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呂競男走近了,卓木強怎麼看也看不出這個女人有什麼可怕,她臉上那種冷漠反使她有一種特殊的氣質(zhì)。如果說唐敏是一隻優(yōu)雅的白天鵝,那競男就是一隻獵食的矯鷹,目光淩厲,顧盼生儀。不等競男走到跟前,張立和嶽陽已經(jīng)向前邁出一步,如小兔看見狼一般惴惴不安地笑道:“教官好!薄敖坦俸!
競男教官打量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都是西藏軍區(qū)的?”
張立點頭,嶽陽道:“我是青海的。”
競男教官“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鞭D(zhuǎn)向卓木強道,“卓,木,強。四十二歲,身高一米八七,體重一百零七公斤,天獅名犬馴養(yǎng)基地總裁,身家過億?”
卓木強看著這個站在近處的女強人,她隻比自己低不到半個頭,身高應(yīng)在一米七八至一米八之間,眼裏的逼問氣勢咄咄逼人,但他久經(jīng)商場,豈是一名女人的氣勢就可以壓倒的。他露出不經(jīng)意的笑容道:“不錯,你的記憶力很好。”
競男心中有了些底,能在她的目光逼視下而不退縮的男人是很少見的。她又問道:“是什麼讓你這麼想不開?竟要冒死組織這麼一次危險的探尋?”
卓木強道:“你不知道信仰和追求能讓人產(chǎn)生多大的生存能力嗎?難道你活在這個世上,就不曾有過理想和刻骨銘心的追尋?”
競男心中一凜,立刻把握到,這個男人,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為強勢,他身上有著一種領(lǐng)袖般的號召力,言語中時時透著威嚴,雖說這次行動這人隻作為普通隊員參加,但是究竟是誰領(lǐng)隊出發(fā),現(xiàn)在看來得重新估計了。競男決定先詳細地研究過卓木強的檔案再作考驗,她退讓道:“好,很好。我走了一天,現(xiàn)在有些累了,我要先休息一下。我給你們引薦艾力克博士,古博士的得力助手,看來還有一名隊員沒到,你們大家先相互熟悉一下,然後我再告訴你們我們的計劃!
卓木強看見競男好像笑了一下,但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笑容,詭異得讓他感到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競男獨自去了房間休息,艾力克則和大家打得一片火熱,在方新教授的介紹下,七個人圍成一圈,就在空地上聽艾力克曾經(jīng)的科考曆險。艾力克很是健談,說到高興處還會為大家唱幾首新疆的民歌,跳一曲民族特色濃鬱的舞蹈,艾力克說話的間歇,方新教授又讓卓木強把他們在可可西裏的經(jīng)曆說出來讓專家指導(dǎo)指導(dǎo),不過聽了艾力克說的那些經(jīng)曆,卓木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方新教授的鼓勵下才再次複述。艾力克時而凝眉沉思,時而驚唿不已,有時就如親眼見到一般,對卓木強說不清楚的地方進行補充和說明。七人中隻有巴桑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他認為,這些人所說的經(jīng)曆和他經(jīng)曆過的事情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聽了一會兒,就被競男叫了進去。
下午時分,六人正喋喋不休地談?wù)撝,又一人操著標準的北京普通話問道:“請問,去找帕巴拉神廟的隊伍特訓(xùn)是在這裏嗎?”眾人迴頭,一看那人,竟然都睜大了眼睛。
來人竟然身穿內(nèi)絳紅外黃色的僧袍,戴著紅僧帽,掛著菩提子持念,手持五鈷金剛杵,從花白的須發(fā)中看出,這人年紀不輕,身形瘦小,但在這冰天雪地中,他依然光著右膀,以示虔誠。雖然已經(jīng)得到古博士的提醒,藏宗教方麵會派出一名代表,但驟然看到這位喇嘛,大家不得不吃驚。這位喇嘛一手持杵,一手合掌,以藏教禮儀問話,卓木強也以教禮迴話:“是的。不知道上師有何指教!
喇嘛一見卓木強的姿態(tài)就知道,隻有在智者德仁老爺家裏長大的強巴少爺,才能將這些禮儀尊號做得如此自然,通過他自我介紹,大家認識了這位決班亞拉喇嘛,他本是寧瑪教的信徒,但近二十年,一直在格魯?shù)纳蟪怂旅苄。這次前來,是德尼紮薩克喇嘛直接通知的他,幾乎沒驚動藏教的任何人,這點卓木強理解,畢竟是一件還沒影兒的事,德尼大喇嘛應(yīng)該是認為不宜動靜過大。
當卓木強擔憂地問起亞拉的年紀時,亞拉表示,自己剛過五十,身體沒有問題?勺磕緩娍粗鴣喞ò椎关Q的豪眉,總感覺他比方新教授年紀還大,怎麼看也讓人不放心。
不多時巴桑帶著一臉疑惑從營房走出來,讓方新教授進去,並傳話讓卓木強等在門外。卓木強一等就是半個小時,已經(jīng)頗有些不耐煩時,方新教授出來了。他轉(zhuǎn)告卓木強道:“好像是測試,不知道的就迴答不知道,別瞎說!
競男坐在一張辦公桌後麵,桌上擺了幾樣?xùn)|西,她示意卓木強坐下,指著桌上的東西問道:“能告訴我,你認識這些東西裏的幾樣?”
卓木強掃了一眼,如實答道:“一株草,一塊石頭,一種……比螞蟻大點兒的動物!
競男抬頭看了卓木強一眼,她戴了副很精致的無框長條形眼鏡,扶了扶鼻架,道:“能不能說得詳細一點!苯又谝粋筆記本上快速地記錄些什麼。
卓木強道:“不能。”
呂競男微微笑道:“嗬嗬,不用那麼拘束,放鬆點!
卓木強不急不慢地道:“我不緊張,很放鬆!
呂競男手裏玩著筆,饒有興致地問道:“難道,天獅集團的大老板,平時說話都是這樣硬邦邦的腔調(diào)嗎?”
卓木強不慍不火道:“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競男看陌生人似的又看了看卓木強,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卓木強沒想到自己的問題這麼簡單,不明白方新教授和巴桑怎麼用了那麼久。起身時,競男又叫住了他:“呃,等一等,根據(jù)方新教授和我們達成的共識,這次培訓(xùn)的費用你會全部負擔,是這樣嗎?”
卓木強道:“資金方麵沒有問題。”對於卓木強而言,唯一沒有問題的恐怕就是經(jīng)費問題了。
競男道:“哦,那你知道我們特訓(xùn)的內(nèi)容嗎?”
卓木強道:“不知道,你們不是已經(jīng)安排好了嗎?”
競男道:“是的,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應(yīng)該事先了解一下比較好。從巴桑那裏得到的情況,他們是從海拔七千米附近一直降至海拔五千米左右,經(jīng)曆了雪山、原始森林、草原等多種地形,也就是說,我們的訓(xùn)練範圍從雪地越野到趟草地沼澤,從穿越原始森林到高山攀登,那是一個很廣的範圍。綜合方新教授的信息資料,我們計劃分三步走,第一步,讓你們學(xué)會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包括在各種氣候各種地形環(huán)境下的適應(yīng)性訓(xùn)練;第二步,讓你們學(xué)會如何利用各種工具,包括武器和一些必要的防身競技格鬥;第三步,是讓你們學(xué)會辨別一些簡單的陷阱和避免可能碰到的未知危險。就目前掌握的資料,這次行動的難度也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僅高原雪山攀登一項,就已經(jīng)屬於探險科考的範疇了,而對你們來說,那還隻是開始,然後你們要穿越一片或許是從未有現(xiàn)代文明人走過的森林,裏麵的毒蟲猛獸,有些幾乎是一碰就致命的;而更為可怕的是,裏麵或許還居住著有原始部落文明的戈巴人,他們擁有現(xiàn)在我們不知道的智慧,可能會做簡單的陷阱,但足以致命。而這些都還不是最可怕的,我們最大的敵人,是你剛從可可西裏帶迴來的信息,另外一群在尋找帕巴拉神廟,擁有一些非常規(guī)武器的現(xiàn)代人。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們這次行程的危險程度,至少要再提高一個等級。你真的……沒問題?”
卓木強道:“是的!
競男道:“聽說最後一名隊員已經(jīng)到了,叫……叫……”
卓木強道:“決班亞拉。”
“哦!备偰斜睃I依然無動於衷地說道,“你出去後叫他進來!
卓木強敏銳地捕捉到,競男聽到這個名字時耳朵動了一下,埋頭記筆記隻是一個掩飾。卓木強打開門,發(fā)現(xiàn)亞拉喇嘛就在門口,他轉(zhuǎn)達了競男的話讓亞拉進去。亞拉一進門,卓木強就看見,呂競男,那個冷冰冰特立獨行的女人,竟然站立並迎了上去,門關(guān)上的一瞬間,她好像跪下了。卓木強使勁揉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卓木強並沒有眼花,呂競男確實跪下了,雙膝跪地,雙手撐地,頭也不敢抬起來,喃喃道:“亞拉大人,我沒有想到,您會親自前來!
決班亞拉,這位看上去年邁的老者,慈祥地摸了摸競男的頭,低沉道:“起來吧,孩子。這是德尼大喇嘛交給我的最為神聖的使命!
呂競男站起身來,亞拉又道:“方才我在門口都聽到了,你關(guān)於這次行動的危險分析,恐怕有點錯誤。這次行動,最危險的敵人,不是那些拿著槍炮的現(xiàn)代人,而應(yīng)該是你們認為處於蠻荒狀態(tài)的戈巴族。”看著競男一絲不茍地聆聽著,亞拉道,“你對戈巴族了解多少?你對古苯教又了解多少呢?記住,大智者告訴我們,明心一絲的不查,將帶來蒙塵一世的黑暗。”
亞拉長久地仰望白色天花板,又想起德尼大喇嘛在那山頭告訴自己的話。那些話,如擂鼓般時刻敲打著自己的心。
卓木強走出營房,就被方新教授問上了:“她給你看什麼東西沒有?”
卓木強大致形容了一下他看到的東西,方新教授思索後道:“和我看到的東西不一樣,聽你說出來無法判斷是些什麼東西,但是應(yīng)該是野外常見的動植物和巖礦標本。艾力克,你笑什麼?你應(yīng)該知道是什麼對吧?”
艾力克攤開手:“我不能告訴你們,那個丫頭很厲害的!
除了艾力克,每個人都被單獨叫進營房問話,然後呂競男出來,大聲道:“列隊!”
七個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排序,東拉西扯好一陣後,總算按高矮順序排好,卓木強排頭,向後依次是張立、嶽陽、方新教授、唐敏、巴桑、亞拉。每人自報姓名和自我介紹後,呂競男清脆而嘹亮的嗓音響起,如鷹鳴般高亢:“到這裏來的每一個人,我不管你們以前是做什麼的,我要你們明白你們目前的身份。我們要組建的,是一支具有科考性質(zhì)的探險隊,我們要去尋找的東西,不僅十分的神秘,而且非常的危險,那是——隨時隨地都會送命的危險!所以,如果有誰,現(xiàn)在想退出,還來得及——”她的目光掃過,好像沒有看任何人,但每個人都感到她好像盯著自己在看。
呂競男微微冷笑,那一刻,她仿佛比巴桑還要孤高,“你們的勇氣讓我很欽佩,但僅有勇氣是不夠的,想要去尋找帕巴拉神廟,你們的意誌得比鋼鐵還要堅硬,你們的肌肉得比花崗巖還要結(jié)實,每個人既要有獨立在野外生存的能力,又要有隨時能為隊友犧牲生命的團隊精神。這些,就是我要求你們做到的。在我的隊伍中,不會有任何情麵,訓(xùn)練一段時間後,不能通過我的考核的人,會被馬上清除出隊,不聽我命令的人,也會馬上清除出隊!”說到這裏,她盯緊了卓木強,卓木強也正盯著她。卓木強看著站在高處的呂競男,微風(fēng)拂起她飄肩的長發(fā),束腰風(fēng)衣微擺,隻覺她身後的翠山白雲(yún)皆無顏色,他隻看到呂競男的臉,呂競男那冷傲的笑,仿佛已入畫。
呂競男用她那一貫冷冰冰的語調(diào)道:“方才對你們進行了一項小測試,希望借此知道你們對野外生存的知識到底有多少了解。很糟糕,按照這次行動的標準,我測試的結(jié)果是,你們所有人野外生存的知識——都為零。這次行動不是簡單的旅行或探險,它是一次非常嚴謹?shù)目茖W(xué)考察行為,所以,我要求你們每個人,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學(xué)會如何在野外生存!”
“切。”巴桑從鼻孔裏發(fā)出了不滿的聲音。
呂競男道:“看來我們這裏有人不以為然了。”
巴桑一挺胸道:“我有很長的時間都是在無人的荒野度過的,我不覺得你說的野外生存需要學(xué)習(xí)!
呂競男走到巴桑麵前,兩眼一凝,嚴厲地道:“那隻是你作為一名偷獵者在無人地區(qū)來迴穿梭而已,根本算不上野外生存。你們團體行動,靠的是現(xiàn)代的高級裝備和武器,如果除去那身行頭,你在高原一天都待不下去就會死亡。你不信?那我問你,你知道青藏高原哪些野生動植物是能吃的?哪些東西是會吃死人的?你知道如何利用星星和草木來辨別方向?你知道天空的雲(yún)告訴你下一刻是什麼天氣?你知道山脈的走勢與地質(zhì)礦物對磁場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你知道太陽風(fēng)暴在什麼時候影響衛(wèi)星的通信?你知道你的唿吸脈搏體溫怎樣提示你,還能在高原待多長時間?你知道夜裏零下幾十度,怎樣在野外找到避風(fēng)保溫的場所?築冰砌房,鑿冰取火,吞食草根樹丫維持生命,在冰上看動物痕跡鋪設(shè)陷阱……你一樣都不會!你不過能找到那地方可以帶個路而已,而且還是戴罪之身,你最好別忘了!
巴桑被說得臉紅脖子粗,一雙眼睛好似要噴出火來,競男毫不在意地轉(zhuǎn)過身去,道:“怎麼?想動手?就憑你那點微末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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