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拱手向奎木狼致謝:“奎木狼大哥的酒果然厲害,我們家小杏花現在妖力大漲,一半的市井村釀已經不能讓她變小了。”
“果然。”一旁,九劍突兀的聲音冰冷冷響起,同時手向著身後摸去:“妖怪就是妖怪。”
奎木狼突然間將百花羞擋在身後,拍案喝道:“你要幹什麼!”
九劍止住了動作,卻依舊沒有收迴想要去拿兵器的手。
其實,倒不是奎木狼的這番舉動喝住了九劍;隻是餐桌上,吳承恩的火銃已經到了手裏,李棠更是將自己的錦繡蟬翼刀“哐啷”一聲甩在了桌上,而青玄念珠換了手後側了身子……
就連醉醺醺的李晉也是雙眉倒豎,揮舞著自己的胳膊,嘴裏不清不楚地說“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得跟哮天打架”。
如果九劍還有下一步的舉動,那麼這麼大點的屋子真說不定會傷了百花羞。所以,奎木狼才護住了百花羞。剛才那句話,其實也是說給吳承恩等人聽的。
“不要亂來。”奎木狼見眾人總算按耐住了,才解釋道:“他不是說你們的杏花。今晚是月圓之夜,還有一個人要來。”
眾人安靜下來後,才聽到外麵早就傳來的敲門聲。
“逢妖必殺。”九劍眼睛盯著奎木狼,一字一句說道:“你難道忘了嗎?”
一個老漢的聲音,緩緩響起:“先生既然敢在我南苗口出如此狂言,想必是位人物。也難怪先生有此自信,細聞聞的話,先生身上可是有不少妖血的味道。難怪今日入了院子後,我便不自覺地緊張些許。”
“這散發出來的妖氣,是該說緊張,還是挑釁呢?”九劍站起身來,朝著門口走去,“而且,裏麵也有不少苗人的味道……在下前幾日被一個苗人朋友出手相助,但是他全家卻死在我麵前。今日你我相會,必然是緣分。”
“我來不是見你。”外麵的聲音沒有半分退讓,“但是如果先生打算礙事的話,那便請移步去院子外賞月。畢竟花花草草染了血,不大雅致。”
“在下鎮邪司二十八宿……”九劍已經將巨傘握在了手裏,然後順勢推開了波月府的大門。
門外,剛才搭話的老漢雙腿位置唐突長著一副巨大的骨架,正在居高臨下地看著九劍:
“將死之人,不必多言。隻要記得,殺你的是白骨夫人,這就夠了……”
☆、第四十六章 善惡(上)
今晚的月色簡直美得不像話,照得整個波月府恍如白晝一般。
九劍與白骨夫人便是借著月光,在波月府大門口互相用上了本事。
李棠捧著變小昏睡的杏花站在院子角落,遠遠看著與九劍過招的白骨夫人,神色忽然凝重起來。
這白骨夫人雖然仍是一副老漢模樣,身法卻極為靈活——九劍手中的巨傘已經旋出了四五道粗厚的劍氣旋風,卻依舊無法捕捉到白骨夫人的肉身。表麵上,白骨夫人仿佛一直都在見招拆招,在幾道劍氣之間疲於逃命;但是,九劍也注意到了白骨夫人的左手上纏繞著不同尋常的妖氣。
“小姐可還記得家中的《百妖畫冊》?”李晉喝了一口酒,看著院子外邊你來我往的白骨夫人和九劍,開口對李棠問道。
“脊蛇。”幾乎是李晉問話的同時,李棠便開口答道。可見,她早就把脊蛇的存在看在了眼裏。
經由李棠這麼一說,大家才注意到,那白骨夫人一直藏在袖口中若隱若現的左手附著妖氣隱隱成型,確實像是一隻隨時都會張嘴咬人的蟒蛇。
吳承恩原本也在注意九劍和白骨夫人的戰況,聞言忍不住問道:“脊蛇是什麼?”
“這白骨夫人乃是白虎嶺的一具白骨,受了日月精華日久成妖。而她能在百妖畫冊上留得一名,除了美貌之外,最最得意的便是這一手‘脊蛇’。對手的骨頭一旦被她的左手捉住,這脊蛇便會咬一個傷口,然後化作妖氣竄入骨骼之中。隻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對手身上血淋淋的骨架便會從皮囊內被完整地抽出。
“即便是勝負立分,失了全部骨頭的對手依舊不會死去,隻是變作一灘肉泥任由她擺布。我聽說,這一招曾經幫著白骨夫人擊退了不少心懷不軌、貪圖她美色的妖怪。隻是……”
李棠沉靜地把白骨夫人的可怕講了出來,卻在最後一句話上猶豫了。
“隻是這白骨夫人行事也有原則,自知‘脊蛇’殺招傷天害理,所以從來不對妖物之外的對象使用。眼下,九劍可明明白白是凡人,白骨夫人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李晉補充道。
九劍即便沒有李棠這般見聞,多少也看出了那白骨夫人刻意隱藏的左手有些名堂——這女妖單憑一隻右手揮舞著骨鞭格擋自己的屢屢劍氣,兩人已經戰了二十迴合有餘,彼此都實在是難占到什麼便宜,她卻依舊沒有絲毫退讓。
想必,那左手便是分出勝負的關鍵。
想到這裏,九劍故意將巨傘橫著甩了出去,自己用手無寸鐵的假象故意露個破綻。白骨夫人避開仿如龍卷風一般的巨傘後果然上當,急不可耐地朝著門戶大開的九劍本人衝殺過去。
九劍心下一喜,卻沒有大意,兩根一直比著的手指急忙彎曲——巨傘頃刻改了方向,砍向了白骨夫人背後。
那巨傘足足撐開,豎著削在了白骨夫人的後身,霎時間發出了無數木匠一起鋸樹般的刺耳聲響。即便在角落圍觀的眾人,也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白骨夫人自知中計,來不及迴頭看是什麼情景,便已經甩出了骨鞭纏在附近的石頭上,想要拉著自己逃離出這般險境。
隻是,九劍的劍氣此時是從外向內聚攏而來,似是一個逃不開的漩渦,硬生生拉扯住了白骨夫人的雙腿。終於,白骨夫人支撐不住,手中的骨鞭也鬆開了,整個肉身被攪進了巨傘之中。
霎時間血肉橫飛,場麵慘不忍睹。而九劍,隻是比著自己的雙指操控巨傘,似乎並未打算住手。
不知何時醒過來的杏花見到這一幕忍不住一聲驚叫,李棠趕緊彎彎手指,並用另一隻手攏住杏花,擋住了她的視線,同時轉頭怒瞪了一眼奎木狼——這是李棠第一次見到所謂的錦衣衛鎮邪司如何除妖;殺人不過頭點地,鎮邪司的人除妖手段未免有些過於兇殘。
更何況,奎木狼當年可比眼前這個小子聲名顯赫幾倍不止,想必殘暴也勝過九劍許多。
隻是,奎木狼依舊隻是站著,並沒有任何打算勸阻九劍的意思。倒是吳承恩身邊的青玄心下有些不忍,開口說道:“先生,夠了吧!”
九劍朝著青玄瞥了一眼,終於還是張開了手掌——片刻後,巨傘順從地飄迴了他的手中。而從半空跌落在地上的,是已經血肉模糊、勉強還成人形的白骨夫人。
這般情景,竟然連吳承恩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唉。你竟然下這樣重的手。”
“重手?”九劍冷笑,“你可別被她現在的樣子騙了!那不過是幻化出來的皮囊,妖物隻是一股精魄,分什麼男女老少?她化成這樣就是為了讓你們心存憐惜的……”九劍長出了口氣,看來剛才的一番搏鬥也是耗了不少精元,“而且,這妖怪著實厲害。剛才我若是有絲毫留手,恐怕就得被埋在這裏了。”
“隻要能除妖,就不必講道理了嗎?”李棠在一旁忍不住喝問道;若不是現在她還要顧著杏花,說不定自己就要拔刀上了,“她是妖怪不假,打退便是了,難道非要碎了她的內丹,讓她萬劫不複才行?”
“當然。”
九劍鏗鏘迴道,然後伸手從腰間摸索一番,亮出了一塊好生保管的信物;那是早年間皇上欽賜於錦衣衛鎮邪司的腰牌。即便九劍一直愛惜有加,腰牌依舊因為這些年的風風雨雨而略顯陳舊。腰牌正麵,刻著威風凜凜的鎮邪司三個字,九劍舉著腰牌一字一頓地念出一句話——
“鎮邪司鐵令——逢!妖!必!殺!”
這句話一出口,別人還沒說什麼,小杏花先在李棠手裏抖了抖,然後忽然間躍出,落地的時候驟然恢複原來的大人身高,她朝著栽在園子角落裏的一株‘凝雪’奔去。那是南疆常見的藥草,生著繁茂的白色小花,樵夫農婦們如果不小心碰傷了手腳,也會采上一束搗成泥,糊在傷口上。
不過,凡人用的藥草對妖怪來說有沒有用,杏花也不知道,她隻是本能地想救白骨夫人。
隻是這杏花用盡了力氣,也無法撼動‘凝雪’分毫——那株看似細弱的‘凝雪’卻仿佛生了鐵做的根須,有著千斤力氣牢牢地吸在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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