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印道:“小女因受了刺激,近來有些口沒遮攔,又聽人說是謝主事殺人,所以便毒恨起來,婦人失心狂妄之語,陳禦史不必放在心上。”
崔印說罷,便對那趕車的怒喝道:“還不快些把人拉迴府中,是要出來到處丟人現眼不成?再隨意帶人出來,就休怪我全都打死!”
那些人嚇得戰戰兢兢,便趕著車飛快去了。
崔印迴頭道:“家門不幸,連連出事,實在讓人焦心的很,改日再跟兩位大人相見,我先迴府了。”
兩人見他疾言厲色,也大不似平日,隻得嘿然無語,拱手作別。
不提陳威跟顧詹士兩人背地猜疑,隻說崔印隨車迴到侯府,把丫頭們盡數攆了,將崔新蓉鎖在房內,便道:“你是瘋了不成?跑到監察院是想怎麼樣?”
崔新蓉道:“父親做什麼攔著我?我是去跟大人們揭發的,哥哥是被那謝鳳害死的……不對,她不是謝鳳,她……”
還未說完,崔印揮掌過去,狠狠摑在崔新蓉的臉上,打得她後退跌在了榻上。
崔印上前,咬牙道:“到底,是誰對你說了什麼混賬胡話,讓你迷了心,要去害人害己,甚至禍害整個侯府?”
崔新蓉捂著臉,落淚迴頭道:“是哥哥跟我說的,哥哥臨死之前,曾對我說過,他發現一個大秘密……”
那會兒崔新蓉從夫家迴到侯府,崔新蓉問他,他那小舅子的事兒如何了。崔鈺道:“現在還沒有眉目,不過大概很快就要解決了。“崔新蓉見他胸有成竹似的,便問道:“怎麼解決?我可聽說,你去了京兆府幾次都沒有用。何況承兒最近才出了事,隻怕越發不好辦。”
崔鈺笑道:“正是因為承小子出了事,才好辦了呢。”
崔新蓉見他說的糊裏糊塗的,便催問究竟,崔鈺道:“你因不在外頭走動,是以不知道,你若是見了那幫了承兒的謝大人生得什麼模樣兒,隻怕就明白了。”
崔新蓉越發不懂:“你說的什麼瘋話,我無端端做什麼去見外頭的男子?”
崔鈺笑道:“外頭的?男子?隻怕都不是!”
崔新蓉皺眉:“罷了,你真是瘋癲了。我雖然不在外頭走動,這位謝大人可也是聽說的,是南邊兒上京,不到一年就擢升了,又屢破奇案,可謂是個不世出的奇才,人人敬仰,我家裏都也是聽說過他名聲,委實了不得。”
崔鈺更是哂笑:“什麼了不得,等我再細探一探,若我猜測是真,那可真是天底下最了不得的……妹妹你等著看罷,若是確信了,我再跟你說……”
崔新蓉好奇之極,哪裏能等,就又逼問。崔鈺隻得透露道:“我懷疑,這謝大人根本不是個……你可記得,當初我們投水死了的姐姐,她的生母姓什麼?她的乳名又叫什麼?偏巧……我見過他,這人生得樣貌,跟崔雲鬟,一模一樣!”
當時崔新蓉驚駭不已,但是卻並不敢、也不能就信,隻是勸崔鈺不要輕舉妄動,畢竟天底下巧合的事兒甚多,何況對方是刑部厲害有名的人物,若是等閑得罪了,還不知如何下場。
誰知崔鈺竟如此死了。崔新蓉驚魂之餘,思來想去,卻覺著必然是因為崔鈺的猜測是真,所以才導致殺身之禍。
今日她怒昏了頭,便欲來監察院親自一見崔雲鬟,辨別真偽究竟。
多虧崔印及時聽說,將她攔住。
崔新蓉兀自哭道:“哥哥必然是因此被她殺了滅口的,父親,你要為哥哥討迴公道……”又道:“父親,哥哥都察覺異樣了,如何您整天在外頭行走,跟承弟兩個也多跟那謝鳳交往,怎麼竟也被蒙在鼓裏?沒有把她看破呢?”
崔印寂然不答。
崔新蓉驀地停口,抬頭看向崔印,卻見崔印站在原地,麵上表情,有些痛苦,有些感傷,卻並無驚疑之意。
崔新蓉似明白了什麼:“父親,您莫非……”猛然伸手掩住嘴。
卻聽崔印低低道:“是,我的確跟謝主事多有交往,當麵不識,從未看破……不然,又能如何?”
第379章
崔印說罷,又道:“你給我聽好了,如敢對外泄露半個字,或再無事生非地攪擾起來,我必叫你後悔莫及!你若不為侯府著想,不為你夫家著想,不為你娘跟你的兒子著想,你就再胡鬧出來!把他們都害死!”
崔印雖然對待子女們從來淡淡地,不甚上心,可從來卻也沒打罵過,今日卻都全了。
崔新蓉怔怔地,隻得含淚忍怨地應了。
且說晏王直接帶了雲鬟迴世子府,也不叫旁人近身,除了曉晴外,便又把靈雨傳了來。
因是冬日,天甚幹冷,有的地方血把布料都幹糊住了,要掀起來甚是為難。
兩個丫頭一邊兒淚落不止,一邊用溫水把帕子浸濕了,輕輕地潤透,又用銀剪刀把那一截褲腳小心剪開,才露出底下傷情。
本朝的夾棍之法,夾棍裏綴著鐵棍,豈能是血肉之軀能抗衡的,若是再用刑下去,腿骨也必然折斷了。
縱然如此,看起來也夠為觸目驚心的了。
小腿都腫了起來,雪膚之上道道血痕,雜著青紫之色,讓人不忍卒讀。
白樘在迴來的途中,便叫人去刑部自取了一瓶傷藥,季陶然送了進來,又將傷處認真看了一番,確信並未有骨折等情。
兩個丫頭把血漬輕輕擦了,又細細上了藥。
雲鬟因先前哭了一場,心裏反而好過了許多,又見兩個丫頭皆都眼睛噙淚,連季陶然的眼圈都是紅的,她反而若無其事,隻說道:“不打緊,雖看著重,其實不疼。”
曉晴之前忍了半天,如今“嗚”地一聲哭了出來,跪在榻前:“主子,你嚇死我了。”
在監察院內的時候,曉晴雖看著最鎮定,實則心中早慌得不知如何,她雖然潑辣,畢竟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丫頭,又看用了刑,心中已想盡了各種不好,隻當雲鬟若有三長兩短,她便也立刻碰死在這監察院的大堂上就是了。
如今起起伏伏,轉危為安,可畢竟受了這苦,心中難過竟無法形容。
靈雨也迴過身去,掏了帕子拭淚,又也忍不住說道:“世子才離開多久,即刻便生了事,若是給世子知道了,還不知會怎麼樣呢,隻怕把監察院的屋頂都翻過來。”
雲鬟低頭,勉強笑了笑,正此刻,便見晏王走了進來。
兩個丫頭忙起身相迎,晏王道:“我有話問謝主事。”
靈雨拉了拉曉晴,兩人便退到門口。
雲鬟欲下地,晏王早攔住:“你別動,弄壞了傷口不是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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