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憲聞聽，一笑道：“驚嚇了娘子，過意不去。”


    婦人也鬆了口氣，便俯身去撿籃子。


    柯憲見她籃子裏原來是幾個紅柿子，就也幫著去收拾，其中有兩個柿子鑽到牆角櫃子底下，柯憲俯身要夠出來，因不襯手，便歪頭看過去。


    誰知卻見櫃子底下，除了兩個柿子外，竟躺著一整個兒幹了的壽包，並兩三塊碎瓷片。


    柯憲一愣，忙先把柿子撥拉出來，又將壽包探了出來，此刻雲(yún)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異樣，忙也過來看，見狀道：“難道是那天的……”


    柯憲轉過來看了眼，卻見壽包因放了三個月，幸而是冬日，便不曾壞，隻是硬邦邦地。


    再看，邊角卻有明顯地一處豁口，像是被什麼咬過似的，並不是被人咬了口，便忖度道：“難道是老鼠？”


    那婦人在旁看了，忽然說道：“大人，這是不是就是那毒死了楊大郎的壽包呢？”


    柯憲道：“大嫂，你認得？”


    婦人搖頭道：“我自不認得，隻不過，前些日子，有一隻老鼠忽然死在我家院子牆角兒，像是吃了什麼東西毒死的，我卻並沒有下過什麼藥，現(xiàn)在見了這個，莫非是老鼠吃了這壽包，所以毒發(fā)死了的？”


    柯憲挑眉道：“說的有些道理。”


    雲(yún)鬟見柯憲自櫃子底下掏出此物，心中暗想，必然是當日那楊義毒發(fā)，把包子打翻，其中一個便滾到底下去了，京兆府的人也並沒發(fā)現(xiàn)。


    雲(yún)鬟便任憑柯憲跟那婦人說話，自己卻又蹲下身子，轉頭看那櫃子底下，卻見仍有兩三碎片留在裏頭。


    雲(yún)鬟舉手將碎片也撥出來，看了會兒，便對柯憲道：“柯兄，這個也收拾起來。是物證。”


    兩人看完了之後，從楊義家中出來，柯憲問道：“現(xiàn)在是不是要去史家了？”


    雲(yún)鬟抬頭看了眼，見去道：“這兒距離京兆府近便，不如先去京兆府。”


    雲(yún)鬟本想當麵而問問季陶然，當初是如何檢驗這包子的，不料到了才知，原來季陶然竟去了刑部。


    負責接待的一位參軍殷勤問道：“兩位推府，尋季參軍可有急事？”


    柯憲便說起那毒殺案來，參軍道：“原來是為了此事，當初京兆府接手，也著實大鬧了一場呢。的確是季參軍親檢驗的那些包子，法子也十分的……”說著就笑了起來。


    雲(yún)鬟見他笑的古怪，便問：“到底是什麼法子，可有效？”


    參軍道：“自是有效。季參軍為了檢驗那包子是否有毒，先用銀針探過，銀針刺到了包子餡的地方，一概烏黑，然而包子皮的地方卻未色變。後來，參軍又命人捉了幾隻老鼠，分別喂養(yǎng)他們吃包子餡跟皮外的部分，果然，吃了包子餡的老鼠都死了，吃外麵那層皮兒的倒是無事，你們說奇巧不奇巧呢？”


    雲(yún)鬟跟柯憲對視，均都點頭：“果然巧妙。”


    因此季陶然雖然不在京兆府，兩個人卻也得了欲得。柯憲道：“如今可要去史家了吧？”


    雲(yún)鬟笑道：“你倒是迫不及待了呢。”


    兩人便一徑往史家而來，兩刻鍾後，來至史府門口，卻見這府邸便跟楊禦史所住的，宛若天壤之別。門首巍峨，飛簷鬥拱，門口停著一頂轎子，又有小廝門人等候迎送。


    因見他們兩個官員服色，早有那有眼色的小廝上來，行禮道：“兩位是？”


    柯憲報了身份，小廝便陪笑道：“原來是刑部的大人，請稍後，我立刻報知我們爺去。”一溜煙兒地入內(nèi)去了。


    他們兩人站在門外等了半晌，方有人來接了入內(nèi)。


    又走了一刻鍾，越過幾重院落，才來至內(nèi)堂相見。


    還沒進內(nèi)堂，遠遠地卻見有一人站在堂上，身著銀紅色的長袍，頭戴銀冠，束發(fā)一絲不茍。此人正是保寧侯史寶。


    雲(yún)鬟麵雖平靜，心中一歎——她其實是見過保寧侯的。


    因崔印最愛唿朋喚友，前世，也幾乎請了半個京城的人物進府做客，無意中，雲(yún)鬟便曾見過這位保寧侯史寶，隻不過是驚鴻一瞥罷了。


    雲(yún)鬟正思量，因進了廳內(nèi)，目光轉動間，心底大吃一驚，原來廳中並不隻是保寧侯史寶一人，在他身邊兒，左側坐著的，赫然竟是恆王世子趙濤，右邊兒的那位，卻也是老熟人了……竟正是宣平侯藍少紳。


    心頭似有波濤湧動，麵上卻依舊靜若平湖，同柯憲兩人入內(nèi)，拱手見禮。


    保寧侯道：“聽聞兩位推府都是新進京來的，隻怕還不認得，我來給兩位介紹，這位便是恆王世子，這位是宣平侯藍侯爺。”


    柯憲早見趙濤打扮的非同一般，而宣平侯氣質(zhì)又格外出眾，正猜測，忽聽竟是皇孫跟侯爵，微微色變，不由先看一眼雲(yún)鬟，卻見她仍是一貫的冷淡臉色，正拱手道：“下官參見世子殿下，參見侯爺。”


    柯憲忙也收斂忐忑心情，跟著拱手見禮。


    此刻，宣平侯跟世子趙濤兩個，卻都不約而同地盯著雲(yún)鬟，隻不過兩人眼中之色，卻是各有不同。


    柯憲因不知一下子撞見兩個大人物在跟前兒，竟有些心悸訥言。


    正緊張時候，見雲(yún)鬟神情淡靜：“我同柯推府兩人來此，正是為了查清當初楊禦史告毒殺一案，有些問題想問史侯爺，還請勿怪。”


    保寧侯史寶笑道：“有什麼可怪的呢？可知我天天盼著你們趕緊把此案查個水落石出，好打那老匹夫的臉？省得他整日嘵嘵不休。”


    雲(yún)鬟道：“既然如此，下官就開門見山了，聽說，因為楊推府參了史侯爺孝期飲酒之事，侯爺記恨在心，甚至生出殺意？”


    史寶道：“我記恨是不假，可因此而殺人，就太過了。隻是那老匹夫的妄想罷了。”


    雲(yún)鬟問：“那麼，楊禦史生辰那日的壽包，是不是侯爺所送？”


    史寶哼道：“我送一把刀給他還差不多呢，送包子？還是下了毒的？這也太下作了。”


    趙濤也笑：“要料理他，哪裏需要這樣拐彎抹角……”


    雲(yún)鬟眼尾一動，卻又克製並未看他。


    宣平侯道：“兩位推府可是信了楊禦史的話，今日上門，是為了興師問罪而來？”


    雲(yún)鬟道：“迴侯爺，並非如此，今日隻是來調(diào)查問案而已。”


    史寶便說：“我當呢，無憑無據(jù)，就咬說是我毒害，你們且快些細細地調(diào)查明白，若水落石出，我要反告這老匹夫誣告良人，看他的老臉往哪裏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