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
“再探!”
探馬應喏而退。
季青微微一笑,轉對武成君道:“主公,可以起兵了!”
“季子?”
“公子範原以為濁鹿唾手可得,僅使一萬人來取,萬未料到遭此痛擊。依公子範性情,必起大軍複仇,主公此時不起兵,更待何時?”
“這——”
“主公,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武成君沉思有頃,麵色漸漸堅毅:“好吧,你去傳令!”
明光宮裏,姬雪緩緩走至文公榻前,將手撫在文公額頭,輕聲問道:“君上,今日感覺如何?”
文公苦笑一聲,輕輕搖頭:“心頭就如壓著一個鉛塊,頭也疼得厲害。”
“君上勿憂,”姬雪微微一笑,聲音更柔,“臣妾在太廟求得一卦,乃上上之簽。聽卜師解釋,君上之疾,不日將愈。”
“唉,”文公長歎一聲,“夫人,你不要寬慰寡人了。寡人之病,寡人自知,一時三刻是好不了的。”
姬雪撲哧一笑。
文公怔道:“夫人因何而笑?”
姬雪又笑一聲,方才止住,說道:“臣妾前往太廟,途中遇到一樁奇事,方才想起,一時忍俊不禁,竟就笑出來了。”
“哦?”文公的好奇心全被勾起,心情也好起來,歪頭望著她,“是何奇事,能惹夫人如此發笑?”
“臣妾剛出宮城,就有一人衝至街心攔駕。”
文公驚道:“何人攔駕?可否驚到夫人?”
“哪能呢?”姬雪笑道,“臣妾又不是三歲孩童。”略頓一下,“那人跪在地上,說是求見殿下。殿下見他衝撞臣妾,就要拿他問罪。也是臣妾好奇,召他問之,此人自稱是雲夢山鬼穀子弟子,魏國大將軍龐涓、楚國客卿張儀皆是他的師弟。臣妾上下打量,見他貌不驚人,衣冠陳舊,形容舉止似也看不出是胸有大才之人。龐涓、張儀何等人物,此人竟然自稱與他們同門,豈不是妄言托大嗎?君上,現在這世道,就如一片大林子,什麼樣的鳥兒都有。君上見多識廣,可曾遇到此等可笑之事?”
“嗯,”文公見她言語輕鬆,也放下心來,“此事聽來倒也好笑。後來如何?”
“也是臣妾好奇心起,一來欲試此人才華,二來也想打壓一下此人氣勢,就以燕國之事問之。不料此人出口說道,‘燕有大疾。’臣妾以為,君上龍體欠安之事,燕人皆知,此人說出此語,也算平常,隨口應道,‘先生所指可是君上龍體欠安之事?’此人應聲迴道,‘非也,君上無疾,有疾者,燕也。’君上明明有疾,此人卻說君上無疾,豈不是亂言誑語麼?臣妾本欲責罰此人,因其所言也還吉利,後又占下吉卦,一時高興,也就打發他去了。現在迴想此事,特在君前學舌。”
文公忽地一聲從榻上坐起:“此人姓啥名誰?現在何處?”
“君上萬不可驚動身子。”姬雪扶他躺下,“臣妾已問明白,此人姓蘇名秦,是臣妾娘家洛陽人,現在宮城外麵的老燕人客棧居住。”
“蘇秦?”文公眼睛大睜,“可是那個向秦公獻帝策欲一統天下的蘇秦?”
“君上真是神了!”姬雪佯吃一驚,“臣妾問過了,正是此人。”
文公再次起身,身上之病似已全然不見:“愛妃,速召此人入宮!嗯,不可走漏風聲,讓他前去——”略略一頓,老眼珠子一轉,“前去寡人書齋!”
姬雪笑著提示道:“君上這龍體——”
“哦,”文公也笑起來,“是了,寡人這還病著呢。這樣吧,傳他前來明光宮,就在榻前覲見!”
“臣妾領旨!”
姬雪扶文公重新躺下,款款退至門口,轉身走出,剛至前麵客廳,猛然看到太子蘇正在廳裏來迴轉悠,見她出來,急趨過來,撲通一聲跪地叩道:“母後——”
姬雪欲躲不及,隻好頓住步子,眉頭緊皺:“殿下?”
“母後,”太子蘇急道,“出大事了!”
姬雪緩緩走到席前坐下,擺手道:“殿下請起,是何大事,你說吧。”
太子蘇起身,也在席前坐下,拱手道:“啟稟母後,兒臣得報,趙軍一萬昨日襲我邊邑重鎮濁鹿,被子之將軍擊退。趙軍主將趙範大怒,命令大軍連夜拔營,向我邊境移動七十裏,子之將軍也令燕軍將士兵不卸甲,馬不離鞍,晝夜戒備,兩國大戰一觸即發!武成君見時機成熟,在武陽殺豬宰牛,誓師伐薊,檄文已擬好了,說是朝有奸賊,欲清君側!這且不說,據兒臣所知,薊城裏麵有他許多內應,即使宮中,也有他的耳目,兒臣一舉一動,皆在他的監視之中!”
“殿下是何打算?”
“母後,”太子蘇急道,“眼下已是緊要關頭,母後必須奏請君上,討要虎符,調子之大軍迴守薊城,剿滅亂臣賊子!”
姬雪心頭一怔:“若是調迴子之大軍,何人迎擊趙人?”
“母後,”太子蘇隨口應道,“趙人若打過來,我們大不了割城獻地;子魚若打過來,君上、母後還有兒臣,我們……我們是必死無疑啊,母後!”
麵對祖宗留下來的江山社稷,殿下竟然說出如此不疼不癢之語,實讓姬雪心寒。姬雪忽又聯想到文公所說的選人非賢一句,不無鄙夷地斜他一眼,冷冷說道:“殿下,君上病情剛有好轉,不可驚動!虎符之事,你也不必再說了!”
太子蘇一急,故伎重演,起身倒地而拜,兩手扯住她的裙帶,聲淚俱下:“母後——”
姬雪麵色慍怒,猛然站起身子,用力扯迴裙帶,厲聲喝道:“來人!”
太子蘇完全被姬雪的威嚴震懾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老內臣聞聲急進:“老奴在!”
“殿下累了,送他迴東宮歇息!”姬雪冷冷說道。
老內臣上前一步,轉對太子蘇揖道,“夫人有旨,請殿下迴東宮歇息。殿下,請!”
太子蘇抹把淚,爬起來悻悻走出。
見他走遠,姬雪轉對老內臣道:“你速去老燕人客棧,請蘇子馬上入宮!”
“老奴遵命!”
從太廟迴來,蘇秦不知姬雪何時捎來音訊,哪兒也不敢去,一直守在店中。將近午時,一人拉著一匹黑馬急走過來,看到門楣上的“老燕人”三字,那人拿袖子擦把汗水,見老丈正在院裏磨礪一支矛頭,拱手道:“請問老丈,此店可否有位姓蘇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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