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櫃吩咐她道:“這位爺遠道而來,上香茶,好好伺候!”
小桃紅答應一聲,朝樗裏疾微微一笑,丟個媚眼,迴身準備茶具。
林掌櫃轉臉,再次賠笑:“聽客官口音,像是——”
樗裏疾斜他一眼:“掌櫃去過宜陽嗎?”
林掌櫃聽得明白,趕忙一揖:“哎喲喲,宜陽是鐵都,時下銅不如鐵,在下真是遇到貴人了。請問爺,您想怎個耍法?”
樗裏疾哈哈笑道:“到元亨樓來,還能有別個耍法?實話說吧,在下生來愛尋刺激,前幾日在河西賺了幾個小錢,甚想尋個地方過把癮兒!有朋友說此處好玩,在下這就來了!”
林掌櫃眉開眼笑:“爺少歇片刻,在下這就安排去。”
林掌櫃匆匆趕往密室,使人召來戚光,對他悄語一番,小聲稟道:“戚爺,觀那兩隻箱子,是宗大買賣,您要不要親自出馬?”
戚光微閉雙目,沉思有頃,喃喃說道:“宜陽人?從河西來?嗯,看來此人絕非一般客人!這樣吧,你轉告這位爺,就說戚爺請他喝杯淡茶,要他賞個麵子!”
“小人這就去!”
不一會兒,林掌櫃引領樗裏疾走進另一處雅室,戚光早已候在那兒,聽到腳步聲,迎出揖道:“在下戚光有禮了!”
樗裏疾望他一眼:“初某早就聽聞安邑有個戚爺,為人極是豪爽,敢問可是大人?”
戚光微微一笑:“戚某不敢當,是眾人抬愛!”
樗裏疾趕忙深深一揖:“在下初寅見過戚爺!”
戚光雖說與樗裏疾有過一麵之交,但樗裏疾一身韓人打扮,平空多出一臉絡腮胡子,說話聲音、語氣盡皆改變,憑他一雙俗眼,自是認不出來。
戚光不無客氣地將樗裏疾讓至客位坐下,親手斟上茶水,直入主題:“聽聞初兄在河西發財,戚某敢問所發何財?”
“這個——”樗裏疾掃一眼哈腰候在一邊的林掌櫃,欲言又止。
戚光會意,朝林掌櫃努了努嘴,林掌櫃揖道:“兩位爺慢談,需要什麼,吩咐一聲就是!”說完,拱手退出。
樗裏疾聽到腳步聲遠,方才說道:“憑戚爺的大名,初某不敢隱瞞。初某在宜陽鼓搗幾個冶鐵爐子,前一陣子,秦人出高價購鐵一百車,旬日前剛剛送到河西,錢貨兩訖!”
戚光佯作驚歎:“哎喲喲,初兄能與秦人做生意,實非尋常人了!”
樗裏疾壓低聲音:“不瞞戚爺,舍妹伺候著秦國太傅,太傅眼下又主管錢糧,這筆買賣自然——”
“嘖嘖嘖,”戚光連連抱拳,“初兄抱上粗腿,在下祝賀了!既如此說,在下另有一事請教初兄!”
“戚爺請講,在下知無不言!”
“秦人敢奪河西,難道就不怕大魏武卒嗎?”
樗裏疾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
戚光一時愣了,盯他問道:“初兄為何發笑?”
樗裏疾又笑一時,方才斂住笑道:“看戚爺問的!大魏武卒橫掃天下,哪個不怕?”
戚光撓撓頭皮,佯作不解:“這——請問初兄,秦人既然害怕,為何還敢強占河西?”
樗裏疾趨身說道:“戚爺隻顧悶頭發財,自然不想別的。在下敢問戚爺,大魏武卒聽誰的?”
戚光脫口說道:“當然是聽將軍的!”
“將軍又聽誰的?”
“聽主將的!”
“這就是了!”樗裏疾又是一笑,“秦人早已算準,秦魏交戰,魏王陛下必用龍賈做主將,所以才敢鋌而走險!”
戚光一下子愣了:“初兄之言,戚某越聽越糊塗了!”
樗裏疾指著他又是一番大笑:“戚爺真是,不幹哪一行,不務哪一行!不瞞戚爺,秦公也好,公孫鞅也罷,賭的就是龍賈。戚爺你想,龍賈雖善用兵,可他在河西一呆十幾年,縱使一隻耗子,秦人也混熟了,可謂是早把他摸得透透的,他一放屁,秦人就知他能拉出什麼屎。這樣的仗,能不敢打嗎?”
戚光暗吃一驚,口中卻是笑道:“聽初兄這麼一說,戚某才知裏麵竟有大學問在。不過,戚某還有一事征詢初兄:秦人為何一口認定陛下會起用龍賈為主將呢?”
樗裏疾哈哈笑道:“公孫鞅是何等樣人,連這個也算不出來?戚爺您想,魏將之中,誰最熟悉秦人?龍賈!誰的資格最老?龍賈!誰鎮守河西多年?龍賈!誰最有把握對抗秦人?龍賈!魏王陛下何等智慧,能不知道這個?”
戚光辯道:“眼下上將軍是公子卬啊!”
聽到“公子卬”三字,樗裏疾趕忙探視四周,見無人進來,方才說道:“不瞞戚爺,據在下所知,公孫鞅眼下頭疼的正是此人!前番公孫鞅使魏,上將軍逼他將秦公的寶貝千金拱手相送,聽說迴秦之後,被秦公罵了個狗血噴頭!不過,公孫鞅此番料定,魏王絕對不會起用此人為將!”
“哦,這又為何?”
“因為上將軍從未打過大仗,魏王放心不下!”
戚光眉頭緊鎖:“前番伐衛,上將軍不是打得甚好嗎?”
樗裏疾笑道:“看來,戚爺是真的不知軍務了。上將軍伐衛,是強國打弱國,莫說是上將軍,即使戚爺帶兵,也能打勝!此番是與秦人對陣,陛下能不躊躇嗎?”
戚光的眉頭越發皺得緊了:“既然如此,公孫鞅為何又會頭疼上將軍呢?”
“這個嘛,”樗裏疾微微一笑,“戚爺得去問那公孫鞅了。兵法上的事,想必就跟生意場上一樣,各有各的套路。許是上將軍用兵之法,公孫鞅眼下尚且揣摸不透吧!”
戚光連連點頭:“哎喲喲,真還瞧不出來,初兄生意做得好,人也摸得透,在下歎服!”不待樗裏疾說話,朝門外叫道,“來人,加茶水!”
早在外麵候命的小桃紅聽得真切,急應一聲:“奴婢來了!”扭著腰身,款款走進。
戚光於無意中探知如此重大的軍情,心中暗喜,吩咐小桃紅好好侍奉樗裏疾,抽身出去,快步迴至上卿府,徑至陳軫書房,將前後經過一五一十地細細稟報。
陳軫聽畢,目瞪口呆,半晌方道:“此人是何來路,你可吃準?”
戚光連連點頭:“主公放心,小人一看那人,就知是個口無遮攔的貨,仗了女人的襠子發點小財,特地趕來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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