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憲道：“可是有關(guān)那杜公子被掏了心的案子？”


    雲(yún)鬟苦笑道：“是。”


    正說話，小陳來到，問：“兩位，先前的案冊看的如何了，我要給主事送去。”


    柯憲便把自己看過的遞了。雲(yún)鬟也遞了幾份，又拿了那山西來的一份道：“這個……有些不大對。”


    小陳詫異，問道：“有什麼不對？”


    因刑部上下都知道齊主事遭殃的那件事，小陳不敢輕慢，忙恭恭敬敬地問：“難道又有什麼冤案？”


    雲(yún)鬟有些為難，道：“這案冊上是看不出什麼來的，隻不過……這案子還是再重查一遍最好。”


    小陳不甚明白：既然案冊上並無異樣，為什麼還要重查？齊主事那案子眾人都是知道的，的確是那囚犯前後證供有些差池……


    隻畢竟“前車之鑒”，不能等閑視之，小陳也不便追問，更不敢就這樣輕放了過去不當迴事兒，因此說道：“既如此，我告訴主事大人，讓他理會這件案子就是了。”


    雲(yún)鬟略鬆了口氣，起身道：“多謝。”


    小陳笑道：“這有什麼可謝的，隻要是推府說的，我是半點兒不敢怠慢呢，免得也步了齊主事後塵。”笑了兩聲，抱著去了。


    身後柯憲便追問道：“是不是你先前叫我看過的’殺妻案’？那案子既然沒異樣，如何你叫重審？”


    原來先前雲(yún)鬟看卷宗看到這件殺妻案之後，沉吟良久，便悄悄托付柯憲幫著詳細看了一遍，柯憲隻當她發(fā)現(xiàn)異常，忙也警惕地從頭到尾看過，誰知竟沒發(fā)現(xiàn)有何破綻。


    一應(yīng)兇犯，主審等，清清楚楚，毫無差池等處。


    雲(yún)鬟一笑道：“雖如此說，隻是覺著有些內(nèi)情似的，隻叫他們再查一遍，畢竟妥當。”


    柯憲笑道：“不是我說，因齊主事那件兒，部裏的人雖也有信服你能幹的，卻也有人嫉妒你鋒芒外露，你可要收著些兒，別再總是幹那些戳人眼珠兒的事了。”


    雲(yún)鬟道：“我自然知道，不過這些必須要為的，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不去發(fā)聲呢。”


    果然，那小陳去了半晌，迴來對雲(yún)鬟道：“主事喚你過去。”


    雲(yún)鬟隻得起身便去相見，到了房內(nèi)，果然那主事拿著山西那殺妻的卷宗，正擰眉端看。


    因見雲(yún)鬟來了，便叫上前，問道：“謝推府，我卻是看不出來這份案宗有何問題，這兇犯一開始便是自首了的，說是與妻口角，一怒之下，憤而殺之。審問了數(shù)迴，皆是如此。縣衙查探也並無異常。你是因何要打迴叫重審的呢？”


    雲(yún)鬟道：“大人恕罪，下官……雖也覺著這字麵上有些挑不出來。然而……然而據(jù)四鄰所言，這兇犯向來跟妻甚是相愛，忽然反目殺人，有些古怪。”


    那主事擰眉看了她半晌，心中便覺著這個真的是有些“吹毛求疵”了，勉強道：“上頭卻也寫了，這兇犯因一時衝動之下，才忘了昔日恩愛，所以殺人後才也立刻投案，豈非很合情理……”畢竟“齊主事”的事在前頭懸掛，倘若不是這一則，早就斥責起來。


    主事雖然隱忍，雲(yún)鬟早聽出他話中的無奈之意，便想起柯憲所勸那些話。


    心下微微遲疑，頃刻，卻仍是堅持說道：“總之，下官覺著此案該再次重審，隻怕兇犯的話中有些不實之語。”


    主事見她如此固執(zhí)己見，不由笑道：“好罷，既然是你一再要求，本官自然不能等閑視之，就如你所願。叫發(fā)迴重審……且看看結(jié)果到底是怎麼樣呢。”說最後一句的時候，便淡淡瞥了她一眼，言語雖然按捺，眼神裏卻透出冷然之意。


    雲(yún)鬟低頭退了出來，不由又歎了一口氣。


    你當雲(yún)鬟為何對這“殺妻案”如此上心？且這份卷宗表麵看來，兇犯敘述的甚是有條理，也無錯漏，也無矛盾，一應(yīng)所說十分清楚明白。連雲(yún)鬟也看不出不對。


    可她仍舊堅持要重查，卻是因為一個說不出口的原因。


    隻因雲(yún)鬟知道，在前世的時候，約略一年之後，大理寺拿了一名屢次奸殺女子的采花賊，那賊人將所犯的案件，陸陸續(xù)續(xù)說了有七八件，當中有一件兒，卻正似今日雲(yún)鬟所接手的這“殺妻案”，地點同樣都是合穀，時間、情形上也對得上，總給雲(yún)鬟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故而雲(yún)鬟思忖半晌，便才提出要重審，乃是生恐其中自有內(nèi)情，白白冤死了一條人命而已。


    就算最後真的證明是她錯，遭受眾人恥笑，也總比袖手旁觀坐視要好，橫豎問心無愧。


    當日黃昏，將公事都收了，雲(yún)鬟便同柯憲一塊兒出刑部而去。


    正看見巽風從外匆匆地進來，因見柯憲在，不便多言，便遙遙地向著雲(yún)鬟點了點頭，雲(yún)鬟跟柯憲也遙遙行禮。


    雲(yún)鬟自乘車迴到家裏，才下了車，老門公迎著，笑道：“大人總算迴來了，有客人來了呢。”


    雲(yún)鬟不由問道：“是什麼客人？”


    門公道：“是崔侯府的一位公子。來了有一刻鍾了。”


    雲(yún)鬟心頭微震，忙便整衣整冠，邁步入內(nèi)。


    此刻天色已暗，府內(nèi)各處點了燈火，雲(yún)鬟進了廳內(nèi)，果然見崔承正坐在堂前的桌邊，低頭靜默。


    曉晴早迎了出來：“主子！”雲(yún)鬟將她的手一握，那邊崔承也站了起來，對她行了禮，口稱“謝推府。”


    曉晴又親去捧了熱茶來獻雲(yún)鬟驅(qū)寒，雲(yún)鬟同崔承對麵兒坐了，略吃了口茶，便道：“小公子今日如何忽然來到？”


    崔承打量著她，片刻才說：“昨兒因見推府醉了，我心裏有些擔憂，又自忖冒失了不該惹你喝酒，故而親來請罪。”


    雲(yún)鬟不由一笑：“不妨事。也牢你記掛著。”


    崔承喉頭動了動，低頭也喝了兩口茶，才抬眸盯著她，道：“聽說謝推府是江南人士？”


    雲(yún)鬟道：“是。”


    崔承又沉默了會兒，才又問道：“你們江南……可有什麼好耍的？”


    雲(yún)鬟見他問的是這些，便道：“那不過是個小地方，不過倒也有些可堪觀賞的地方，譬如蘭亭，榴花書屋等，都是文人墨客最喜之地。”


    因見崔承似有傾聽之意，雲(yún)鬟少不得又多說了兩句。


    此刻天晚，眼看是晚飯的時候了，曉晴見他兩個一味說，又聽聞崔承的身份……隱隱猜到雲(yún)鬟的心情，便特意來說道：“主子，晚飯都布置妥當，不如且留小公子在府內(nèi)用飯？”


    雲(yún)鬟便看崔承：“可有心留下用些便飯？”


    崔承一笑道：“既蒙賜飯，當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