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前，某個人出現(xiàn)在倫敦庭院射擊區(qū)的一座建築物裏。洛根雇請他送一個包裹。他是托特納姆包裹快遞公司的，穿灰色製服。還記得我們發(fā)現(xiàn)的那些纖維嗎？而且兇手特別要求使用一名他曾經(jīng)用過的司機——他恰好是金發(fā)的。”


    “那個染發(fā)劑。”


    “一點不錯。洛根說他很可靠，也是他特意選他的原因。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裏的行動上，在整個射擊區(qū)追蹤這個家夥，尋找同謀，擔(dān)心著聲東擊西的炸彈，致使伯明翰的人降低了警惕。兇手直接闖入丹尼下榻的‘葡萄藤酒店’，而他的大多數(shù)安防人員正在一家香檳酒吧裏喝啤酒。他開槍了——用的是那些達姆子彈。傷口很可怕。丹尼和他手下的兩個人當(dāng)場死亡。”


    萊姆合上眼，“那麼也沒有偽造的過境證件了。”


    “都是分散注意力的……糟糕透頂，恐怕是。那些法國人——幹脆就不迴我的電話……這件事我連想都不願意想。”


    林肯·萊姆忍不住想要是他堅持調(diào)查此案，用高清錄像係統(tǒng)搜查曼徹斯特外的犯罪現(xiàn)場的話，情況會是怎樣。他會看出能揭示謀殺計劃真相的線索嗎？他能斷定伯明翰的證據(jù)也是偽造的嗎？或者，有沒有什麼線索可能會讓他斷定租房的那個人——他拚命想要抓捕的人——假扮成了法國安全局特工？


    他可能會從倫敦非政府組織辦公室的那次非法入侵中看出點什麼嗎？


    “那這個名字理查德·洛根呢？”


    “顯然不是他的，完全是化名。他竊取了某個人的身份，看樣子做起來極為簡單。”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萊姆怨恨地說。


    朗赫斯特繼續(xù)說：“不過，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偵探。將會由‘托特納姆’的那個人送到射擊區(qū)的那隻包裹？裏麵是——”


    “——收件人是我。”


    “哎呀，是。”


    “可能是手表還是鍾表呢？”萊姆問。


    朗赫斯特不可置信地大笑起來，“一座非常精美的座鍾，維多利亞時代的。你怎麼會知道呢？”


    “隻是直覺。”


    “我們的爆破專家檢查過了。很安全。”


    “不，它不會是一枚土製炸彈……督察，請把它用塑料袋封起來，在夜間寄過來。另外，案子結(jié)束後，我還想看看你的案情報告。”


    “沒問題。”


    “還有我的搭檔——”


    “薩克斯警探。”


    “對。她想錄像采訪調(diào)查此案的所有人。”


    “我要集合所有的劇中人。”


    盡管他很憤怒也很沮喪，聽到這個說法，萊姆還是不由莞爾一笑。他喜歡英國人。


    “與你合作是我的榮幸，偵探。”


    “我也一樣，督察。”他掛斷電話，歎了口氣。


    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鍾表。


    萊姆看著壁爐臺，上麵放著一塊年歲久遠、非常值錢的寶璣牌懷表，是同一個殺手送的。這塊表就是不久前那個家夥剛從萊姆手中逃脫時，在12月裏寒冷的一天送到的。


    “托馬斯。請把蘇格蘭威士忌拿來。”


    “怎麼了？”


    “什麼事也沒有。現(xiàn)在不是早餐時間，我想喝點威士忌。我已經(jīng)成功地通過了體檢，上次我想喝的時候，你也不是手裏翻著《聖經(jīng)》，滴酒不沾的浸禮會教徒。你怎麼會覺得出了什麼事兒？”


    “因為你說了‘請’字。”


    “真搞笑。堪稱今天的俏皮話。”


    “我盡量。”當(dāng)他仔細審視著萊姆，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點什麼，他卻皺起眉頭。“來雙份的？”他輕聲問。


    “雙份就太可心了。”萊姆說起了英式英語。


    助手斟了一大杯格蘭傑威士忌，把麥管送到他的唇邊。


    “一起喝？”


    托馬斯眨眨眼，接著他笑了，“以後吧。”萊姆相信這是他第一次邀請助手共飲。


    刑事專家啜了一口帶煙熏味的酒，凝視著那塊懷表。他想起和時鍾一並寄來的那張紙條。萊姆早就背熟了。


    這塊懷表是寶璣牌的，是我去年所見的多款時鍾中最中意的一個。此表製造於19世紀(jì)早期，內(nèi)置紅寶石工字輪式擒縱機構(gòu)、萬年曆和減震裝置。我希望你會喜歡顯示月盈月虧的窗口，那是我們近來共同的冒險經(jīng)曆的寫照。我出於敬重，把它作為禮物送給你。我?guī)诌@一行這麼多年來，從未有人阻止我完成過任務(wù)；你和他們相差無幾。（我想說你和我一樣厲害，可是這話並不是很準(zhǔn)確；畢竟，你沒有抓住我。）


    記著給這塊寶璣表上發(fā)條（不過別擰那麼緊）；它會為我們的再次相遇計時。


    提個建議——我要是你的話，會讓每一秒鍾過得有意義。


    你很厲害，萊姆默默地對兇手說。


    可是我也很厲害。下次我們要結(jié)束遊戲。


    這時，他的思緒被打斷了。萊姆從懷表上移開視線，瞇起眼，盯著窗戶。窗外有什麼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


    街對麵有個穿便裝的男子在人行道上閑逛。萊姆把他的tdx輪椅移向窗口，往外看。他又啜了一口威士忌。那名男子在中央公園邊上的石牆前麵的一條長凳旁邊站著。長凳被漆了很多道，顏色發(fā)烏。他雙手插在兜裏，凝視著這座聯(lián)排別墅。顯然，他看不到有人正從這座聯(lián)排別墅的大窗戶裏觀察他。


    是他的堂兄——亞瑟·萊姆。


    男子開始往前走，眼看就要過馬路了，卻又停了下來。他轉(zhuǎn)身迴到公園，坐在麵對這座聯(lián)排別墅的一條長凳上。身邊還坐著一個穿運動衣的女子，一邊喝水一邊聽著她的ipod，腳一上一下地點著。亞瑟從衣袋裏抽出一張紙，看了一眼，塞迴去，又盯著萊姆的房子看。


    奇怪，萊姆想，他長得很像我。這麼多年來，他們從最初的親密無間到後來的互不往來，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堂兄在10年前說過的話突然在腦海浮現(xiàn)：


    你試著和你的父親接觸過嗎？你覺得他是什麼感受？自己的兒子比老子聰明一百倍。兒子總是不沾家，因為他寧願和伯伯呆在一起。你給過特迪一次機會嗎？


    刑事專家大喊：“托馬斯！”


    沒人迴答。


    他扯開嗓門，又喊了一聲。


    “什麼事？”助手問，“你己經(jīng)把蘇格蘭威士忌喝光啦？”


    “我需要一樣?xùn)|西。在地下室。”


    “地下室？”


    “我剛說過。那裏有幾個舊盒子，上麵印著‘伊利諾伊’的字樣。”


    “哦，那些盒子呀。林肯，足足有30個哪！”


    “管它有多少個。”


    “不是幾個。”


    “我要你把它們翻一遍，給我找一樣?xùn)|西。”


    “什麼？”


    “在一個小塑料盒裏裝著的一塊水泥。”


    “水泥？”


    “是送人的禮物。”


    “唔，我迫不及待地想過聖誕節(jié)，想看看我的長襪子裏會有什麼。你什麼時候——”


    “請現(xiàn)在就去。”


    托馬斯歎了口氣，走開了。


    萊姆繼續(xù)看著他的堂兄，他正盯著房子的前門。但是他沒有動。


    萊姆長長地吸了一口威士忌。


    等他迴過頭時，公園的長凳上沒有人了。


    男子的突然離去讓他感到一絲慌亂，也讓他很受傷害。他迅速地把輪椅往前移動，盡力往窗口靠近。


    他看見亞瑟正躲閃著車輛，朝他家走來。


    久久的沉默後，門鈴終於響了。


    “命令。”萊姆立刻對隨時待命的電話說，“打開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