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麼了?”吳承恩大聲喊著,抬起手,想要將白骨夫人拉出石棺。
一股溫熱,從吳承恩的手上傳來——白骨夫人一個激靈,霎時間才意識到,這一切,並非是夢!
是真的!
玄奘,來救自己了!
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流幹了血淚,此時此刻,白骨夫人的眼角還是情不自禁的濕潤起來;吳承恩模糊的身影,卻和前世一樣清晰無比……
該對他說什麼呢……久別重逢之際,自己該說什麼……
白骨夫人的嘴唇已經(jīng)幹涸,一個字也講不出。李棠急忙拿出靈感抖了抖,幾滴露水落進了白骨夫人的嘴裏。
“快……走。”白骨夫人深吸一口氣,吐出了兩個字。
院子門口,一陣風沙猛然襲來,將兩扇殘缺的大門緊緊關閉。關門的響動,引得李棠等人迴頭望去——
“原來,你沒死……”風沙散盡,一臉漠然的卷簾,出現(xiàn)在了眾人麵前:“既然來了,便坐坐吧。”
☆、第六十五章 執(zhí)念(上)
李棠的刀不知到底是何時出鞘,隻見刀鋒從卷簾的心口筆直刺入,深深地貫穿了他整個肉身。砂礫不斷從卷簾的傷口處流出,而他本人,似乎並不在意這意圖奪命的一刀。
“李家小姐,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卷簾深吸了一口氣,暗自用力;李棠頓時感受到了一股從刀柄上傳來的力道,仿佛自己的錦繡蟬翼刀被漩渦所吸引一般。這股力道並不算大,但是用勁的方式,則很像是擒拿術。這股詭異的力道,轉(zhuǎn)動著傳到了李棠的手上。很快,李棠的手腕吃不住力,竟然第一次鬆了刀柄——
“隻是坐坐,何必動刀動槍呢?”卷簾並沒有乘勝追擊;刀子仿佛草繩一般前後一縮,霎時間全部進了卷簾體內(nèi)。很快,卷簾仰起頭,用右手掏進自己的嘴巴裏,慢慢將這柄長刀重新完整地撈了出來。
旁邊的吳承恩握緊了筆桿,已經(jīng)擋在了李棠身前;他可不知道卷簾會對李棠做什麼。而卷簾隻是將錦繡蟬翼刀握在手中,饒有興趣地試著揮了兩揮。刀風唿嘯而至,吳承恩本能地抬手一擋——隻是,卷簾的目標並非自己:吳承恩左右的牆壁上,已然被襲來的刀風刻下了兩道深深的刀痕。
“這刀,用斬的可比用刺的厲害。”卷簾並不擅長使這種兵器,但是隨便一試,也知道這是寶貝:真不愧是李家小姐的貼身物件,拎在手中竟然恍如無物一般輕巧。
吳承恩呆在原地,左右臉上分別留下了一道口子。傷口不深,但是也正因為如此,才表明了卷簾功力深厚,近距離一擊拿捏精準。如果卷簾瞄準的是吳承恩的脖子,現(xiàn)在吳承恩多半已經(jīng)身首異處了。
冷汗,在這個時候才無聲而至。
“讓開。”卷簾朝吳承恩開了口,隨手將手中的兵刃鬆放,墜在了地上。鋒利的刀刃一下子湮入了泥土之中,隻剩刀柄露在地麵。眼前的吳承恩,還算不上什麼威脅……卷簾瞥了一眼李棠腰間的玉墜,拿捏自己的立場後,並不想與李棠和吳承恩正麵衝突。
他要找的人,不是這對一臉傻氣,又自以為天下無敵的年輕人。
吳承恩沒有動;或者說,他不能動。因為他的身後,不僅僅有手無寸鐵的李棠,再隔幾步,便是正在照顧白骨夫人的青玄。瞧過卷簾的身手,這個距離別說甩出宣紙了,吳承恩估計自己半個字都寫不完,就會被此人奪了性命。那麼,剩下的唯一奇襲機會,便是吳承恩懷中暗藏的火銃。
妖物雖然可以幻化無常,其實為的就是隱藏自己內(nèi)丹所在;大部分情況,內(nèi)丹不是藏在心口,便是隱於頭顱之中。既然李棠的一擊並沒有傷到卷簾,那麼倒是可以賭一下……
隻要能傷到卷簾的內(nèi)丹……
“準備去撿刀。”吳承恩小聲說道,同時手向著懷中探去——隻是這個距離,既然身後的李棠能夠聽見,麵前的卷簾自然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李棠微微探出身子,知道機會隻有一瞬。
“吳公子。”卷簾顯然注意到了吳承恩懷中有所蹊蹺,身邊升騰環(huán)繞起了一股沙浪:“你的手會被碾碎的。”
“來試。”吳承恩咬咬牙,知道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不過,自己雖然與這卷簾過招不多,但他都是要抬手才能出招。現(xiàn)在的卷簾隻有一條手臂,而自己的雙手各有兵器——龍須筆和火銃——再加上身後的李棠,卷簾在一瞬間不一定能夠應付得過來。最壞的情況,就是自己要用命去頂住卷簾的第一擊。
多少,卷簾都能猜到吳承恩此時的心思。隻不過,在卷簾心中並沒有高看吳承恩一眼:這完全不是勇敢,而是愚蠢。從這小子和蘇老三之間的來往就能看出來,他的境界還很低,根本不能理解自己的可怕。
螞蟻,拚盡全力依舊是螞蟻。如果螞蟻不要命就能打敗大象的話,豈不可笑?
卷簾的手微微抬起。吳承恩知道自己不可能後發(fā)製人,當機立斷摸出火銃,瞄住了卷簾的腦袋;李棠一個翻身便將沒入地下的唐刀利落拔出,旁人看不清她的手勢,隻見一道白光從卷簾的身子正中,自下而上閃過。
霎時間,血光飛濺。卷簾低頭看去,自己的身子已經(jīng)由天門正中一分為二。
“好刀。”卷簾抖了抖身子,緩緩開口。
吳承恩眨眨眼,然後猛然迴頭——自己麵前被李棠劈中的卷簾,渾身如同蛻皮一樣開始潰出散沙;不消一刻,剝落層層沙皮後,裏麵的肉身卻是一個普通百姓模樣的中年漢子,看麵相,早已死去多日。他的手中,虔誠地捧著一個笑臉泥僧。
而另一個由砂礫凝成的卷簾,已經(jīng)神不知鬼不覺地蹲在了毫無防備的青玄身後。
青玄並沒有留意卷簾的動作,眼下他正在給白骨夫人恢複元氣,略微分神,便會被卷簾瞄了空當,趁虛而入。
“終於見到你了。”卷簾開口,青玄這才一驚。
白骨夫人已經(jīng)緩了三分元氣,見到這一幕來不及提醒,直接用盡了渾身力氣翻身抬手,死死攥住了卷簾的腳腕。白骨夫人心裏明白,自己的絕技隻有“脊蛇”;這一招其實對卷簾毫無用處,她也曉得這是徒勞之舉……
但是,當白骨夫人握住卷簾的一瞬間,忽然有了不同感受。隨即,白骨夫人用上妖氣奮力一抽,這卷簾的肉身倒是真的被剝了骨——隻是和剛才的情況如出一轍,死去的卷簾潰出渾身砂礫,裏麵包裹的乃是一個死去多日的百姓,手中也是捧著一個泥僧,一臉虔誠。
如果千裏眼和順風耳沒有被胡來的鎮(zhèn)九州拖住手腳,那麼此時也會方寸大亂:京城內(nèi),不少民戶紛紛大門敞開,由內(nèi)走出了十七八個卷簾;而這些百姓的家裏,早已沒了絲毫生氣。這些卷簾,有的直奔鬼市,有的堵住城門,有的來了鎮(zhèn)邪司……
而剩下的卷簾,則都是朝著皇宮而去。
此時此刻,即便鎮(zhèn)邪司再次張開天羅地網(wǎng),但是要判斷到底京城之內(nèi)哪個才是卷簾真身,已是不能。
對於麥芒伍來說,下棋最大的樂趣,就在於過程中的種種變數(shù):不到最後,勝負永不分曉。
千算萬算,人總會有算漏的時候。
卷簾會反,麥芒伍心知肚明。但是,他以為卷簾怎麼也會再忍讓一天,待到去皇上麵前殿試之際再反——畢竟,那是一個行刺的完美機會。麥芒伍已經(jīng)對此做足了準備,未曾想到的是,卷簾已經(jīng)忍無可忍。可以說,卷簾把握住了一個最恰當?shù)臅r機,打了整個錦衣衛(wèi)鎮(zhèn)邪司一個措手不及。
偏偏這個節(jié)骨眼上,又是那鎮(zhèn)九州鬧了麻煩。對於鎮(zhèn)九州,麥芒伍一直心中有愧:確實,走投無路之際,是自己進諫於皇上,說不如壯士斷腕,以絕後患。這番考量,雖然是為了大局出發(fā),卻也的確是不義之舉。
沒想到,自己對於鎮(zhèn)九州的略微放縱,會招致一個滿盤皆輸?shù)南聢觥?br />
☆、第六十五章 執(zhí)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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