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見他並未發(fā)怒，大大鬆了口氣：“是。”


    趙黼凝望馬車消失在雨霧之中，才低頭耷腦地去了。


    且說馬車中，阿澤坐在雲(yún)鬟對麵，見她通身已經(jīng)濕透，那一張臉因被水浸潤，更覺清靈細白，如同被水洗過的羊脂白玉，偏眼圈微有些紅。


    阿澤忍不住道：“這也是一物降一物，滿京城裏若說有個敢嗬斥皇太孫殿下的，那也就是你了罷。”


    雲(yún)鬟原本動也不動，聞言，才舉手擰了擰濕透的袍擺，默然不語。


    阿澤又道：“不知是為了什麼鬧得如此？”


    雲(yún)鬟道：“沒什麼。”


    阿澤道：“那你怎麼沒叫他上車，反叫了我呢？”


    雲(yún)鬟抬眸看了一眼，又慢慢低下頭去，雨水順著鬢邊滑落下來。她舉手拂了拂，心思略微煩亂。


    阿澤自言自語道：“說來也怪，本來四爺說要送你的，怎麼忽然又對我說，叫我出來看看，若是殿下隨著上車呢，就叫我迴去，若……”


    雲(yún)鬟有些不能信：“四爺……說要送我麼？這是為何？”


    阿澤道：“我怎麼知道。”


    雲(yún)鬟凝眸垂首，卻見雨點默然無聲地，從帽簷上一滴一滴掉了下來，打在她的手上，濺起些許晶瑩水花。


    阿澤一直送了雲(yún)鬟迴府，才自返迴。


    曉晴見人迴來，卻是這個模樣，驚疑交加，問道：“怎麼濕的這樣？”忙叫準備熱水，洗澡換了衣裳。


    曉晴又問道：“必然是阿喜去的晚了？”


    雲(yún)鬟道：“不跟他相幹。”


    曉晴見她神色不對，便不再多口，隻道：“原本不至於晚去，隻是今兒他去盯了個人，故而遲了。”


    雲(yún)鬟見說的古怪，隨口問道：“又盯的什麼人？”


    曉晴便將前些日子有人在門口窺探一情說了，道：“故而我吩咐阿喜，再看見那人出現(xiàn)，隻別驚動，暗暗地跟著看是誰家的。今兒那人果又出現(xiàn)……”


    雲(yún)鬟詫異：“那麼，可查到了？”


    曉晴附耳，低低說了一句。


    雲(yún)鬟略有些色變，轉(zhuǎn)頭看了她片刻：“當真無誤？”


    曉晴點頭：“眼睜睜看著進侯府了呢，且跟侯府門上都是相熟的。”


    次日，刑部之中。


    過正午，季陶然忽然來到。


    兩人略說幾句，雲(yún)鬟見季陶然臉色不對，便道：“怎麼了，可是有事？”


    季陶然咳嗽了聲，皺眉不答。


    雲(yún)鬟本是隨口試探，見他如此，才轉(zhuǎn)身直視又問：“真的有事？”


    季陶然道：“有一件兒，隻是……不知該不該跟你說。”


    雲(yún)鬟道：“關(guān)於什麼的？”


    季陶然左右瞧了一眼，看那書吏都在外頭，才悄聲道：“是……上迴東宮杜雲(yún)鶴的死因……”


    雲(yún)鬟蹙眉：“先前我聽尚書說，是被扼斷脖子而死，又有什麼不同的麼？”


    季陶然點頭道：“死因的確是因為這個，且那下手的人，動作幹脆利落，想來杜雲(yún)鶴並沒覺著難受就已經(jīng)被……但是我要說的並不是這點兒。”


    雲(yún)鬟道：“那又是什麼？”


    季陶然輕輕一咳，方道：“原先查驗杜雲(yún)鶴屍首的時候，因他才死了不久，皮上的痕跡尚未完全形成，我便隻從他斷裂的頸骨推斷是被人掐死。可前日，我再去查驗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頸間的手印已經(jīng)極明顯，倒也罷了，隻是在左邊靠近下頜處，有一個痕跡，十分古怪。”


    雲(yún)鬟道：“什麼痕跡？”


    季陶然垂著眼皮，如迴想般：“模模糊糊，似是個圖案，有些像是個倒扣的‘山’字，又像是個‘爪’字……”


    雲(yún)鬟略一沉吟，卻也想不出那是個什麼形狀。


    季陶然瞥她一眼：“這自然便是兇手所留，我將此事跟尚書說明，暫時推測，或許是這兇手手上戴了什麼戒子之類。”


    雲(yún)鬟果然精神一振，道：“這倒是個極有用的線索。”


    季陶然訥訥道：“也未必，京城內(nèi)多少人，鎮(zhèn)撫司又多少人，戴戒指的何止上百？雖然憑手勁跟指印看來似是個男子，要找卻也是難的。何況案發(fā)所在又是敏感之地，就算尚書想搜檢，還要跟六爺仔細商量呢。”


    雲(yún)鬟搖頭：“這倒不一定，鎮(zhèn)撫司是規(guī)矩何等森嚴的地方，除非一些高階將官，底下的人極少會戴戒子之類，隻要……”她一邊兒凝神細細分說，一邊兒迴想先前往鎮(zhèn)撫司的那幾趟裏是不是曾見過什麼可疑線索。


    正說到此處，心中一震，便猛地剎住。


    季陶然道：“怎麼了？”


    雲(yún)鬟抬眼看向他，卻又轉(zhuǎn)開目光，片刻說道：“沒、沒什麼……我忽然想到，也、未必如此……興許是杜先生先前磕碰所留？或者受刑之類留下……”


    季陶然道：“我是查驗過的，莫非你不信我的判斷麼？”


    雲(yún)鬟勉強一笑：“哪裏敢？我自然是深信不疑，隻不過……不過在想罷了。”


    季陶然道：“那便好。”看看時候不早，便又起身去了。


    將出門之時，卻又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