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盡心思，給他最偏疼喜愛的皇太孫身上增功加勳，好讓滿朝文武皆都讚服。


    可是這突如其來的巨變，讓趙世惱羞成怒，怒意蒸騰翻滾，幾乎再度吐血暈厥。


    他苦思冥想了一夜，終於緩緩鎮(zhèn)定下來。


    故而仍舊安排趙黼前去平叛，但是……這一次的用意跟他最初的打算，卻顯然是背道而馳了。


    趙黼畢竟名滿天下，又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孫。


    在公來說，他是對遼人作戰(zhàn)的最佳人選，若這會兒貿(mào)然殺之，等同自毀長城，遼人方麵不明所以，卻隻會拍手稱快。


    在私，趙世畢竟也不大割舍，他從來深疼的“孫兒”……想到趙黼那一言一行，那般赤子之心，讓素來心如鐵石的皇帝，忍不住也微微動搖。


    讓趙世慶幸的是，趙黼如今並不知自己的身份。


    但無論如何，趙世無法容忍身上有著遼人之血的趙黼會繼承皇位。


    所以他暗中命靜王隨行，發(fā)手諭給厲銘跟暗棋，目的便是讓趙黼“行差踏錯”，有了汙名，便好趁機行事。


    或許，以後仍讓他去做個領(lǐng)兵的將軍，一則保命，一則抗遼。


    若他一生都不知那內(nèi)情，倒也使得。


    誰知趙黼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暗棋的所為，且又找進宮來質(zhì)問，逼得他再也不能退步。


    此時。


    寢殿之中，見無人迴答，趙黼轉(zhuǎn)頭看著趙莊：“父王？”


    卻見趙莊垂首慘然。


    趙黼怎會不明？隻是不願去信罷了！身不由己，略略後退。


    趙莊壓下千頭萬緒，上前一步：“黼兒。”


    趙黼死死盯著他，忽然搖頭：“不，我不信！我……我迴去問母妃……”


    “黼兒別去！”


    趙莊著急拽住他的手，趙黼?yún)s反手一揮，他情急之下，用了幾分力道，趙莊又猝不及防，竟往後跌退出去，倒在地上。


    趙黼無法顧及其他，才要出殿門，便聽得上頭皇帝的聲音道：“來人。”


    門外的侍衛(wèi)們躍了進來，齊齊戒備，隻聽趙世道：“將皇太孫綁了，押入天牢。”


    趙黼猛然止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是什麼。


    趙莊爬起身來，大叫道：“父皇！不可！”


    秋風(fēng)自殿外襲來，所有的燭火微光盡數(shù)搖曳。


    趙黼睜大雙眸，看著身前地上，那許多隨著燭光搖曳的幽淡影子，宛若鬼魅在眼前橫行。


    周圍團團地許多禁軍，一個個都亮了兵器，雪亮的刀光閃閃爍爍。


    趙黼幾乎想笑，眼中的淚卻如河湖之水漲滿，他要竭力自製，才壓住那因齒寒而生的戰(zhàn)栗。


    身後趙莊啞聲道：“父皇，一切過錯都在我身上，求您勿要為難黼兒，父皇！兒臣知罪！”他跪在地上磕頭，砰砰響動。


    心頭那原本升竄的冷然怒火，慢慢熄滅。


    趙黼閉了閉雙眼，淚卻不聽使喚地紛紛跌落。


    皇太孫被押入天牢的事兒，第二天就很快傳遍了京中。


    那時，清輝晨起，先去探望蔣勳，見他傷勢總算穩(wěn)定許多，隻是因失血過多，臉色仍是不好。


    清輝叮囑他好生養(yǎng)傷，才欲出門，外頭有小廝飛奔而來，叫道：“少爺，出了大事了！”


    清輝生怕驚動蔣勳，忙起身出外才問端地，那小廝急得跳腳，道：“不知為了什麼，外頭紛紛傳說皇太孫殿下被關(guān)入大牢了！”


    就如五雷轟頂，清輝直了直雙眼，才揮手叫那人走開，便聽屋內(nèi)蔣勳咳嗽連連。


    急急退迴來，見蔣勳已經(jīng)挪到床邊兒，清輝忙攔住他：“你做什麼，不要命了？”


    蔣勳道：“方才他說……是六爺出事了？”


    清輝道：“未必是真，他們慣會大驚小怪，隻怕有些誤傳了。你放心，我立刻去打探消息。”


    蔣勳滿目憂慮，握著他的手道：“可知我心裏一直憂怕如此，那夜我是在場的，厲統(tǒng)領(lǐng)對六爺?shù)膽B(tài)度很怪，若無人指使他絕不敢如此……”


    清輝頓了頓，終於低聲道：“你放心，若真的如此，我會竭盡所能……”


    蔣勳雙眼微紅，道：“你也要謹慎行事。”


    清輝將他的手一握，便起身出外。


    今日白樘卻仍是不在府中，清輝來不及去大理寺，便往刑部而來。


    原本來說，皇帝親口下令要關(guān)押的人，通常落在詔獄之中，可如今詔獄是由鎮(zhèn)撫司管理，卻也算是趙黼的地方。


    故而這一迴，仍是將趙黼關(guān)押在刑部的大牢裏。


    刑部門口眾人見清輝來到，都暗知其意，也並不攔阻通報，清輝匆匆入內(nèi)，徑直去尋白樘。


    來至白樘公房，卻聽得裏頭正有人在說話，卻是季陶然的聲音，含驚帶怒地說：“這到底是怎麼？明明恆王跟世子不是皇太孫所殺，為何皇上又叫關(guān)押起來？”


    清輝來不及聽白樘如何迴答，便已經(jīng)來至門口，道：“我也正有這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