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說:“上帝保佑你,‘果凍’。”
“果凍”說:“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現(xiàn)在,”珀西說,“等你喝完這杯杜鬆子酒,我?guī)戕捈沂帐皷|西,然後我們坐車去訓(xùn)練中心。”
“什麼,今晚?”
“我跟你說過這件事很重要。”
她喝下她的杯中殘酒。“好吧,我準(zhǔn)備好了。”
看著她那豐腴的臀部從酒吧凳上滑下來,弗立克不禁想,真不知道她怎麼對付跳傘這一關(guān)。
幾個人離開了酒吧。珀西對弗立克問:“你一個人坐地鐵迴去行吧?”
“當(dāng)然。”
“那我們明天在精修學(xué)校見。”
“我會準(zhǔn)時到的。”弗立克說著,跟他們告別。
她趕往就近的地鐵站,感到滿心歡喜。這是一個溫和的夏日傍晚,東倫敦到處一片生機(jī)。幾個蓬頭垢麵的男孩子用棍子和一個磨禿的網(wǎng)球玩板球;一個穿著髒工作服的男人正趕著迴家吃晚飯;一個穿製服的休假士兵,口袋裏裝著一包香煙和幾個先令,昂首闊步在便道上走著,仿佛世間的快樂盡在掌握之中,讓路過的三個穿無袖連衣裙、戴著草帽的女孩訕笑不已。所有這些人的命運都要在未來幾天內(nèi)作出定斷,想到這兒,弗立克的心裏又變得沉甸甸的。
坐在迴貝斯沃特的地鐵上,她的情緒又低落下來。她還是沒有找到整個小組最關(guān)鍵的成員。沒有電話機(jī)械師,“果凍”有可能把炸藥放錯地方。盡管還是能夠造成破壞,但如果能在一兩天內(nèi)修複的話,花費這麼大的努力去冒險就不值了。
迴到她的單人間,她發(fā)現(xiàn)哥哥馬克正在等她。她緊緊擁抱他,吻他。“真沒想到你來了,這太好了!”她說。
“我有一個晚上的空閑,所以我想帶你出去喝一杯。”他說。
“斯蒂夫在哪兒?”
“正在萊姆裏吉斯給部隊演《奧賽羅》。現(xiàn)在我們基本上都在給ensa工作。”ensa是“全國娛樂服務(wù)協(xié)會”的簡稱,專門為部隊組織演出活動。“我們?nèi)ツ膬海俊彼f。
弗立克很累,第一個反應(yīng)是哪兒也不想去。但她想到自己周五就要去法國了,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跟哥哥在一起的機(jī)會。“倫敦西區(qū)怎麼樣?”她問。
“我們?nèi)ス涔湟箍倳!?br />
“好極了!”
他們離開家,手挽著手上了大街。弗立克說:“我今天早上見到媽了。”
“她怎麼樣?”
“很好,但她對你和斯蒂夫的事兒還是不肯軟下來,我很遺憾。”
“我也沒指望什麼。你怎麼那麼巧,能見到媽?”
“我去了趟索默斯霍爾姆,解釋起來得花半天時間。”
“應(yīng)該是什麼保密活動吧,我猜。”
她笑了一下算作承認(rèn),想到自己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她又歎了口氣說:“我想,你認(rèn)識的人裏頭,不會剛好有一個能說法語的女電話機(jī)械師吧?”
他停下腳步,說:“嗯,大概有吧。”
15
蕾瑪斯小姐很痛苦。她僵硬地坐在小桌子後麵那張硬硬的直背椅子上,自我克製讓她的臉看上去像一張麵具。她一動也不敢動,還戴著她的鍾形帽子,緊緊抓著她放在膝頭的皮手提包。她那肥胖的小手有節(jié)奏地按著提包帶,手指上沒戴任何戒指,事實上她隻戴了一件首飾,那是一個小巧的銀製十字架項鏈。
在她周圍,工作到很晚的文員和秘書穿著漂漂亮亮的製服,繼續(xù)在打字、整理檔案。按照迪特爾的指示,當(dāng)與她的目光相對時,他們禮貌地微笑,每過一會兒就會有一個姑娘跟她說上一兩句,給她送水或咖啡。
迪特爾坐在那兒看著她,黑塞中尉和斯蒂芬妮分別坐在他的兩側(cè)。漢斯?黑塞有著德國工人階層那種堅韌和鎮(zhèn)定,冷靜地旁觀著,各種折磨拷問他見過太多了。斯蒂芬妮的情緒就不那麼平靜了,但她也在練習(xí)克製。她看上去不太高興,但什麼也沒說,她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取悅迪特爾。
蕾瑪斯小姐的痛苦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迪特爾很清楚這一點。比爆裂的膀胱更糟糕的是她就要在這些彬彬有禮、穿著考究的工作人員麵前把自己弄得滿身汙穢。對一位高尚的老婦人來說,這簡直是一場噩夢。他很佩服她的毅力,琢磨著她是否準(zhǔn)備招供,把一切都告訴他,還是打算繼續(xù)撐下去。
一個年輕的下士在迪特爾身邊立正,說:“請原諒,少校,韋伯少校,辦公室有請。”
迪特爾本想讓士兵捎話說,如果你想見我,就自己過來,但他想到暫時沒必要跟韋伯撕破臉,如果自己讓他幾分,韋伯還可能更合作些。“好的,”然後他對黑塞說,“漢斯,如果她招供的話,你知道該問些什麼。”
“是的,少校。”
“如果她不招……斯蒂芬妮,可以去體育咖啡館,給我弄瓶啤酒,再帶一個杯子過來好嗎?”
“當(dāng)然可以。”能有個理由離開這個房間,她簡直感激不盡。
迪特爾跟著下士到了威利?韋伯的辦公室。這是一個位於城堡前端的大房間,有三個高大的窗戶俯瞰廣場。迪特爾望著城鎮(zhèn)的上空夕陽西下,傾斜的光線照射在中世紀(jì)教堂的弧形拱門和扶壁上,輪廓鮮明。他看見斯蒂芬妮穿著高跟鞋橫穿廣場,那步態(tài)就像一匹賽馬,輕盈優(yōu)美,同時又強(qiáng)大有力。
士兵們在廣場上幹活,把三根粗壯的木梁整齊地豎成一排。迪特爾皺起了眉頭說:“這是行刑隊嗎?”
“處決周日遭遇戰(zhàn)裏活下來的恐怖分子,”韋伯迴答,“我知道你已經(jīng)審問完他們了。”
迪特爾點了點頭說:“他們把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了。”
“公開槍斃他們,警告其他想加入抵抗組織的人。”
“好主意,”迪特爾說,“不過,這對加斯東倒合適,但貝特朗和吉納維芙的傷很重,我很奇怪他們竟然還能走。”
“他們會被抬著去見上帝。不過我叫你來不是為了這件事,我在巴黎的上司一直在問我,有沒有取得什麼新進(jìn)展。”
“那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威利?”
“經(jīng)過了四十八小時的調(diào)查,你拘捕了一名老婦人,她的房子裏可能藏過盟軍特工,也可能沒有,到現(xiàn)在她還什麼也沒說。”
“那你希望告訴他們什麼呢?”
韋伯煞有介事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希望告訴他們,我們已經(jīng)端掉了法國抵抗組織!”
“那還需要更多時間,四十八個小時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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