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道:“你因何人在城外,又是誰人傷你?”
雲鬟緩緩跪地,垂頭道:“我情知罪無可赦,今日迴來,便是為了領罪的,求尚書明察,我所做所為,跟家人並無幹係。”
白樘道:“我問你,誰人所傷!”此一刻聲音不比先前的淡漠,而帶些冷銳了。
雲鬟抬頭,嘴唇微動,卻無聲。
白樘深深相看:“怎麼,你難道竟不知道。”
雲鬟見他臉色很不對,把心一橫:“是、睿親王蕭利天。”
白樘並不意外這個答案,繼續問道:“哦?他又為何會對你動手?”
被他如此一句,雲鬟又想起馬車內的情形,心頭窒息,傷口處更是疼得鑽心,便輕聲道:“尚書……”
白樘冷冷道:“迴答我,因為什麼。”
雲鬟紅著眼眶,深吸一口氣,卻牽的傷口更疼了幾分:“因為,因為我不肯隨他去大遼。”
剎那無聲。
半晌,白樘道:“你可知,偷盜王爺令牌,協助遼人叛逃,你已經犯下死罪?”
雲鬟道:“知道。”
白樘道:“既然知道,你為何不跟他一塊兒去?”
雲鬟道:“正因知道,才迴來領受。”
白樘低低一笑:“隻怕你不知道、隻怕你也擔當不起。”
雲鬟抬頭。
兩人之間相距不遠,彼此之間隻隔著一張桌子,不足十步距離。
雲鬟眼底有些惶恐之色閃過。
白樘看得清楚,眸色越發深了幾分,道:“也許,你是知道的?”
雲鬟口幹舌燥,深深低頭。
白樘道:“你自然清楚,放他去了大遼,以他的性情,倘若相助遼國,大舜竟何以應對?”
他原本以為雲鬟沒想到這一層,但方才對上她的眼神,卻明白她竟是想到了,可是,既然已經想的這般透徹,為什麼還要如此義無反顧。
白樘道:“倘若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你……能擔得起嗎?”
雲鬟何嚐沒細想過這一節。
前夜相送趙黼之時,她便已經說過,可是當時箭在弦上,除了這個法子,別無他法,也……顧不得以後了。
如今被白樘喝問,無地自容:“我……無話可說。請尚書治罪,不管是什麼,我皆都領受。”
淚眼模糊之中,卻見天青色的衣擺一晃,是白樘無聲來至她的身前。
白樘垂頭相看,半晌俯身。
他舉手捏住雲鬟的下頜,微微抬起。
望著眼前這張淚痕遍布的臉,白樘低聲道:“你既然不信我,為何當初還要求我?你既然求了我,為什麼還要不信、還要自作主張?!”
手上略一用力,雲鬟身不由己往旁邊跌了出去,胸口傷處迸裂,卻疼得連叫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第475章
雲鬟疼得捱不住,隻想索性伏在地上,就此死了倒也使得。
——那夜蕭利天來遊說之時,她因知道白樘隨行進宮,故而雖然憂心忡忡,卻也選擇相信白樘。
誰知蕭利天危言聳聽如此,加上雲鬟關心情切,竟終究給他說動了。
正因為從君生那裏取了令牌來,當即便一塊兒前往禁宮行事,誰知最後果然一發不可收拾。
這會兒,看著白樘慍怒神情……這在他而言是極罕見的,她倒也能耐,會惹得他如此動怒。
前生今世,又怎會料想。
仿佛生死一刻,雲鬟竭力爬起來,斷斷續續道:“是我愚魯,萬死莫辭……”
白樘冷冷相看,卻見她臉如雪色,左邊胸口處的衣裳卻很快地被血洇濕了。
神色微變,白樘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將領口微微一扯,卻見裏頭幾層衣物,早已血染透了。
先前傷勢便危急,又一路顛簸迴來,強撐答話至此,意識也已經渙散,身如風中飄絮。
雲鬟兀自喃喃道:“是我該死,尚書休要為我……”聲音漸漸微弱不聞,頭往前垂落,無力地跌在白樘胸前。
白樘竟有瞬間的意識空白,屏住唿吸,直直看著前方。
感覺她的身子下墜,白樘舉手攬住,鼻端嗅到血腥之氣漸濃,極快迴神。
卻不便叫太醫來查看。
當下不再遲疑,打橫將人抱到裏間兒,方開門,隻叫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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