淡安撫一句,迎麵所見,卻是白日裏還叫囂氣盛的馬家老漢,此刻坐在正中間桌子邊兒的太師椅上,垂著頭,幾乎看不見臉,脖子上的血把衣裳都洇濕了,有的便流了下來,地上淩亂灑落。
而馬老漢的褲管挽起,腳下一個木盆,裏頭的水也被血染紅,——似乎正要洗腳的模樣。
霍城見她麵色冷靜,而白清輝雖未上前,但站在院中,也依然是巋然不動的風範。
霍城壓下心頭驚悸之意,便對雲鬟道:“我方才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去過,其他人的屍首在……”說著,指了指右手裏間兒,並左邊一間。
雲鬟先往右手邊去,掀開門簾,就見馬婆子僵倒在炕邊兒上,後心處被人砍了一刀。
這一間房,也正是馬家二老的臥房了。
雲鬟統看了一遍,才退出來,又往左邊房間去,才進了門,便嗅到一股奇異的味道,令人心中有些不適。
此刻屋內光線甚是幽暗,雲鬟定了定神,才看見前方床邊倒了一個人,走過去細看,卻正是馬大無誤。
隻是如今他已經沒了氣兒,死因也同樣是脖子跟胸前的刀傷,床上被血染的一塌糊塗,血漬甚至順著床沿滴落地上,馬大的臉上表情甚是猙獰,恐懼之外,又仿佛帶著愕然怒意。
馬大腳下地上,挨著臥倒一人,自然正是馬娘子,借著淡淡燭光看去,頸間也是鮮血淋漓。
雲鬟按捺不適,通看了一迴,卻總覺著哪裏仿佛有些遺漏,再細看周圍,卻看不出。
正要再加幾分仔細,耳畔忽然聽見有人道:“謔,莫不是滿城的人都在這兒了?”
在此等滿地死人、眾人驚慌的院子裏,這聲音卻蠻不在乎,甚至依稀帶有幾分笑意。
此刻室內油燈光線暗弱,又且兩具死屍在前,更添陰森,雲鬟乍然聽見這個聲音,心陡然跳亂,而與此同時,在她的眼前,馬大的屍身忽然一抖,竟慢慢地往前挪動起來。
雲鬟竭力捂住嘴,才勉強壓下那幾乎脫口而出的驚叫。
第201章
隻因趙黼被白清輝義正詞嚴說了一番,隻得打消去看熱鬧的念頭。
然而他哪裏是個閑得住的人,抱著一壇子酒喝光了後,精神越發振奮。
因白清輝並沒許多下人,是以夜晚的縣衙裏,竟是靜靜寂寂,趙黼在門口一站,滿院子隻有樹影子,就仿佛整個縣衙隻他一個人。
趙黼抬頭望月,低頭看影子,不由歎道:“小白啊小白,難為你,這性情可怎麼了得。”
他來迴兒走了一番,複迴屋內,在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安睡。
也許是酒勁兒後知後覺湧了上來,心底竟煩躁不安,總有一股衝動,似乎這水鄉小城之中,有什麼在召喚著他。
趙黼因白日經過小藤花胡同,不用人指點,便溜溜達達地走了過來,一眼看見那許多人圍在門口,他便也走過去,正聽見那些百姓們在議論老馬家的事兒。
又有一個說道:“這馬大也是作死,白日裏鬧那麼一場,讓衙門的人都麵上無光,晚上霍捕頭帶人巡邏經過之時,他還站在門口挑釁呢。說什麼……走狗之類,罵的極為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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