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的話裝作不在意:“所以,當我從窗戶出去的時候,也就沒有響起警鈴聲嘍。我一直沒弄明白這一點。原來如此。”
然後弗林特像一隻饑餓的貓一樣,忽然發動突襲:“所以你承認你那時在書房裏嘍?在你開槍之後,你從窗戶跳向大海,然後——”
我狠命搖著頭:“停!你這結論下得也太快了。我確實在書房裏,我承認這一點。而且我確實是從這扇窗戶離開的房間,但我可沒跳水。還有那槍擊——”
弗林特就像電影裏的地方法院檢察官一樣,突然跳向床邊。他停下來,手伸到我鼻子麵前,搖著手指:“如果你沒有跳水,那怎麼——”
我對著馬裏尼訴起苦來:“有沒有辦法能讓他安安靜靜地坐下來聽我說話啊,還是他罹患了慢性重金屬狂躁癥?”
“這病是慢性的,而且會傳染,”馬裏尼迴答說,“我的好奇心都要炸開了。你就不能告訴我們——”
這兩個人比我想象的還要焦躁。弗林特衝著馬裏尼發起飆來:“你就不能閉著嘴老老實實坐下?好吧,哈特,快點講,至少要把個故事給講通【注:原文是”hold water“,所以下文的迴答中才會出現”水“。】吧。”
“水?別再跟我提水這個字了。我要舊病複發了。我當時就在這間書房裏,而且我是從窗戶出的房間。但我不是跳下去的。我是被人扔下去的,腳踝上還綁著重物!”
他們不說話了,每個人好像都被當頭來了一棒似的,呆在那兒。
馬裏尼絕望地閉上了眼。“原來是這樣,副探長,”馬裏尼歎息道,“這樣,壁爐架和燈電線的消失就可以解釋了。聽到這個我很遺憾。我有種預感,恐怕羅斯的故事對我們的破案不會有什麼幫助。這隻會讓情況更加糟糕!”
弗林特看起來情緒好了一點,他把馬裏尼的話當耳邊風。“那到底是誰,”他問,“把你扔出去的?”
我迅速地摸到那瓶威士忌。這事一點都不有趣——如果他聽到故事真相的話,一定會恨死我。但是我確實講不出什麼東西了——因為我什麼都沒看到,我能說的恐怕就這一句。
我看著馬裏尼說:“他聽過了那個鬼故事吧,我猜?”
馬裏尼對我眨了眨眼,點點頭說:“是啊,他聽說了。但他對這個故事不以為然。你最好把所經曆的事情詳詳細細地說出來,記得多少說多少。”
“那東西對我粗暴得很。它想謀殺我。他把我敲暈了,然後捆起來,扔到海裏去。”
“那個鬼?”馬裏尼盯著我,好像我也是個鬼一樣。
“是啊。而且身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半透明的小鬼魂,他的肌肉卻無比發達。”
“好,好,你先停,”弗林特咆哮著,一臉“我聽夠了這些鬼話”的表情,“從頭開始講,把細節說清楚。不要扯到鬼。”
“好吧,我也不認為那東西是鬼。它就是個殺人狂。馬裏尼和我——”我停下來,給馬裏尼投去疑問的目光。我不知道他就我們闖入私宅的事已經對弗林特坦白了多少。
他明白了我的困難。“我全部都坦白了,羅斯,”他說,“你盡管說吧,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這樣就容易多了嘛。我從我退迴書房開始,一直講到馬裏尼和警官從海中把我拖迴來為止,把中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弗林特。弗林特從頭到尾都沒有打斷我,但我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他有好幾十個問題要問我。當我說完了之後,他看著馬裏尼。
“好了,你想聽他的故事,現在你都聽完了。你還堅持他是清白的嗎?”
“很遺憾,是的,”馬裏尼說,“你看,我已經認識他很長時間了,如果他真的是兇手,那肯定會設計更精妙的手法。”
我咆哮了起來:“那是當然的啦!”
弗林特說:“這聽起來太離奇了,很難令人信服,你能不能講個正常點的故事啊。”
“你最好先調查一下他的故事,”馬裏尼說,“這並不難。沃爾夫夫人的線索能夠告訴我們——”
我跳了起來:“你是說沃爾夫夫人?你的意思是她還活著——她沒有死——”
“是的,”弗林特說,“你最好在她醒來之前,把故事再說得圓一些。”
我當沒聽見,對馬裏尼說:“馬裏尼,告訴我——”
“安妮·沃爾夫沒有遭到槍擊,”他解釋道,“她暈過去了。我們讓她蘇醒過來了,但是弗林特副探長尚未訊問她。哈格德醫生說她現在正處於精神衰竭的狀態。”
“兩發子彈都打在沃爾夫身上?”
“是的。第一發子彈打在他的胸口,另一發很明顯是他倒地後射擊的,射在了背部。射擊的角度表明兇手站在他和窗戶之間的位置。第三個彈孔則在牆上,就在壁爐上方的位置,很明顯是從門口射擊的。”
“第三個?但我隻聽到兩聲槍響啊。”
“我知道,我自己也隻聽到兩聲。但無論如何,牆上確實有三個彈孔。子彈也是點二五口徑的,跟沃爾夫身體裏的一樣。”
“哦,那這情況還真有趣。”我說道,“對了,副探長有沒有湊巧發現,我身上的那把槍是點三八口徑的?”
“那又如何?”弗林特刨根問底,“或許你有兩把槍。我對這書房裏發生的事件自有構想。這個故事裏沒有鬼。你聽聽看這故事有錯沒有。沒有人把你丟出窗外,這房間裏沒有別人。當沃爾夫夫人走進房間的時候,你還在這裏。而這時她丈夫發現了你。沃爾夫曾多次警告你不準進這個房間來,而那個午夜時分,他發現你又迴到了這裏,迴到了這個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房間,並且和他的妻子共處,他肯定雷霆大怒。然後杜德利·沃爾夫——嗯,我下了狠勁才能想象出他的舉動,當時那情況肯定就像是火星撞擊地球。
“他揍了你一頓,所以你頭上才有傷痕。緊接著,你發現你的頭上見紅了,便要讓他好看。你早就想除掉他了。之後,你衝向門口,打算從門口潛逃,或從臥室的窗戶逃走。但天不遂人願,有人在門外捶著書房的門。你被困住了。你知道如果別人發現你在這個房間裏,你就完蛋了。”
我看著馬裏尼說:“他編故事倒是編得像模像樣,難道他最近看了不少《驚奇偵探故事》?”
但弗林特尚未說完,隻聽他繼續說道:“你也意識到若你使用某些高級的逃生技巧,沃爾夫夫人就會陷入麻煩。我想你當時肯定覺得,如果從二樓的窗戶跳海,然後遊到岸邊,這種b級片的方式絕對沒有人會相信。因此你把準備好的壁爐架和燈電線丟出窗外,然後從窗戶跳了下去。”他暫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但是你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也許你知道哪裏錯了?”
我搖了搖頭:“不,我都懶得猜了,什麼錯?”
“你忘了把兇手的手槍塞進沃爾夫夫人手裏。等到退潮之後,我搜索附近的海灘——”
“哇!”我大叫著坐了起來,“黎明來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急得整晚走來走去,還跳向我!這就是安妮清白的原因?這房間裏找不到兇器!”
“沒錯,”弗林特點了點頭,“沒有槍——也沒有鬼!”
我轉向馬裏尼:“點二五口徑。聽起來像是那兩把神秘失蹤的槍啊。”
“是啊,”他說,“你說得沒錯。”
“但是那麼小的一把槍——”
弗林特搖了搖頭:“你以為我這一整晚上都在幹嗎?我們把這房間翻了個底朝天。如果有頂那東西十分之一大的桿子,我們肯定早發現了。”
馬裏尼證實了他的話:“他們的搜查工作進行得非常徹底,羅斯,我親眼目睹。他們找到了一些小東西,不知道是不是有用線索。沃爾夫口袋裏有把書房的鑰匙,套在環上,另一把書房的鑰匙則在桌子後麵的地板上。電話線以前曾被切斷,現在簡單修了一下,湊合著能用。門旁地板上有些碎玻璃,拚在一起,是個一點五英寸的玻璃盤子。門左側書架的頂端上,有四個圖釘釘過的孔。還有,沃爾夫身旁的地板上,有三發未發射的點二五口徑子彈,以及兩個吻合沃爾夫身體內彈頭的空彈殼。但整個現場都找不到槍。”
“沃爾夫夫人呢?搜得徹底嗎?”
馬裏尼咧嘴一笑,點了點頭:“是他搜的,他都等不及把手銬銬在她腕子上了。他現在就缺那把槍了,但他始終找不到,所以他自然會開始懷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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