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開門啊，開門啊春山！”馮蕾對著那扇門“砰砰”地敲了幾下。


    沒人應(yīng)。


    “他是不是不在家啊？”文馨問。


    馮蕾看了文馨一眼，又開始“砰砰砰”地砸起來：“快點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狗娘養(yǎng)的！你腦子進(jìn)尿了是不是，你最好快點開門！開門！”


    馮蕾氣急敗壞，用腳踢門，用身體撞門，歇斯底裏……砸門聲震耳欲聾，她也不怕擾到周圍的鄰居。


    文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地站著。


    “讓你躲！”馮蕾衝到外麵，從破爛屋蓬下摸出一把用紅色毛線拴住的鑰匙，那毛線已經(jīng)發(fā)黑發(fā)黴。她開門時手哆哆嗦嗦的，一推門，麵前一頂黑黑的火盆就把文馨嚇到了，而馮蕾立刻撲了進(jìn)去。


    房間裏一片狼藉。


    春山不可能在——文馨猜中了。


    馮蕾對著那個火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一反剛才的惡婦形象，眼眶裏瞬時多了兩把斷了線的透明珠子，不是一顆顆的掉下來，而是成串地掉，又急又快，一眨眼就要落滿火盆了。


    “蕾蕾，你，你哭什麼……”


    “我猜……春山可能出了什麼意外……”


    “怎麼會呢，不會的，你別亂想……”


    這時文馨看見從隔壁房間走出來一個大漢，他上身沒穿衣服，下身穿一個大褲衩，鬆緊帶耷拉著，對文馨結(jié)巴著說：“你……你哪兒的？”


    “請問何春山去哪兒了？”文馨問。


    那大漢看了看四周：“鬼……鬼才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大漢走了之後，文馨隨便看了看，到處堆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從地板上撿起了一張紙片，是張名片，上麵寫著：普恩中外合資醫(yī)院副院長戴文仲。


    戴院長的名片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裏？何春山到底怎麼了？


    27


    文馨要送馮蕾迴醫(yī)院，但馮蕾執(zhí)拗不肯，突然對文馨說：“你知道我是怎麼認(rèn)識春山的嗎？”


    “我和春山，最初是一起幹小工的。每天坐同一個大卡車去城裏，來來迴迴。好多天我們都沒說過話。終於有一迴車要開了，他跳下車說要去商店買汽水，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我說我憑啥跟你一起去啊？他說不去拉倒。後來我說我去，你要是給我買一瓶可樂我就去，他同意了，我就和他一起跳下了車。後來他每天給我買一瓶可樂，就這樣，我成了他的女朋友。”


    說完，蕾蕾便一個人默默走了。


    蕾蕾的話讓文馨很震撼，她從來都不知道愛情還可以這樣淳樸、簡單。


    其實她的愛情也很簡單，一輩子隻找一個人，隻談一場戀愛，隻分一次手，包括——走進(jìn)墳?zāi)沟哪且淮巍?br />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蕾蕾和自己之間有一種莫名的聯(lián)係，具體是什麼聯(lián)係她也說不好。


    還會再見到她嗎？


    此時她已經(jīng)迴到了武康大樓，正準(zhǔn)備拿出鑰匙開門，忽然發(fā)現(xiàn)門沒鎖。


    難道是剛才出門時忘記了？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小狗樂樂迎了上來，對她不住地狂吠。好像她身後還有個什麼人，兇悍的狗眼似乎恨不得“掐”死她。


    文馨喘著粗氣撫摸著樂樂身上的毛：“別叫，噓，別叫……”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盯著四周，懷疑房間是不是進(jìn)了什麼人。


    狗漸漸在她的撫摸下停止了叫聲。


    文馨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把門把手?jǐn)Q上，突然覺得門把手上有水。


    哪裏來的水？


    她迴過頭來，發(fā)現(xiàn)樂樂身上也是濕的。


    不對，是自己的手上有水。


    和上次一樣，她照例看著自己的手，手上濕淋淋的，她甚至可以感覺到無數(shù)水珠正從皮膚上滾落下來，正在滲透她的內(nèi)衣，她下意識地盯著褲管，褲管裏也有水“啪嗒啪嗒”地滴落下來，形成了一小汪水泊。


    並不隻是一小汪水泊，漫地皆是水，正從廚房的方向湧過來……


    文馨立刻奔到廚房，發(fā)現(xiàn)裏麵已經(jīng)“水漫金山”，無數(shù)的水正從水鬥下麵的櫥櫃裏噴發(fā)出來，而水櫥櫃的木板正“砰砰”作響，好像有一頭水怪在樂此不疲地撞擊著。


    糟糕，水管！


    文馨從工具箱裏掏出一把鉗子，手忙腳亂地衝上前去，剛一打開櫥櫃門，一股“巨浪”便衝著她撲過來，她想用手去堵管子，但冷水直接把她澆成了落湯雞。


    文馨依然可以聽見樂樂在對著自己狂吠，她開始感覺渾身濕冷，甚至有些神誌不清……瞳孔也開始放大，渙散，繼而模糊，越來越看不清楚……


    她一會兒感覺自己像坐在一條河裏，一會又感覺自己像坐在一灘尿裏。


    冥冥之中，她好像撞到了什麼，她伸出右手往後一扶，心裏“咯噔”一下，是一條人腿！


    文馨汗毛豎起，雙腳像是焦糖果凍一樣被黏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她迴過頭去，一雙寶藍(lán)色的高跟鞋映入眼簾。


    文馨抬頭往上看，一張慘白的臉，和二月十四號一樣，臉上黑色的煙熏和水溶在一起，形成一幅詭異的“水墨”。


    是安妮。千真萬確。


    “駱老師走了，我們給他打個電話吧。”她幽幽地說。


    迷迷糊糊中她見安妮伸來一根手指，往她胸前輕輕一戳。


    文馨仰臥起坐似地朝著濕漉漉的地板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