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竟不知這從何而來,畢竟她極少跟這位皇太孫妃相見,就算見了,也不過是規矩見禮,自忖從不曾有什麼失禮之處。
想來想去,多半是因為她當時的妾室身份,因此才輕視怠慢罷了。
故而此刻在太子府看見了這原本極熟悉的一幕,雲鬟乍驚之下,心中卻又是滋味莫名。
原本是江夏王妃的沈舒窈,成了靜王妃……但是這幕場景,卻仍是出現了,造化真真奇異之極。
兩下相遇,雲鬟便站住腳,垂首往旁邊肅立,恭候兩位過去。
萬氏因知道太子妃請了刑部的人來,正是為了查李夫人“湯中下毒”之事,不免多看了她兩眼,卻畢竟沒說什麼。
沈舒窈也淡掃了雲鬟一眼,眼中透出幾分若有所思之意,卻也並沒出聲。
兩位女眷緩緩進了內宅。
安順送雲鬟出外:“方才那位是靜王妃,謝推府大概是沒見過罷?”
雲鬟道:“的確是第一次見。實在惶恐。”
安順見她雖說“惶恐”,麵仍平靜似水,便笑道:“靜王妃可是沒得挑,我們這府內,這幾位主子,她竟都能說得相合。”
這話的意思,自然是不管萬氏還是李夫人,沈舒窈都應付的妥妥帖帖,她也的確有此等手段。
雲鬟迴頭看了一眼,此刻靜王妃跟萬氏早進內去了。
迴首之時,雲鬟閉了閉雙眸,心底浮現如此一幕:
半年後,萬氏無端病故,而最後頂著皇太孫妃名兒的,是生下了麟兒的李夫人。
所以如今這太子府的詭異情形,又是怎麼說?
又在外略耽擱了會兒,才總算出府,將上馬離開之時,卻見裏頭也有人出來,竟是靜王妃。
此刻眾人都垂首迴避,雲鬟便也跟阿澤後退一步,低頭斂手,等沈舒窈經過。
一陣香風飄過,眼前裙裾款款,靜王妃進了嵌寶香羅八抬大轎,眾宮女內侍挑燈舉牌,轟轟燦燦地起駕而去。
雲鬟本欲迴刑部向白樘稟明今日所得,一路上,阿澤本好奇太子府到底有何事,卻又礙於顏麵,不肯“下問”,就隻憋在心裏。
誰知將到半路,就見素日跟隨薛君生的一名小侍趕了來,匆匆行禮道:“謝大人在此就好了,我們公子叫我來傳話給您,若是得閑,且快去暢音閣一趟,季公子跟世子在那裏喝醉了。”
其實聽聞“喝醉”兩字,雲鬟心底是不願前往的。
直到一進門便看到:季陶然滿麵酡紅,握著酒瓶,對著趙黼揮舞著……語無倫次地叫道:“你這混賬……我跟你不能甘休!”
雲鬟長長地籲了口氣,以手扶額。
第311章
而趙黼傾身探臂,一把抓住季陶然,便將他拽到跟前兒,竟道:“好啊,你倒是要怎麼不跟我甘休?”
雲鬟見狀,正有些懸心,趙黼捏著季陶然下頜,輕輕地搖了搖,又笑道:“還敢亂罵,反了你了!”
季陶然胡亂掙紮,手中的酒壇子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到一邊兒。
正嘟囔著亂動,驀地看見了雲鬟,當即喜歡起來,叫道:“妹……”
趙黼一震,捏著下頜的手微微用力。
季陶然吃痛,便叫不出來。
這會兒,趙黼迴首掃了一眼,冷然的目光隔空跟雲鬟相對,又在她額角傷處掠過,複又麵無表情地迴過頭來。
他一邊兒壓著季陶然,一邊兒便捏了一杯酒,仰脖喝了,神色已從方才的嬉笑變作冷峻。
此刻薛君生因聽了動靜,便也從裏間兒轉了出來,他竟仍上著妝,卻似是個青衣花旦的打扮,身段風流,形容可喜,雙眸也越見妖嬈動人。
隻可惜這偌大的暢音閣,卻被趙黼霸住,上下看戲的,也不過趙黼跟季陶然兩個罷了。
趙黼一眼又瞧見了君生,便哼了聲,道:“這可是扮好了?如何不快些唱上?讓我們幹等著,好大的架子。”
薛君生隻得對雲鬟略施一禮,低低道:“且先自便。”來不及多說話,緩緩後退去了。
頃刻,便聽得鼓樂聲響,熱鬧起來。
趙黼端然坐著,半分也不看雲鬟,隻季陶然在他手底掙著道:“放開我!不要當自己是皇親貴戚,就要以勢壓人,你若是敢再對我妹妹……”
趙黼暗暗咬唇,舉手紮了個肉丸子,便準確無誤地塞在季陶然嘴裏。
季陶然含著那肉丸子,支支唔唔,方無法做聲。
雲鬟隻得上前見禮,趙黼仍不看她,輕描淡寫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鼎鼎大名的謝推府,你不在你刑部好生呆著,跑來此處是做什麼?”
這會兒季陶然總算把那丸子吐了出來,模糊聽了趙黼的話,雖然醉極了,心裏仍有些明白,便捂住嘴,語無倫次道:“謝推府……是了,不能說的……”
雲鬟道:“今日原本跟季行驗有約,故而前來尋他。不想竟是跟世子在吃酒。”
趙黼冷笑道:“你倒是忙的很,今兒跟這個約見,明兒跟那個約見,你們那白侍郎也沒你這般忙碌罷?”
雲鬟靜默無言。
這功夫,那戲臺子上已經人影走動,粉墨登場,各路人馬唱念做打起來。
趙黼漠漠然看戲,看了片刻,便道:“謝推府你博古通今,天底下的事無所不知,你倒是跟我說說,這一出是什麼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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