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文馨?什麼外婆?”
她像瘋子一樣撥開人群,大喊著“外婆”衝了出去。
大家全被她尖厲的聲音驚到了,在後麵叫著她,而她的心怦怦亂跳著,隻聽得見腳下的石板路鏗鏗作響。
小時候,外婆最愛帶她到村頭看戲,她每次都嫌外婆走得慢,說外婆是“囡囡的跟屁蟲”。然後跑得快快的,把外婆甩在後麵,到戲臺前幫外婆占位子。可是現(xiàn)在,外婆卻走得比她快了。
“外婆,你為什麼不理我?你為什麼不等囡囡?”
她感覺自己再次陷入不真實的世界,好似有一股莫名的能量推著她,她停不下來。
天空翻起烏雲(yún),遠處的高山開始傳來隆隆的雷聲,大雨嘩啦啦地傾瀉下來。
見外婆走進一間屋子,她“咣”地一聲跟著撞開門。這下她醒了,雨水順著她的褲管滴答著。
這不是別處,正是她之前要尋找的老房子。
48
屋裏遍地灰塵,一股黴味,似乎沒有人來過的痕跡。牆上除了她小時候的獎狀,還懸掛著外婆的遺像。
她呆滯地走到桌子前,摸著上麵的灰塵,一個小匣子裏還放著一把箅子。小時候她頭上生過虱子,外婆就用這把箅子給她刮虱子。然而有一天,外婆打了她,她生氣地拿剪刀把箅子的齒剪掉了幾個。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還有掛在牆壁上的鵝毛扇子。以前外婆養(yǎng)鵝,她八歲那年不懂事,不小心把耗子藥扔進了鵝圈裏,外婆的鵝全被毒死了。麵對一群耷拉著脖子的死鵝,外婆哭得傷心欲絕,但是她到外婆去世都沒敢承認那是自己幹的。
這時裏屋傳來縫紉機的哢噠哢噠聲,她慢慢地走過去,推開門,看見一個女人的背影。
她知道那是她媽媽。她對媽媽的記憶不多,印象中媽媽總是背對著她,坐在那踩著縫紉機,給她做各種各樣的小裙子。
她對著那個背影輕輕地叫了句:“媽媽……”
那女人仿佛怔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
多麼至親的一張臉,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有著漂亮的眼睛和掛著淡淡憂傷的笑容。
媽媽伸開手,像在等待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奔過去,撲進她的懷裏。
文馨再也按捺不住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她撲了上去,眼看就要接觸媽媽的手時,媽媽不見了。
隻留下縫紉機上的針頭在空氣中兀自上上下下。
媽媽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jīng)不在了。
剛才又是自己的幻覺嗎?
她無神地坐了下來,用手輕輕地撫摩著工作臺,撫摩著縫紉機的轉盤,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到縫紉機的工作臺上……
這時阿明和四表姑也趕到了。
“文馨,出……出什麼事了?”阿明上氣不接下氣。
四表姑也氣喘籲籲地走過來,扶著牆:“你……你跑得真快。”
半天後,文馨轉過頭來,呆呆地說:“我好像看見了媽媽和外婆了。”
“文馨,我看你今天不太對,八成是中邪了……身上有不幹淨的東西,陰氣重才能看見鬼,要不……我讓辛生給你看看?他雖然脾氣怪,但平時也不是那樣的……你不要介意啊……你說……他剛才是不是看出你身上有什麼東西啊?”
四表姑的話讓文馨毛骨悚然。
“有什麼東西?”阿明皺著眉頭。
“……你不知道,我們家辛生從小就通靈的。”
文馨不說話,阿明在房間裏找了把傘,遞給四表姑說:“表姑,您淋了雨,先迴去換衣服吧,當心感冒,這邊放心好了,有我呢。”
四表姑看了文馨一眼,最後說了聲“沒事就好……嘿嘿……”她緩步走向門口,到了門口又迴頭看了這對“孤男寡女”一眼。
文馨稍稍平複下來,意識到自己的衣服被雨水浸透了,衣服貼著皮膚,幾近透明。阿明走過來,利索地脫掉襯衣,用衣服幫她汲著身上的水。一瞬間,文馨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是不是很丟人。”她說。
“唔……”他頓了下,那張嚴肅的臉忽然忍俊不禁起來,“是有點。”
“你笑我……”
文馨這才看清楚他,他臉上全是水,麥色的皮膚上也是,卻隻顧細心地幫她擦著。
“你對所有的女孩兒都這麼好嗎?”
阿明挺起健碩的胸肌,用那雙憂傷的眼睛看了她一秒鍾,然後用握緊的拳頭擦了下文馨臉上的水,轉身去擰衣服。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表麵上好像風流不羈,可是那雙眼睛裏仿佛藏著什麼秘密。
阿明一邊擰著衣服,一邊指著牆上的一張黑白照片問:“你外婆?”
文馨朝照片看了一眼,是她和外婆的合照,外婆緊緊地摟著她。她無論如何都會記得,這是她八歲那年她們婆孫倆在鮮魚口聯(lián)友照片館一起照的。
“我看你是最近太累了,根本不是什麼中邪,別聽你表姑瞎說,也用不著去搭理那辛生。”他說。
“你不是說你也見過鬼嗎?”
窗外突然有一道珊瑚形的閃電劈過,房間裏驟然變黑了。文馨心裏一緊。
黑暗中傳來阿明鎮(zhèn)定的聲音:“別怕,隻是停電了,這房子太老了,估計是線路老化,電閘的保險絲壞掉了。我來檢查下,有梯子沒?”
“有……”她掏出手機照明,然後指著樓梯口說:“在那。”
阿明摸著黑把梯子扛過來,架在電閘下麵,咯吱咯吱地爬上了梯子。
多虧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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