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打量雲鬟何在,卻見那九曲廊橋上走來一人。
雖是夜影之中,趙黼仍一眼就認出來是雲鬟,當即便騰身躍起,跳到那曲橋上。
雲鬟正走間,冷不防他從那廊柱旁邊閃身出現。雲鬟吃了一驚,忙往後退出一步,定睛看是他,才鬆了口氣,道:“殿下……”才喊一聲,卻又打住。
趙黼笑道:“月黑風高的,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麼?也不怕有個鬼把你吃了去?”
雲鬟無心說笑,邁步欲走。不料趙黼目光銳利,又見她舉止有異,往身後掃去,依稀看見那水閣內仿佛有個人影一般。
趙黼臉色一變,卻看出那是個男子,當即道:“那……”
雲鬟早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走了。”
趙黼冷不防,被雲鬟拉著往前,仍是迴頭想看,卻見那人靜靜地在那裏,並不見躲閃之意。
雖然月色幽淡,燈光朦朧,趙黼卻覺著那個人仿佛是在盯著自己。
半信半疑迴頭之時,趙黼忽地一震,卻認出那個是誰了。
被雲鬟拖著出了廊橋,趙黼方道:“那是蕭利天,你跟他在一塊兒做什麼?”
幸而此前經曆過那許多“風風雨雨”,趙黼的性子也是練出來了,不再急赤火怒地發作,隻是疑心雲鬟是有什麼“要事”。
雲鬟見他竟然已經認出來了,便道:“沒什麼,我是打這裏經過,無意中看見親王在此,便同他閑話了幾句而已。”
趙黼不大肯信這話:“你跟他有什麼閑話說?”忽冷哼道:“可知今兒我為何修理他麼?他是不是還沒吃夠苦頭?”
蕭利天今日提出要一塊兒行獵,趙黼自不怕輸給他,非但不怕,反而是存著一個找場子之心的。
隻因那日阿澤前往謝府報信,無意中卻見蕭利天“輕薄”之態,阿澤又賭氣跑了,此後,到底抽了個空子,就在趙黼跟前透了風兒。
所以趙黼今日對付睿親王,才絲毫地手下不留情,最後蕭利天從馬上跌落那一次,幾乎就折了手腳。
趙黼說罷,卻覺得雲鬟的手一顫,趙黼問道:“怎麼了?”
雲鬟緊緊握住他:“我已說了沒什麼,就隻是閑話而已,難道你不信麼?”聲音裏有些顫似的。
趙黼怔然,隻以為委屈了她,忙柔聲道:“信信信……我哪裏不信了,就隻是怕你吃虧罷了。你說什麼都信,你就說是出來遛狗遇見了他,我也全信,如何?”
雲鬟輕輕一笑,忽地喚道:“六爺……”
趙黼道:“嗯?”
雲鬟見此地空曠,生怕人看見了不好,便又拖著他的手,往前而行。
漸漸聽到水聲潺潺,那彎彎地月倒影在湖上,同廊下的燈籠光交織輝映,竟透出幾分難言的朦朧溫柔。
波光粼粼,趙黼覺著她的手綿軟微暖,心中怦然亂跳,此刻全不知道自己將去哪裏,仿佛隻要被她這般拉著手,就不管去什麼天涯海角,大漠滄海……盡數使得。
鼻端又嗅到一陣甜甜的氣息,卻是桂花的香,從別苑裏一陣陣傳來。
趙黼心動神馳,竟再也忍不住,便將她的手拉了一把。
他用的力雖輕,雲鬟如何禁得住,身不由己地倒退迴來,趙黼張手,頓時攬了個正著。
雲鬟撞在他胸口,一時竟也無語,隻是片刻,才低低說道:“你做什麼?”
趙黼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雲鬟無法迴答……她也並不知道該去哪,隻想著要走的遠一些兒,再遠一些兒罷了。
趙黼見她不答,便垂首在她額頭上輕輕吻落:“阿鬟。”
雲鬟“嗯”了聲,又道:“不可胡鬧。”
趙黼道:“又說我胡鬧,我哪裏胡鬧了,不過是吻我的娘子罷了。”
雲鬟的心頭,半分酸,半分苦,卻又攪著半分甜,滋味彈亂。
月在湖中,瑟瑟而動,波光蕩動。
水色伴著花香,眼前所見,卻是令他夢寐以求的人,所聽所覺所見,盡是這世間最美的景致。
趙黼道:“可知今日捉了鹿出來,我最想做的是什麼?”他的雙手沿著肩頭往下,環抱在她的腰間。
雲鬟道:“想做什麼?”
趙黼道:“我想立刻跑到你跟前兒,就像是現在這般,抱著你,狠狠地親你。”
手底她的身子輕輕地顫了顫,趙黼禁不住在她耳畔輕輕地吻落,炙熱的唇瓣卻又慢慢地沿著滑向她的唇上。
雲鬟想要轉開,卻早給他捕獲,不由分說地便粘在一塊兒。
他往後一靠,越發倚在廊柱上,為更便宜些,便略屈膝支起腿,讓她越發靠自個兒緊密了些。
幾乎不知是湖水的聲音,還是如何,她的眼底明光迷離,本想將他推開的,隻是……
意亂情迷之時,心底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我在等一個真相,而你所做的便是不要攔路,因為一旦成真,就算是你,也無法阻擋。”
毫無預兆,眼角一點沁涼,趙黼探手指擦了擦,猛地停了下來。
他有些無措地看著雲鬟:“怎麼哭了?”又道:“是不是我弄疼了?”
此刻他斜斜地靠在廊柱上,長腿微微屈起,卻仍是高她好些。看著她半仰的臉,雙眸緊閉,眼角一線在燈影下閃爍,果然是落了淚。
雲鬟睜開雙眸,目光朦朦朧朧,凝視他半晌,忽然溫聲道:“並沒有。”
趙黼道:“那如何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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