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人是大周大夫,司王服製作!”
戚光陡然爆出一串長笑,有頃,斂住笑,朝龐衡微微抱拳,語氣中不無譏諷:“原來龐師傅曾是大周大夫,草民戚光失敬!失敬!”
龐衡麵孔微漲,低頭不語。戚光進(jìn)一步調(diào)侃他道:“龐師傅既是大周縫人,天子服飾,想必是樣樣能做了?”
龐衡咽下一口氣,緩緩說道:“這個自然。天子全套服飾,龐衡無一不知!”
“好!”戚光點頭道,“龐縫人,戚某要你縫製三套天子朝服,一套是弁服,一套是絲服,一套是麻服,包括王冕、王履、飾帶等,必須是全套,不可缺少一物!戚某打聽過了,像這樣一套服飾,工錢通常是三金。戚某言出必行,付你六金,三套共是一十八金。你若做得好,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若是做得不好——”眼光一沉,打住不說了。
龐衡淡淡一笑:“家老放心,隻要是做王服,龐衡一準(zhǔn)兒沒錯!”
戚光又是冷冷一笑:“錯不了就好!從今天開始,龐縫人哪兒也不可去,隻在本府住下。所需物什盡由府中置辦,你隻管開出料單!這是尺寸!”從袖中摸出一片竹簡,拋於地上。
龐衡心中陡寒,目光冷冷地看著地上的竹片,並不動手去撿。羅文走過去,撿起竹片,雙手遞予龐衡手中。龐衡接過,打眼一掃,將竹片遞還羅文,朝戚光抱拳道:“家老,恕龐衡無禮,這幾件朝服,小人不能做!”
戚光大吃一驚:“哦,你不會做?”
龐衡搖頭:“不是不會做,是不能做!”
戚光愈加驚訝:“為何不能做?”
龐衡的目光再次掃向竹片上的尺寸,大聲道:“因為上麵的尺寸不是周天子的!”
戚光驚道:“你怎麼知道?”
“周天子身高六尺又九,這個尺寸卻是七尺又七,相差八寸!還有胸圍、腰圍、肩寬、履長,所有尺寸皆不著邊,龐衡豈能不知?”
“尺寸對與不對,有何講究?”
“迴家老的話,若是為大周天子製作王服,龐衡立即動手。若是王服不是大周天子的,龐衡難以從命!”
戚光突然爆出一聲長笑,笑過之後,緩緩說道:“我還以為你徒有虛名,事到臨頭來做縮頭烏龜呢,不想為的卻是這事兒!”略頓一頓,臉色陡地虎起,“姓龐的,眼下你已不是大周縫人,隻是一個縫紉匠人!匠人自有匠人的規(guī)矩,我付工錢,你賣手藝,何來一堆廢話?”
龐衡卻也偏是個不吃硬的角兒,當(dāng)下淡淡一笑,冷冷說道:“再迴家老的話,縱使匠人,也是大周天子的匠人。”
戚光冷笑一聲:“這麼說,你當(dāng)真不做了?”
“除去大周天子,龐衡不為任何人私做王服!”
戚光突然收住冷笑,眼睛一橫,瞄向羅文。羅文打個寒噤,疾步上前,以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勸道:“龐叔,戚爺讓您做,您就做吧!”
龐衡望著羅文,搖了搖頭:“羅文吶,不是龐叔不做,是龐叔不能做啊!”
戚光陰笑一聲,暴喝道:“來人!”
幾個彪形大漢從門外走進(jìn)。戚光掃他們一眼,手指龐衡:“這是西街的龐師傅,主公請他縫製幾套衣服,你們可要服侍好了!若是龐師傅做不出來,當(dāng)心你們的腦袋!”
幾個漢子齊聲應(yīng)道:“遵命!”
龐衡的臉色氣得泛青,大聲叫道:“青天白日,堂堂乾坤,你——你們——放我迴去!”
戚光狠盯龐衡一眼,大踏步離去。羅文本是一片好心,不想?yún)s將事情辦成這樣,一下子傻了。愣有一時,他反應(yīng)過來,急奔出去,追上戚光,輕聲求道:“戚爺——戚爺——”
戚光停住步子,轉(zhuǎn)對羅文:“姓龐的家中還有何人?”
羅文打了一怔:“迴戚爺?shù)脑挘嬍寮抑衼K無別人,隻有一個兒子!”
“哦,”戚光眼中放光,“說說他!”
“他叫龐涓,已過冠年了!”
戚光沉思有頃,陰陰一笑,點頭道:“嗯,你說得很好!”
羅文心裏陡然一寒:“戚——戚爺,您——您問龐——龐涓是有何事?”
戚光白他一眼,厲聲斥道:“戚爺想問什麼,有你插的話?”轉(zhuǎn)過身子,拂袖而去。
羅文愣在那裏,怔了半晌,慢慢地蹲下來,拿拳頭捶打自己的腦袋:“天哪,你——你都做的什麼事啊!”蹲有一小會兒,猛地意識到什麼,站起來,拔腿朝外麵跑去。
羅文一口氣跑到龐家,見大門上仍舊落鎖。顯然,龐涓尚未迴來。羅文沉思有頃,轉(zhuǎn)身離去。
卻說龐涓脫身出來,出了北門,徑投郊外林中,尋到一個開闊處,將新近從北街一家武坊裏學(xué)到的幾套劍法和拳法從頭演練一番,自我感覺不錯,這才走迴城中,欲去拜見師傅。不料剛進(jìn)北街,竟被一人攔住去路。
此人虎背熊腰,身體壯實,隻是右眼角稍稍吊起,讓人甚不舒服。龐涓作個揖,正要問話,此人已將寶劍取下,放在路邊,當(dāng)街紮下架式,看那模樣,顯然是想與他過招。
時下武風(fēng)甚盛,安邑各條街道均有武館,當(dāng)街切磋武術(shù)更是尋常之事。龐涓微微一笑,也不搭話,解下寶劍,略一抱拳,如他一樣紮好架式。不少路人看到有人比武,開始圍上來看熱鬧。
二人互相繞著圈子,尋找機會。兜有一會兒,龐涓看出對方破綻,突然起腳,徑直踢向?qū)Ψ叫「埂Ψ皆缬蟹纻洌旄觳矒踝 2涣淆嬩高@一腳是虛的,快要踢到時突然變招,掃地飛去。對方重心下垂,毫無防備,因而被龐涓掃個結(jié)實,啪的一聲倒在地上。圍觀者發(fā)出喝彩聲。
此人一個鷂子翻身,重站起來,撲向龐涓,又被龐涓閃過。二人一來一往,又鬥數(shù)合,龐涓再尋機會將對方放倒。如是再三,對方連倒數(shù)次,心服口服,抱拳道:“仁兄好手段,丁三佩服!”
龐涓亦抱拳應(yīng)道:“丁兄承讓!在下龐涓多有冒犯,望丁兄恕罪!”
丁三笑道:“龐兄說哪裏話!說到冒犯,該是丁三才是。這樣吧,眼下已近中午,在下欲請龐兄小酌一杯,算是賠罪,望龐兄賞臉!”
龐涓本是豪爽之人,見丁三雖然吊眼,言語卻直,心中起了幾分喜歡,當(dāng)下抱拳道:“這樣吧,此酒由在下來請,丁兄請!”
丁三現(xiàn)出生氣的樣子,三角眼朝上一吊,龐涓隻好答應(yīng)。此時路人早散,兩人各自撿起寶劍,丁三在前引路,徑投元亨樓而去。
元亨樓名為酒樓,實為賭館。開業(yè)不出半月,安邑城中就有幾人一夜暴富,與之相隨的是另外幾戶傾家蕩產(chǎn)。正反兩種名聲迅速傳揚出去,此樓頓時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城內(nèi)幾乎無人不曉。
二人走進(jìn)大廳,剛剛尋好位置,就有小二過來。丁三點過一席菜肴和一壇老酒,候有一刻,見酒菜仍沒上來,丁三看一眼來來往往的客人道:“今日客人甚多,看來酒菜一時三刻上不來,龐兄,咱們到樓上轉(zhuǎn)轉(zhuǎn)如何?”
龐涓早就聽說樓上設(shè)有賭局,甚是奢華,見丁三問起,心中也起幾分好奇,不假思索地站起身子,跟他走向樓梯。
丁三似是熟門熟路,引領(lǐng)龐涓走到樓上。龐涓因無戒心,隻管跟在後麵左拐右轉(zhuǎn),一路走去。來到一個大廳門口,龐涓不覺眼前一亮,因為廳中真的是金碧輝煌,極盡奢華。廳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深黃色賭臺,幾個衣著光鮮的富家公子圍臺而坐,美女莊家美目生盼,將手中骰子搖得嘩嘩直響,十多個賭徒或站或坐,個個睜大眼睛,眼珠子死死地盯著美女手中的骰子。
龐涓看有一陣,問丁三道:“臺邊坐的都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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