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yún)鬟眉頭一皺。幸而此刻已經(jīng)到了鎮(zhèn)撫司，馬車停了下來，雲(yún)鬟道：“六爺去罷。”


    趙黼歎了聲，起身將要下車，卻又順勢攔著撲過來，輕輕在唇上吻落。


    雲(yún)鬟知道馬車在此停留久了，外頭人多眼雜，誰知道會怎麼樣，任由他片刻如意，便在他手臂上捏了把。


    趙黼將她鬆開，聲音沉啞說道：“你聽了我母妃的話……又怎麼樣？”


    雲(yún)鬟微微色變，默然看了他片刻，才垂眸道：“殿下既然問過靈雨了，難道不知……我已經(jīng)答應了太子妃，憑她做主了？”


    趙黼一怔，隱約看出她有些冷意，道：“莫非我又說錯話了？我可並不是隨著母妃在逼迫你，隻是想著……”


    雲(yún)鬟道：“罷了，殿下還是去罷。車總是停在這裏，叫人看著不像話，橫豎以後再說�！�


    趙黼道：“你若是不喜歡，母妃那邊兒，我會去說。”


    雲(yún)鬟同他對視片刻，瞧著他眼底一點兒焦急，神色才又緩和下來。


    當下輕聲勸道：“不用了，何況，太子妃所說……也並非沒有道理。你快去罷，不用多心多想。”


    趙黼雖覺著她是個肯了的意思，又不敢就信。


    待要再問清楚，雲(yún)鬟已推道：“請了。”


    趙黼隻得說道：“好，那一言為定，迴頭再同你商議。”


    雲(yún)鬟點了點頭，趙黼這才放心下車而去。


    送別了趙黼，雲(yún)鬟迴到府中，便見有一輛馬車停在外間，站著的幾個侍從，竟是遼人打扮。


    門公見她迴來，忙迎著道：“主子，先前那個遼國的什麼親王來了，在裏頭等了一刻鍾了呢。”


    入內(nèi)，遠遠地果然見到廳門口處，睿親王蕭利天負手站在那裏，觀天望地，似饒有興趣，旁邊小廝有些忐忑地侍立，見雲(yún)鬟迴來，方鬆了口氣。


    當即上前見禮，睿親王笑道：“聽聞謝主事病了，特來探望，如何竟未在府中養(yǎng)病，又是忙去了何處？”


    雲(yún)鬟道：“怎敢勞動親王大駕，不過微恙罷了，也已妥當�！�


    蕭利天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樣便好，似謝主事這般良臣能吏，可是不容有失的�！�


    兩人到廳上落座，雲(yún)鬟道：“殿下親自前來，莫非隻是為了探病而已？”


    蕭利天笑道：“本是為了探病，既然主事風采依舊，便說些閑話倒是好的�！�


    雲(yún)鬟麵色沉靜，淡淡瞥過他，目光在他手上掠過，複看向別處。


    蕭利天並未留意這細微小處，自顧自道：“我有一件事始終想不明白，主事為何竟知道……那傳信的竹簡是我的手筆？”


    正如雲(yún)鬟所說，蕭利天自然是個不可多得的才華橫溢之人，莫說是遼人之中首屈一指，大舜之中也難尋匹敵，隨著聲名鵲起，人人知道大遼睿親王博古通今，博聞強記。


    但鮮少人知道的是，蕭利天打小兒生來，便慣用左手，不過因他生性聰明，見別人都用右手，他便好強，默默地竟也練成了左右手都能揮毫自若的本事，且平常行事待人等，也並不流露異態(tài)，是以除非從小兒伺候的貼身之人，其他天底下的人卻並不知這一點兒。


    卻沒想到，縱橫大遼大舜，竟栽在一個舜國刑部主事的手中。


    倒是讓蕭利天百思不解。


    蕭利天道：“不知主事可否賜教？”


    雲(yún)鬟道：“那不知，親王殿下可否告知，為什麼會傳信給我們皇太孫殿下，為什麼要派蒙麵人搶奪杜雲(yún)鶴，又是為什麼會在城外，如此‘巧合’地救了我跟薛先生？”


    蕭利天挑眉，拍案笑道：“好，不愧是刑部的人，隻是你問了這許多為什麼，卻讓我怎麼迴答？”


    他沉吟片刻，瞥著雲(yún)鬟道：“第一個問題，你們的白尚書大人已經(jīng)問過了，我也已經(jīng)迴答，不過是偶然發(fā)現(xiàn)了沈丞相的不軌行徑，又從來敬慕皇太孫是個英雄，不忍看他被蒙在鼓裏，才有意傳信罷了。”


    雲(yún)鬟道：“尚書可信了親王此話？”


    蕭利天笑說：“不然又如何呢？至於那蒙麵人……卻跟我沒什麼幹係，我更不知情。而救了你跟薛先生……一節(jié)，我也早說過了，雖然看似不可能，卻著實是巧合而已，主事不必多心。何況如果我對你或者薛先生有不軌之心，又怎會特意相救呢？”


    雲(yún)鬟思忖不語。


    蕭利天道：“我說了這許多，不過是顯示誠意罷了，主事也總該迴答我那個問題了罷？”


    他擅用左手之事，是被雲(yún)鬟點破，是以瞞不過去才承認了。可其他兩家兒，他們並無把柄，故而蕭利天仍是抵賴不認。這倒也是他的行事作風。


    雲(yún)鬟道：“那天生死一瞬間，殿下射了一箭相救薛先生，可還記得？”


    蕭利天道：“自然記得�！�


    雲(yún)鬟道：“殿下難道忘了，當時你用的是哪隻手？”


    蕭利天一震：“難道……”


    他從來最擅掩飾，何況這許多年都遮掩的好好兒的，但是人在情急關鍵之時，自然會按照本能行事。


    當時薛君生危在旦夕，蕭利天情急之下，張弓搭箭，自然選了最順手也是準頭最佳的那隻手……


    睿親王並未再問，心中仔細一想，便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然而正如雲(yún)鬟所說，那是生死一瞬間，她又為何會留意這樣極微小容易被人忽略的細節(jié)？


    可又一想：這人有能耐恢複大舜山河地理圖，又能將那拂亂的一盤棋在頃刻間恢複如初，若說能留意到他的馬虎破綻之處，又何足為奇。


    睿親王不由嘖嘖稱讚：“好好，果然是臥虎藏龍，人才輩出�！�


    含笑端詳著雲(yún)鬟片刻，又若有所思地問道：“隻不知道，除了這些，主事可還看出別的來了不曾？”


    雲(yún)鬟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睿親王笑道：“隻是隨口問一問罷了。主事如此天賦異稟，隻怕會發(fā)現(xiàn)些凡人所無法察覺的……故而我好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