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打眼一看,瓶中之物,竟是蜂蜜。
童子將蜜漿徐徐倒在手中,然後分別抹在四人的腳脖、手腕、脖頸和耳後。
四人皆是一驚。時值深秋,正是螻蟻、蜜蜂等昆蟲覓食、收藏的最後季節,有了這些蜂蜜在此,後果可想而知。
張儀臉色變了,驚道:“師兄,這——螻蟻來了,還不將我等活活吞了!”
童子也朝自己身上抹了,端坐於地,將空瓶放在草地中央,微微笑道:“四位師弟放心,螻蟻隻食蜂蜜,並不吃人!”
“那——”龐涓接道,“若是大黃蜂來了,豈不慘了?”
童子又是一笑:“龐師弟,師兄記得有人說過,即使利刃加脖,也不會擅動分毫。一隻小小的野蜂,師弟難道怕了?”
龐涓脖子一硬:“何人怕了?在下不過說說而已!”
“諸位師弟,”童子朗聲說道,“隻要心平如鏡,紋絲不動,莫說是大黃蜂,縱使巨蟒來了,師兄也保證你們毫發無傷!”
四人見童子也是一身蜂蜜,自無話說,各自坐定,靜候各類昆蟲光臨。
這日偏巧天氣暖和。清晨倒也無事,到太陽出來,陽光照進林子時,昆蟲們開始忙碌起來,先是幾隻螞蟻爬來,繼而是無數隻螞蟻,兵分數路,有條不紊地一個接一個攀上他們的軀體?v使他們已有心理準備,但那滋味,真如受刑一般。又過一時,果有野蜂飛來,飛來飛去的嗡嗡聲馬上又使他們忘掉了身上的螞蟻,全神貫注地應對這種體型更大的家夥。
待太陽落山、昆蟲們紛紛撤退之時,他們終於籲出一口長氣。
這一日,好歹算是熬下來了!
童子第一個起身,朝四人嘻嘻笑道:“師兄恭賀你們,今日這一關,也算過了!”
龐涓忽一下爬起,將手伸進衣服裏,不一會兒,摸出一隻螞蟻,狠狠一撚,將其撚得粉碎,恨恨說道:“你娘的,真還想在此地安家哩!”
“什麼安家呀?”張儀撲哧笑道,“隻怕是龐兄身上曲裏拐彎的地方太多,這隻螞蟻心眼卻直,走迷路了!”
眾人聽得直樂,龐涓亦笑道:“張仁兄這張利嘴,在下佩服!順便問一句,中午那隻大黃蜂飛來時,聽到它那飛來飛去的嗡嗡聲,仁兄心裏是咋個想的?”
張儀想也未想,應聲迴道:“祈禱!”
“祈禱?”龐涓倒是一愣,“講來聽聽,你是如何祈禱的?”
“在下的祈禱是,‘令人敬畏的大黃蜂啊,你若想落下,這就落到對麵那人的身上吧,那家夥肌肉壯健,皮膚厚實,你的這桿槍紮下去,定會有種成就感哪!’”
經張儀繪聲繪色地這麼一說,眾人笑得前仰後合,童子“咯咯咯”笑個不住,竟是笑得岔了氣,一邊笑,一邊按腰“哎喲”起來。龐涓一邊笑著,一邊急步上前,在他背上輕輕捶打幾下,見他感覺好些,這才攔腰抱在懷裏,輕輕一掄,托在肩上:“師兄大人,師弟今兒失禮了,一路背你迴去!”
黃昏時分,鬼穀草堂裏,玉蟬兒手拿銀針,在一根絲瓜上一下接一下地刺著。鬼穀子走出洞來,站在一邊,看有一時,走到幾前坐下,點頭道:“蟬兒,來!
玉蟬兒走過來。鬼穀子裸出左胳膊,放在幾上,微微笑道:“照這兒紮!
玉蟬兒萬未料到鬼穀子會拿自己讓她做試驗,握針的手微微顫動:“先生,我——”
“從上往下,先紮雲門穴!
玉蟬兒的手顫得越發厲害:“我——”
鬼穀子兩眼凝視她,鼓勵她道:“蟬兒,道造化萬物,最奇的是造化了生命。而生命中最奇的莫過於人,知人者又莫過於醫。你選擇由醫入道,可見你有慧心。由醫入道,不在念書,而在感悟。這些日來你熟讀《內經》,但《內經》隻能教會你修醫之方,要想真正領會醫道,尚待切身體悟。隻在那根絲瓜上下針,你是無法體悟出來的!
玉蟬兒仍在猶豫不決,鬼穀子拍拍胳膊,笑道:“放心吧,這副老皮囊,紮不爛!”
玉蟬兒閉上眼睛,穩會兒心神,重新睜開眼睛,輕聲說道:“先生,蟬兒——蟬兒真要紮了!”
“下針吧,就當它是那根絲瓜!”
玉蟬兒找準雲門穴,見先生點頭,咬咬牙,閉眼紮下。
先生讚道:“嗯,紮得不錯,位置對了,再往裏稍稍撚一撚,對,就這樣撚,稍向左偏一下,對,就是這兒,好,蟬兒,雲門穴就在這兒!”
玉蟬兒不無關切:“先生,疼嗎?”
鬼穀子笑道:“你紮得恰到好處,怎會疼呢?”看看天色,轉過話題,“童子他們,也該迴來了吧!”
玉蟬兒小聲問道:“先生,今日這一關,他們——過得去嗎?”
鬼穀子點頭。
“您讓童子這麼折騰他們,能行嗎?”
“行與不行,還要看明日那一關。四人若是能過,倒是可教!”
玉蟬兒想一會兒,仰臉問道:“先生,蟬兒有一事不明!”
“說吧!”
“他們四人,沒有一人是來修道的,先生卻在這兒硬逼他們修道,這不是緣木求魚嗎?”
“唉,”鬼穀子長歎一聲,“他們來此是否修道,老朽豈能看不出來?隻是——這些日來,老朽前思後想,覺得隨巢子所言,也不是全錯!”
“隨巢子?”玉蟬兒倒是一怔,“隨巢子先生說什麼了?”
“他說的是,‘人生苦樂雖為自然,戰亂殺戮卻是人禍。既為人禍,當有人治!巯率赖阑鑱y,民不聊生,與天道相背,亦當早一日結束才是!”
玉蟬兒大睜兩眼:“先生,難道您想讓他們四人去治理世間紛亂?”
“要看他們能否成器了!”
“這滿三個月了,先生看出他們能成器嗎?”
“當然看得出來。他們皆是很好的璞玉,稍加琢磨即可成器。至於能成多大的器,這個得靠他們自己。”
“先生是說,成器大小取決於自身,那——取決於什麼呢?”
“取決於對道的感悟。悟得多,可成大器;悟得少,可成小器;一點不悟,就不是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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