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地上各處,卻也汪著水兒,而雲鬟細想,當時馬娘子僵臥地上,衣裙頭發等也見濕潤帶水。
而且外間馬老漢也正洗腳,這種事在馬家,自然是身為兒媳婦的馬娘子來伺候。
這樣冷天,馬娘子頭臉身上卻濕著,以馬大的暴戾脾氣,隻怕是因為嫌水涼水熱,故而一腳踢翻,水潑灑身上,導致如此。
如果馬娘子因此怒而報複,馬大不明真相,伸腳進內,然後哀嚎——也正是鄰裏所聽見的那聲,自然說得過去。
雲鬟試著說道:“是不是你因受夠了他們三人的欺壓,所以才……”
不等雲鬟說完,馬娘子竟決然道:“不是我,我什麼也沒有做過。”
雲鬟驀地停口,馬娘子已經閉了雙眼,眼中的淚也極快消退,冷冷說道:“殺人的是霍城,不是我,是霍城恨馬大罵他是走狗,懦夫……霍城才持刀行兇的。”
雲鬟跟白清輝雙雙皺眉,白清輝望著馬娘子的臉,道:“關氏,你可要想清楚,你親眼看見霍城殺人了?”
馬娘子冷笑:“當然,他還想殺了我,可惜……我並沒有死。”
白清輝道:“既然如此,你把當時案發經過,同本縣細說一遍。”
馬娘子沉默,終於說道:“那夜,吃了晚飯,我伺候公公跟夫君洗腳,給公公兌好了水後,又去伺候夫君,我先燒開了熱水,便去廚下拿涼水來兌,誰知才打了水迴來,就聽見夫君慘叫了聲,我跑進去看時候,見霍城正惡狠狠地殺了夫君,我嚇了一跳,霍城又來殺我……再往後,我就不知道了。”
白清輝道:“既然如此,兇手第一個殺的是馬大,第二個是你,然後才是馬老漢跟婆子?”
馬娘子道:“多半是這樣,我進屋裏時候,公公還在洗腳。”
白清輝道:“那麼霍城是如何避開馬老漢,進入你們的臥房的?”
馬娘子一怔,繼而道:“誰知道呢,他武功那樣高,或許……又是從窗戶爬進去的。”
雲鬟在旁聽了,凝眸想了會兒:“這話不對,你們臥房中的窗戶,是從內閂著的。”
馬娘子皺皺眉,忽然道:“我的傷疼得很,也想不明白這些事。橫豎我隻看見了霍城殺人罷了。”說著,便又閉上雙眼。
白清輝跟雲鬟見問不出什麼,便雙雙出來。清輝道:“你懷疑她是兇手?”
雲鬟道:“我隻相信,若是霍捕頭要殺人,以他的武功,那刀口也太粗糙了。”
正說著,果然見孟仵作前來,拿了驗屍的屍格,道:“大人請過目。馬大脖子上一刀,胸口被連刺數刀,血肉模糊,傷的甚重,看著像是第一個死的,馬老漢是第二個,正中頸間一刀斃命,馬婆子背心至頸間被連砍數刀,根據傷口判斷,砍馬婆子的時候,刀刃已經有些不如先前鋒利了,故而傷痕有些糙,所以判斷她是最後一個死的。”
白清輝聽了道:“分析的甚好,你莫非也看過嚴先生的《疑獄錄》?”
孟仵作笑道:“大人英明。”
白清輝若有所思道:“那馬婆子既然是最後一個死,自是聽見了動靜,逃進房中,卻終究被兇手趕上,所以才背部中刀……那你能不能根據這三人的傷,判斷兇手的個子高矮?”
孟仵作道:“這個卻有些難。”因三個人或坐或站或逃,竟無法做出詳細準確的判定。
白清輝道:“無妨。”又對雲鬟說道:“果然不是霍捕頭的手筆,若是以他的功力,就算是糙刀在手,也該一刀斃命。”
隻不過雖然明知如此,但馬娘子一口咬定,又能怎麼辦?
雲鬟道:“有一件事,假設兇手是馬娘子本人,她先殺了馬大,又馬老漢跟婆子,可她最後卻仍是倒在自己臥房中,脖子上還中了一刀,這一刀,卻是從何而來?”
白清輝道:“若並無其他兇手,那麼……是馬娘子自己所為?”
雲鬟道:“若真是她自己所為,那兇器本該掉落身邊才是,如何不在現場?”
孟仵作也證實:“當時看過三間房,都不曾見作案的兇器。”
白清輝負手,來迴踱步,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上午時間,因真兇未落網,隻得委屈霍捕頭仍在牢房中,不過相比較上迴而言,這一次,霍城卻鎮定自若,也對前來探監的霍娘子道:“不必擔心,這一次不比上迴,有白知縣跟典史在,相信很快就會真相大白。”
霍娘子到底疼惜,便落了兩滴淚,卻也說道:“我很明白。所以竟不曾特意去求過謝公子呢。我知道他一定會為你盡心的。”
中午,那老仆仍舊做了飯菜送來,白清輝叫雲鬟一塊兒吃些,雲鬟打開看時,忽然見今日菜色有些新花樣,不由笑道:“伯伯,怎麼今日跟昨兒不同了呢?”
老仆說道:“因為今日不是我做菜,當然不同了。”
白清輝正想案子,聞言便也看過來,他竟不知此事。
那老仆不等他兩人問,便含笑說道:“昨兒有個什麼柿子貴客……的來縣衙,後來他去找我,說我做的飯菜不合大人的口味,讓以後做的清淡些,我因想著,我做了一輩子菜,都是這個口味,如何能改?他竟拿了一錠銀子出來,問我到底能不能改,且說最好要個女人來著手。”
雲鬟已經愣住了,白清輝也渾然不知此事,兩人都聽得怔住。
那老仆笑說道:“有了銀子,當然要改了,正好兒我小孫女做的一手好菜,我便答應了,從此就叫她特來給大人做菜,大人且嚐嚐看,做的如何?若不喜歡,我再叫我兒媳婦來試試。”
雲鬟跟白清輝對視一眼,雙雙無語。
老仆兀自道:“這柿子不知是哪裏的柿子,出手真是大方,知縣大人別怪我自作主張,我看他倒也是實心實意地為了大人著想呢。”
清輝隻得說道:“我明白了,你去吧。”老仆見他不怪,樂顛顛地便去了。
雲鬟仍是無話,隻看著桌上清淡菜色,打起精神道:“大人不如趁熱吃。”低頭打量,不知要先嚐那一道,可還未入口,心裏卻早如打翻了五味瓶。
白清輝對麵落座,也不知要吃什麼好,習慣了吃那老仆的粗糙菜色,忽然換了新的,竟有些不大適應,想到昔日最愛吃那炒臘肉裏的青菜,便要去夾,誰知還未落筷,心底忽地靈光乍現。
清輝抬眸看向雲鬟,忽然說道:“鳳哥兒,我有個想法。”
雲鬟便問如何。清輝道:“不管是關氏自己所說,還是我們的推論,都先認定了關氏是最後一個倒下之人,但倘若,她的確是最後一個倒下之人,卻並非最後一個被‘殺’之人呢?”
雲鬟極快想通,道:“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說,關氏才是第一個被‘殺’之人?但是既然……”
清輝微微一笑:“你先前的推論我已經知道,如今我隻給你修改其中一點。你聽聽是否更合理些。”
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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