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氣候溫潤,頗有桃園之風(fēng),乃養(yǎng)老之首選。叔考慮否?’
君瓏閱畢,頓時哈哈大笑。引得在堂沈序和醍醐麵麵相覷,不知所以。
“難得見太師這般開懷。”沈序好奇道,“下官湊巧窺見信封上一‘漣’字,大膽猜測是姑娘閨名。敢問太師是哪家姑娘這樣厲害,竟能討得您的歡心?”
君瓏驕傲反問,“太師府的,算不算厲害?”他將信遞給身邊的柳文若,“你瞧瞧這丫頭多大的膽量,敢挑長輩的趣,真是不知自己招惹的是誰。”
柳文若低笑,“隻瞧著您挺高興。”
君瓏眉峰輕揚(yáng),掛笑看他,“愈發(fā)膽大,是與那丫頭學(xué)壞了?”
柳文若難得耍心眼,“由著姨父裁決罷。”
陸華莊內(nèi)。
柳笙一踏進(jìn)翊錦堂偏廳就皺起眉頭。他忍不住用手往麵前扇了扇,醒腦香的味道頑固不屈,還格外多加了量,味道更是直嗖嗖的往頭頂衝,效果立竿見影。
他隻能盡量放緩唿吸,勸誡道,“大師兄,醒腦香這麼用,實(shí)於身體無益。”
桌案前摞著成堆賬冊,陸宸從中抬起頭來,雙眼滿布血絲,頭發(fā)堅(jiān)強(qiáng)的翹了幾撮。他瞪了來人一眼,繼續(xù)埋頭於賬冊,“你小子要能把自家的賬整理清楚,師兄我能去找醒腦香的麻煩?”
柳笙擺的是一臉無辜,“莊主吩咐,我怎好違背。”
陸宸氣急,“別拿我爹當(dāng)借口,說好的師兄弟團(tuán)結(jié)友愛呢?懂不懂助人為樂、雪中送炭?”他下筆力度漸大,口中振振有詞道,“還以為陸漪漣那混丫頭一走,我能樂得自在。你倒是後來迎上,好戲看得一點(diǎn)不馬虎。”
柳笙暗自掩笑。
自司徒巽一走,他也以為會少了消遣,不料這陸華莊裏還是很熱鬧。
這其實(shí)要多虧二堂主陸書庸糊塗一時,栽倒在自己刨的坑裏,手裏緊拽的財(cái)政權(quán)被陸書雲(yún)徹底扒出來交給陸宸。眾人湊個熱鬧的同時,也沒忘感歎陸宸好命,這陸書雲(yún)顯然是在為兒子往後的陽光大道打個紮實(shí)基礎(chǔ)。
有錢,就有未來。
可陸宸似乎並不受用。自代管翊錦堂以來,人瘦了,眼紅了,精神脆弱了,每日頂著無心打理的亂毛徘徊在流影堂和翊錦堂之間。
陸書庸何等小氣的人,眼睜睜看著自個兒地盤易主,簡直被逼成了精神病,成日躡手躡腳瞪著標(biāo)誌小眼往門縫偷瞧。害得陸宸算賬時動不動一個寒顫,手一抖,得,又得重來。
“你到底什麼事?”陸宸剛問完就後怕,“月賬剛送來,季度賬還沒到時候吧?”
柳笙笑道,“當(dāng)迴信差,送信給師兄提提神。”
這可新鮮。
陸宸邊寫邊問,“誰的?”
柳笙道,“您家妹子。”
陸宸還在埋頭苦寫,“哪個妹子?”
柳笙聽著糊塗,“您有幾個妹子?”
陸宸開始搗鼓算盤,劈裏啪啦一陣響動後,挨個盤點(diǎn)道,“莊裏有個小師妹,好言好語哄了一陣,結(jié)果人家看上你了。亙城裏有個林妹妹,有段時日沒見著,不知嫁沒嫁人。還有個沒啥良心的親妹子,撇下哥跟叔跑了,她要是能寫信,太陽能打西邊出來。”他算著算著,愈發(fā)心酸。
“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和‘妹妹’犯衝啊?”他擱筆問。見柳笙沒說話,轉(zhuǎn)頭就走,不解喊道,“你去哪?”
柳笙表示,“日出西方,這奇景必要親眼一觀。”
“少貧嘴。”陸宸罵道,擺出一臉懷疑,“難道真是那混丫頭寫的?”
柳笙輕笑著將信放到他麵前的賬冊上,‘陸宸親啟’四字秀麗分明,眼瞧就是出自陸漪漣的手筆。
“還真是這丫頭!”陸宸不可置信的動手拆信,頓時從賬冊的繁瑣沉悶中暫脫出身來。
信中僅有簡潔問候,‘蒼梧夏日如秋,改日領(lǐng)阿爹與你同來看看。一切安好,勿念,自己保重。’
陸宸一臉驚喜,這可好,出門一趟懂得起碼禮貌了,至少還沒忘記有自己這麼個哥!
“你說她突然變乖,會不會有什麼預(yù)謀啊?”他扭扭腰,歪歪脖子,用手撫著胸口順氣,“我怎麼感覺全身上下哪都不大對勁?”
柳笙道,“是不是感覺這封信挺受用?”
陸宸嘿嘿一笑,“確實(shí)。”他樂嗬嗬的又把信讀了一遍,直誇讚這妹妹沒白疼。
“不過她不是跟君瓏去京城嗎,怎麼跑蒼梧去了?”再一閱,陸宸忽然從陶醉中緩過神。
柳笙搖著扇,目色迷離,恰憶起一事,“我隱約記著葉離就在蒼梧。”
“葉離?”陸宸瞪眼。
柳笙閑聊,“我見存岐堂有些關(guān)於葉離的軼聞筆錄,像是亡師所留,其中提及葉離隱居於蒼梧。漣師妹愛圖新鮮,說不準(zhǔn)真去碰碰運(yùn)氣了。”他玩笑道。
陸宸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抓起賬本一拍桌案,“她腦子還好不好使!門夾了還是驢踢了?葉離是誰,是男是女都沒個定論,能說找就找著?她難道忘了我們陸華莊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名被葉離坑害的良家婦女了?”
柳笙對‘坑害良家婦女’的罪名暫不予評論,連忙穩(wěn)住快冒煙的陸宸,“師兄冷靜!賬冊可理了好幾日,弄亂可惜。我僅是玩笑一說,總不見得漣師妹真壞了腦子。”
陸宸琢磨了半晌,搖頭,“不,這混丫頭我比你了解,她腦子從來沒正常過。”他越想越不能冷靜,“不行,我得去爹那裏探探消息。”說著就大步流星衝去流影堂,口中碎碎念叨,‘怎麼到外頭還不讓人省心,懂不懂孝道,真是白疼這麼多年’。
柳笙覺得,他這應(yīng)該會一路嘀咕道流影堂為止。
看著滿屋賬冊,雖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實(shí)則井然有序。恰如其人,外在小節(jié)不拘,內(nèi)在細(xì)心擔(dān)當(dāng)。若往後當(dāng)了莊主,說不定莊內(nèi)會更加有趣。
柳笙苦笑。這麼有趣的地方,到了要走的時候,真會舍不得罷。
第五十七章 蛇形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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